汴京锦鲤美厨娘

　　汴河拱桥旁暗巷一角，温阑抱着古筝刚从拐角处出来，一辆马车踏踏踏快速驶来，停下挡住他的去路，扬起漫天灰尘扑面而来。

　　一地枯叶呼啦啦被劲风吹起，温阑伸手去挡，一片秋叶蝴蝶般打着璇儿，落在他红绸下的眼睛，亲吻鸦羽般细密的睫毛。

　　随风驾着车执缰喝住马，翻身下马焦急道：“殿下，官家找您找疯了！娘子那里您怕是不能去了！”

　　他目光灼灼，隔着江畔望着对过食肆犹疑不定。

　　江湖酒馆熙攘热闹，孙四娘从暗处幽幽走过来：“少主，朝廷绞杀江湖逆党，今日人多眼杂，还是莫要只身前去！”

　　“可是，璃娘...”江湖盟主温阑，言而有信从不失信于她人。

　　随风抱着大氅走过来，半跪在地上再次苦口婆心劝道：“衣服给您提前备好了，还请殿下上车，属下想，沈娘子她会理解您的！”

　　抱着古筝的双手紧了紧，他桃眸深邃映着飘忽的灯火，冷风扬起齐腰的银发，犹如飞雪扑簌簌地飘起来，那般惊艳一眼万年。

　　惹得路过的女子时不时回头，纷纷驻足看过来。

　　随风起身挡住他的身影，把衣服递过去急道：“殿下！”

　　一声筝鸣激鸣着冲向夜空，如流星梦幻绮丽划过天际。

　　戌时一到，锦鲤食肆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汴河两岸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时间击掌声喝彩声齐鸣。

　　食肆里面坐满了人，二楼雅阁里装了薄纱，官家圣人正坐在里面，以及日理万机的东平王殿下。

　　一阵朦胧的烟雾中，随着舞台屏风缓缓拉开序幕。

　　诺敏换了身红色蒙古长袍，绸缎做面泛着粼粼的光芒，头戴黑色尖头圆锥形帽，浓密乌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尾端缀着镂刻银铃，镶满了碧玉玛瑙珊瑚的垂髫，齐胸叮叮当当地垂下来。

　　两侧蒙古男人长袍毡帽大胡子，抱着马头琴呼呼喝喝，拉奏潮尔万马奔腾气势恢宏。

　　赛罕在一旁挥着手，洪亮大气介绍到：“接下来，请各位品鉴阿刺海公主，来自蒙古王族部落的蒙古舞！”

　　人群中纷纷响起一阵惊呼，诺敏面带笑意得意地，瞥了角落里的沈璃一眼，轻抬脚步又稳稳落下，后仰着头弯腰带着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接着一个翻身轻点地面，碎着步子作抖肩舞，盘旋伏动前倾后仰。

　　偶尔如奔腾的骏马，策马疾驰俯冲而下。

　　偶尔如矫健的雄鹰，翱翔于辽阔的草原。

　　马背上的民族，豪放飒爽又有女儿家的青春曼妙，谁不喜爱自由飞翔，奔跑在无边原野，勾动着最原始的欲望，撩拨着众人的心弦。

　　动作到最精彩处，诺敏忽然停下脚步，侧眸对着赛罕使了个眼色。

　　所有灯光忽然一瞬间全灭了下去。

　　食肆内昏暗一片，静得能听到相国寺吹来的风声，门外汴河明亮的灯火，透过窗牖不断照进来。

　　先是安静一瞬，紧接着又响起窸窸窣窣的恐慌。

　　沉寂片刻，马头琴撕拉呼喝几声，声音缓缓响起由低变高，像是山涧清泉汩汩流动，似瀑布飞驰湍急落下，又如狂风巨浪波涛汹涌。

　　哗啦哗啦——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时，琴弦嘣地一声，戛然而止浪声忽停。

　　舞台中心处呼啦窜起一团大火，红光烈焰熊熊燃烧，惹得看客们惊呼后仰一瞬，生怕大堂内着火烧到了身上。

　　随着啪啪啪三声击掌，食肆内的灯火再一次，一盏盏亮起。

　　只见诺敏已经换了身绸缎薄裙，取了圆帽让长发披散在身后，额头只装点简单的玛瑙银链装饰，身姿轻盈仿若夏夜里纷飞的萤火中，这是一件改良过的蒙古舞袍，材质样式融合了中原襦裙。

　　她直白地大笑着，甩出一鞭子震慑全场，朝着底下招了招手：“大家都在等什么，快一起来这篝火宴会！”

　　话音方止，拉弹马头琴的蒙古汉子，纷纷放下乐器，从两侧走到舞台中央，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绕着篝火前前后后起舞。

　　诺敏在人群中环视一周，立即锁定了那枚面具，像只矫健的兔子飞奔过去，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加入篝火晚会跳起来。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眸，只是诺敏奇怪瞧着他，好奇怎么换了青铜面具，戴着一枚不趁肃杀气质的Q版面具。

　　背后角落里射出一记眼刀，萧玉宸只觉得脊背发凉，篝火宴会在军营里，也常常举行，诺敏试图去拽他的手，却被冷冷拒绝，只拽住了袖袍一角，好在他并没有拒绝邀请，随着脚步慢慢动作。

　　“殿下，你还记得在漠北吗？”似是想到往事，诺敏高原红的脸庞，在火光下映照着彩霞一般的红光，“萧哥哥，谢谢你不嫌弃蒙古的文化，不鄙视蒙古百姓的粗犷。”

　　噼里啪啦的火堆里，铁架子上串上了拇指大的羊肉串、刷了蜂蜜孜然的烤羊排，金黄酥脆烤的滋滋冒油，一股羊肉的香味瞬间飘满整个食肆。

　　萧玉宸默不作声，中原向来鄙视外邦，这次能平定漠北，这公主的确是在父汗耳边说了不少好话，蒙古人豪放不藏着掖着，不像中原人满心算计，不像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哥哥...

　　他忽然勾唇冷笑一声，吓得诺敏一个趔趄，险些倒在他怀里。

　　沈璃望着这一幕，攥紧了衣角捏的皱皱巴巴，直想把眼前的身影咬碎。

　　现烤了将近半个时辰的羊肉，烤去一汪汪乳白肥油，滋啦滋啦滴在炭火里化得焦黑，直接徒手拿起一块，大力撕开来留下一根羊排，一口啃上去把骨头胶质吸去，咬开嘎吱响的外壳，抿一口红嫩的羊肉，咸香的肉汁顺着指尖，不停地往下滴。

　　一时间食肆内响起，吃肉啃骨头的吮吸嘎吱脆声。

　　刚吃完还未尽兴，紧接着篝火上翻转着一大根烤羊腿，待肉烤熟后拿着羊皮小刀，刺啦一声把表面烤好的部分，一刀刀片下来，撞进小碟子里，辅佐以孜然蒜酱等蘸料，剩下来未烤熟里层见生羊肉，则接着架在大火上来回翻转，等待下一次烤熟再割下，现烤现割周而复始。

　　眼见众人吃得不亦乐乎，只是这羊肉虽嫩也是草原放养，最好的羔羊肉，吃得多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发腻。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那般，诺敏再次拍拍手。

　　赛罕便领会点点头，接着领着十几个蒙古大汉，两手各拎着一个大圆木桶，从门外踏着地板呵斥呵斥走进来。

　　诺敏弯腰抱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各位，这是我们蒙古招待贵客的马奶酒，还望各位尽情品鉴！”

　　蒙古汉子听闻命令，拎着桶上楼辗转各个酒桌，大着步子豪迈地哗啦啦倒到酒壶里，再将酒壶颇有礼貌地递给桌上的客人。

　　随着酒壶倾倒，乳白色的马奶酒细细一指滚出，啦啦啦流出来呈入酒碗中。

　　马奶酒是用蒙古草原马儿，现取的马奶醇香厚实，添入酒酵母保温搅拌升温，发酵后若琼浆玉露，可作驱寒活血之用。

　　享用过这烤羊腿，吃上几个羊肉串，再配以饮用这醇香解腻的马奶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诺敏率先出场也有心思，这蒙古食物多是因为漠北，气候恶劣天气寒冷，肉类牛乳吃了喝了顶饱御寒，而中原人气候适宜，平时吃得不多，若是教沈璃先比试，岂不是吃一点便饱了，更吃不下这油腻脂香的美食。

　　若是她本人先出招，那么众人饥饿之下，不仅对这烤肉赞叹有加，之后还因为饱足，而吃不下沈璃的饭菜。

　　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哥哥，这还是你教给我的！”诺敏似在等着奖赏那般，向旁边的男人邀功，殊不知他的眼光一直，透过面具注视着角落里的身影。

　　萧玉宸并未回答她，而是转过身朝着角落里的方向走去。

　　沈璃双手环胸，目视着迎面走过来的男子，身姿高大挺立笼罩着朦胧的光，戴着一枚不合时宜的面具，于灯火阑珊处逐渐走近。

　　“殿...”她抬眸开口唤他。

　　那道身影却像没看见她一样，在她身旁没做任何停留，隔着最近的距离缓步擦肩而过。

　　她的眼神闪过讶异，伸在半空的手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这时，诺敏立在舞台中央，瞧着一幕挑衅骄纵地笑，提醒她道：

　　“沈娘子，这下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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