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祈生

　　一秒、两秒，沉默跟着秒针再走几下，商谈失败就已成定局了。“不好意、”林枫燃刚要拒绝，一记中气十足的女声出现打断了他。

　　“杜爷爷，不知道这酒由我来喝行不行。”江南柯勾唇浅笑，眼里映出盈动的光，神采奕奕。林枫燃转头看她，想要阻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杜儒风想要此次合作，又想让人喝酒。奈何这小子对酒是一点儿步都不肯让，再这么僵着也不是他想看到的，这回刚好可以找个台阶下。

　　“是。我。”短短两个字，江南柯的回答坚定而有力，杜儒风看她的眼神也亮了几分。不愧是从小跟着江老婆子混的，这小姑娘可比那小子有劲头多了。

　　“好。”杜儒风短喝一声，后而语气转柔。“你酒精过敏吗？”

　　“不过敏。”这个问题让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江南柯一时还没来得及切换状态。

　　“那你就不能只喝一杯。”杜儒风对酒还是莫名地执着。

　　“这个您放心，就按原来的量，二十杯!”江南柯爽朗地对这爱酒的顽老头连声应承道。

　　“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冲你这番气度，喝十杯就行!”杜儒风这下是真被哄开心了，不愧是江家的大小姐，这表现可真是不错啊。

　　“没问题，十杯就十杯!”说罢，江南柯用皮筋把头发束起来，撸起袖子就拿起了一杯酒。喝前，她特地把酒轻轻摇晃了一下。

　　“杜爷爷，您这酒花不错，叫人一看就知道这酒是好酒。”

　　瞧这姑娘懂酒，杜儒风大喜，“你喝一口，告诉我你能尝出什么味儿来？”

　　“好嘞。”江南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从舌尖入喉，唇齿间香气四溢。舌头上的感觉她说不出来，只觉得酸甜苦辣皆有，最后还有一股回甘。

　　“怎么样？”见她眉头一蹙，杜儒风不禁好奇。

　　“杜爷爷，这我说不上来。它好像酸甜苦辣都有，有种回味悠长的感觉。”江南柯既知道这是好酒，又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呢？她只是故意这样说，给自己留点退路，有时候弄拙才更让人有好感。

　　显然，林枫燃已经被边缘成局外人了。眼见这俩人都快聊起来了，他只好识趣地坐下。原本这次合作谈不谈的成他是无所谓的，可哪成想江南柯掺和了进来。本该由他来喝的酒让江南柯给喝了，这人情算是欠下了。

　　杜儒风很吃这套，被哄得心情极好。“哈哈哈，你这小姑娘会喝酒。今天我心情好，你也喝一杯就够了。”

　　“谢谢杜爷爷。”江南柯往前作揖以示恭敬，随后便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那杯酒。这一杯酒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她主动请缨不过是想让林枫燃看到，自己不是只会跟在他身边的花瓶。

　　其它方面江南柯暂时还不能确定，可社交这方面，她绝对是在各种场合下都能应付自如的，她确信自己能够完胜江暮沉。

　　一个小姑娘都这么爽快，杜儒风自然也是很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他今天很是高兴，以至于二人离开时，他还对着江南柯喊着“有空来这里玩儿啊”。他膝下无子无孙，一时竟觉得有这样一个晚辈也挺不错。

　　“呼~”出了酒吧，江南柯重重呼了口气。还是外面好，耳根子清净不少，眼睛也舒服了很多。

　　“谢谢。”林枫燃的语气虽同往常那般平淡，但少了几分疏离。不管他本意如何，江南柯确实是在帮他，道谢是应该的。

　　“没关系，这多大点事儿。”江南柯要的才不是感谢，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一定不会输给江暮沉，毕竟最近林枫燃都没去见她。

　　“嗯。”虽然很感谢，但林枫燃更想知道的是该怎么把这笔人情还清。这本来也不是他主动请求她帮忙的，可别最后拿来道德绑架他订婚。

　　晚上回到家，江老太太见江南柯是从林枫燃的车上下来的，便把她叫到客厅问话。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有感情还是比没感情要好。

　　“南南，你们最近有进展了吗？”

　　“呃，应该算是有一点点吧。”想到这几天自己都是被无视的那一个，江南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有一点点，那就是没有了？”江老太太说话自带气场，她只听自家孙女的回答，便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嗯。”江南柯不愿让奶奶搅和进来，本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但她一看到她犀利的眼睛就放弃抵抗了。在奶奶面前她根本没办法撒谎。

　　“没关系，还有时间，奶奶帮你。”

　　“奶奶，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江南柯连忙拒绝。她真的喜欢上林枫燃了，所以感情上的事她不希望受到过多干涉。

　　“傻丫头，你不知道夜长梦多这句话吗？奶奶这是在帮你。”江老太太语重心长，却不再给人争辩的机会，“时间不早了，你快上去睡觉吧。”

　　“哦。”知道自己拗不过奶奶，江南柯只得上楼回了房。

　　其实江南柯同不同意，江丽华都会出手的。从林季康选择让她们江家作为联姻对象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个老狐狸知道自己儿子交往对象的身份，想操控他的的婚姻，又不想直接跟他起冲突，这才找上她们的。他这是捏准了她不会对那个养女坐视不理。

　　哼，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既然没被人家的父亲看上，就是她自己没本事。她才不相信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她只知道，是个聪明人都会选择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孙女，而不是那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养女。她瞧那小子也是个聪明人，现在如此坚持，过不了多久也会冷静下来的。

　　回到房间后，江南柯跟随西诉起苦来。她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都是被奶奶一手安排好的，连和林枫燃的订婚都是奶奶决定的。原本奶奶干什么她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她真正喜欢上林枫燃了，她想要和江暮沉公平地竞争，所以不希望奶奶干涉进来。

　　随西当然完全能理解江南柯的心理，可她还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说道：

　　“可是南柯，你真的有把握林枫燃会喜欢上你吗，你有把握最后订婚的会是你们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江奶奶就是在帮你。

　　从我的角度来看，林枫燃如果会在短时间内移情别恋，那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或者说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而这几天的相处情况你也说了，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这意味着他不会迅速喜欢上你，并与你订婚。

　　现在是你因为喜欢他，从而想要和他订婚，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拆散他们两个。我想奶奶如果要干涉的话，和我应该是差不多的思路。”

　　“可是我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来。”随西所说的道理江南柯也懂，可她还是有所顾虑。

　　“唉，顾虑这么多干啥呢？奶奶要真想做点什么，咱们可管不住。你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其实拆不拆散他们也不是由你的意志可以决定的。

　　你们的订婚时间已经公布了，除非林枫燃做些什么阻止订婚，否则他们迟早会被拆散的。你的选择貌似只有对奶奶的行为坐视不管，和与奶奶一起‘狼狈为奸’咯。”

　　随西半开玩笑着说闹。她作为旁观者当然会比当局者看得更清楚。这件事原本就不复杂，只是因为江南柯喜欢上了林枫燃，才需要纠结这么多。

　　“什么啊，什么叫狼狈为奸呐。”江暮沉知道随西是在故意揶揄她，可她并不在意，说到底这也只是一种委婉地提醒而已。

　　“哎呀，这叫成语误用、误用，不然你也可以选择帮助他们。”

　　“随西同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我跟那个养女可是彼此不熟悉的情敌诶，我为什么要帮她？”

　　“也是。”随西胡乱打了个哈欠，“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让自己受伤就好。”

　　“知道了。”江南柯躺在床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听从奶奶的话多陪着林枫燃的这种行为算不算是狼狈为奸了。

　　第二天是周六，江南柯没有课业，便去到公司找林枫燃。林枫燃对她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他只是纠结，今天或是明天，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江暮沉。

　　他想知道她膝盖上的伤怎么样了，从视频里他看不出个所以然。她说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哪种差不多。那个逞强鬼总说自己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啊。

　　他很想见她，也很想抱抱她，又害怕媒体会中伤她。林枫燃知道自己不是明星，本身没有那么大的流量，一般媒体也不会关注他的行踪，可是万一呢？万一有人大肆报道江暮沉，他该怎么办呢？直接公开吗，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鲁莽行事的结果也许是谁都保护不了。

　　不知怎么地，林枫燃忽地注意到正在看书的江南柯，瞬间想起了一切的罪魁祸首——林季康，心情更烦躁了几分。真正在一起的人不能见面，到底凭什么、凭什么受委屈的只有他们？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林枫燃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江南柯突然问道。他想把昨晚欠下的人情赶快还清。

　　“你为什么这么问？”江南柯没觉得林枫燃欠自己什么，便没懂他问的是什么。

　　“为了表示昨晚的谢意。”林枫燃说的干脆，像是在走程序。

　　“你这是认为你欠我一个人情了？”江南柯对他的说辞有些许不满，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强烈的反感。

　　“不然呢？”听这质问的语气，林枫燃略微不解。怎么自己要感谢她，好像还感谢出错来了。

　　“我谢谢你哦。”江南柯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拿上包包便起身离开了。按理来说，人家要感谢她这是件好事，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要走便走，林枫燃自然不会对江南柯多做挽留，他只觉得跟这个人很难沟通。要不，让杨伯帮忙买个贵重点的东西送给她？谁知道她爱好什么啊。

　　真是麻烦啊。一连蹲了好几天，郑闯都没找到任何可以对江暮沉下手的时机，她等都等烦了。这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原以为江暮沉会出门走走，哪成想只看到一个老太婆进门。不过好在她知道了宋意祁周末会回自己的家的这个关键信息，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宋意祁毕竟有自己的家，父母再怎么放任她在朋友家住，周末总还是要回去待待的。只是她刚出门不久，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江暮沉以为是宋意祁冒冒失失又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就拖着步子去开门。她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动作幅度不大，上楼梯是勉强可以的。

　　“吱嘎。”门开了。

　　“又忘记——”江暮沉在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笑容迅速凝固，连说到嘴边的话也停了。

　　来者是江丽华，是江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她们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老太太还是那样习惯板着一张脸。

　　“奶奶，您好。”尽管如此，出于礼貌，江暮沉还是微笑着打了招呼。

　　“哼，我允许你叫我奶奶了吗？别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根本不管江暮沉还站在门口，江老太太昂着头看都没看她，就杵着拐杖兀自往里面走，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江奶奶浑身上下都显示出对自己的厌恶和敌意，再次感受到这样的态度，江暮沉非常无助。因为这意味着江奶奶还是不会接受她是江家人，而她更无法去看望爸爸妈妈。

　　看着老太太微曲的背影，江暮沉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小到这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也许是因为她曾无数次对老太太说过这三个字，但哪一次她都没有接受。时至今日，江暮沉已经没有勇气再大声地对她说这句话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嘛。”江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用拐杖用力敲了敲地板，“看不出来我找你是有话要说吗？”

　　尽管她态度非常恶劣，江暮沉还是忍了下来，连忙赶过去，乖乖坐到她对面。说不生气是假的，不过，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在不断地对自己讲，这是爸爸的母亲、妈妈的婆婆，自己千万不可以对她动气。

　　而且爸爸妈妈当初是为了带她出去旅游，才遇险丧生的。因为她，这位老太太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就凭这一件事，她也该对她以礼相待。

　　可很多时候江暮沉也有怀疑，这位经常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老太太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尊敬。一再地退让，可能更会让她看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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