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七章生术
生术?
不是死术?
夜风有一瞬间的怔愣。
虽然夜风不明缘由,但想也知道二十年前的夜陌他们来流光境一事和龙阙脱不了干系。她那时被逼急,又碰巧使出了死术,引得天境注意,于是就被关了起来。
即使她本人和当初的余中君一样,并不能确定能否再次使出死术,也不能确定下一次使出的范围,但还是足够让天境忌惮。
当年余中君虽给了龙霰峥死术,并也被流传至今,但历代天帝从未成功使出过。
因此夜风一直认为,龙阙找她、抓她,是为了死术,却没想到今日听到了和预期截然不同的答案。
夜风太久没说话,龙阙神色急了些,“我要救我娘。”
这是夜风第一次看到龙阙求她,他眼神诚恳,不似作假。大抵是觉得自己这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他又重复了一遍。
但夜风说:“不行。”
“……为什么?”
“救不了。”
她这出乎意料的拒绝让龙阙有些意外,他先是一愣,又在短暂思索过后说道:“我可以跟你谈条件!你去找惊忧,你杀了我!或者折磨我!都行!但你要救我娘!”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夜风的拒绝只是因为恨——她不想帮一个曾经伤害过她那么多次的人。
可夜风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
“救不了。”
龙阙站在原地,眼睛睁大看着她,“为什么?”
夜风没有说话。
“你用过生术的,在流光境。那天夜里万物生不是假象!你为什么不愿意救我娘!你那些多得泛滥的善心呢!”
“如果你去查看过就应该知道 ,”夜风被他抓着肩膀,受着他的质问,目光平静,“流光境只活了草木。”
龙阙放开她,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夜风看他神色已了然,他已经明白了。
“如果生术真的能救人的话,那流光境满地的尸骨应当重获骨肉,重得新生才对。”
她看着龙阙难以置信,自我欺骗,微微阖眼,把他的最后一点侥幸砸得粉碎,“所以……救不了。”
“我不信!”
龙阙一挥衣袖,“你在骗我!你在报复我!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如何解释上古时余中君用生术救万民的所作所为?那也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
夜风叹了口气,把《灵史》横在他眼前,那一页写着——
“感死术或难生乱,而生术违天理灭人性,后患无穷,遂改之——救万物生灵,唯不救人。”
余中君当时是如何想,又是因何才做出这种决定,他们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
夜风曾在夜里看过《灵史》上记载的这位与她相隔千百年的神祇走过的苦路,旧事繁杂,她已无法评判,自然也无从判断他修改生术的举动是对是错。
他或是不想让后人再去走那条相似的苦路。
但那条苦路他人又未必不愿走。
……
这些猜想都已经是闲话的嗟叹,现实已无法再改变了。
夜风的视线绕过手上举着的《灵史》看向龙阙,“你可以说他自私,但事实如此,无法再变了。”
龙阙看着那行字僵在原地,好一阵子没回神。
夜风能理解龙阙,这么多年乱事纷争都是为了这个术法,如今却突然告诉他,生术已经救不了人了,这一切始料未及,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她也没即刻再说什么,任由他沉浸在对这件事的惊讶中抽离不出。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刚要把《灵史》收起来,龙阙却一把抢了过去。
他不信,他要亲眼见证。
夜风看着龙阙失魂落魄的癫狂模样,好像他真的是漓洲城的那个雀无声,是个疯子。可能是极少见到他这副样子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事,夜风没再劝他,决定跟他走一趟。
她目光再落到身旁时,只见龙阙把《灵史》在怀里拥得紧紧,好似怕谁再抢去一样。
他们来到了流光境,一直走到日月湖边才止步。
这里看上去没有其他的路,只有一片宽广又平静的湖,常含日月。
明月从这里看去显得庞大而清冷,冷冷的目光落在湖面和他们两人身上,夜风衣上光之化作的金丝和龙阙身上的金银纹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天边变幻的流光。
夜风好久没这样站在湖边看月了。
记得年少时,华枝常说天境乱事灾祸多,总让她下界守着流光境。她那时无聊,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流光境中央的那棵大树,其次就是这面湖。
湖面干净平整,一片死寂,像面镜子。她都不用抬头看天,只需托腮看着湖里就能数清当晚的星子。
龙阙大抵也看了会湖面清晰的月影,没急着喊她继续赶路,也在湖边停留一会才迈步踏进了湖中。
夜风被他的举动拉回思绪,跟了上去。
这湖十分古怪,与其说他们是落入湖中,倒不如说是轻轻松松地跨过了少有波澜的湖面,没掀起水花,也没发出声响,只在湖面上留了几圈小小的涟漪。
到了湖下,举止行动又和湖上无二了。
当初龙霰峥之后的历代天帝也将幻灵镇在了此地,在湖下加了重重结界,对活人无碍,甚至使得常人行走在这水中在外界行走无甚区别。
这地方夜风来过很多次,所以没感到奇怪。她踏入湖中再一睁眼,正好偏头看见龙阙在四处打量,他面上平静,呼吸却肉眼可见地紧了些。
像是知道这地方,但从未来过。
他扫视的目光和夜风对上。
“怎么,天尊是需要小的带路?”夜风笑着冲他一偏头。
龙阙的视线还在她脸上, “你知道我娘?”
言语中却没有问的意思。
夜风笑出声,“哈,十三……十三妾我怎么会不知道。”她语调逐渐转低,似是被那个冰冷的“妾”字压的。
“她可是唯一一个在世时只在《灵史》上写了一句话的幻灵。”
“……什么?”
龙阙眸光一闪,虽然此时《灵史》就在他手上,可他没有看的勇气,只是发问。
“她写——天帝龙坳在位时,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
龙阙神色变得晦暗,半晌才哑着声音:“……定是那混蛋逼的。”
“谁知道呢。”
夜风领着他往深处走,好久的寂静中忽然又补充:“也不一定。”
湖底有一座石牢,牢门松动破败也无人修补。外面有着结界,里面的人想逃也逃不出来。
牢门上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只在旁边开了一个洞,供那些侍从把尸体塞进去。夜风就指指那个洞口,“喏,这。”
“……钻进去?”
“钻进去。”夜风一本正经地冲他点头。
“……”
龙阙眉头不受控制地一挑,伸手比划几番那个洞口的大小,又一指夜风,表情几变,五光十色,精彩得很,“……你是以什么姿势进去的?”
“……”
夜风被他这问题打得一愣,又很快一笑,走近指着那个只有自己脑袋大的洞口说:“嗯……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这办法血腥是血腥了点,残忍也是残忍了点,不过确实方便。我每次来时都是结伴同行,让那人砍掉我的双臂,就这样把我塞进去,尔后办完事我再这样原封不动地出来。”
“有时候出来后就把胳膊原原本本地接上,有时候接不上呢,就等它自己长好。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幻灵恢复伤口那可是快极了,我被关着的那十几年你也见识过了不是?”
她说完,还低低笑了几声,在原就冰冷昏暗的湖底显得阴森了不少。
夜风绕着龙阙踱步说这一番话的同时,还踢了踢洞口下放着的那一堆东西,那堆布满灰尘看不分明的东西应声“哗啦啦”散了一地。
龙阙随声去看,是几根明显时日长久的骨头,看不出来是什么部位,但夜风刚刚那些话明显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虽然他说不上怕,可眼下那堆骨头怎么看怎么像一堆桡骨和肱骨。
“……”
罪魁祸首还满面春风地弯腰拎起其中一根,夸张地边用手指摩挲边感叹:“真是好久不见,好怀念呐……都忘了是哪年的骨头了。”
“……”
夜风正说着起劲,耳畔却传来一阵清亮的男声。
“放下我的骨头。”
龙阙偏头看去,声音是隔着牢门传出来的,此时那里站着的赫然是……一只鹿。
龙阙:“……”
那只鹿高昂着头,脖颈显得十分修长,眼中微含怒意地看着他们。
要不是它的身躯泛着莹莹蓝光,看上去像风随时就能吹走的虚影,龙阙说不定真会以为它是天境哪个神祇豢养的仙鹿。
二人一鹿目光相对一言不发之时,那只鹿的身后又突然挤出一道残影,从狭窄的石道挤过鹿影,稍稍一顿就跳上了鹿背。身形逐渐变得清晰,是一个青年男子。他一手拍着鹿颈,一手还拎着个酒葫芦,嘴里嚷嚷着:“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你,把自己当瑞兽了?要不要以后把你摆在这当吉祥物啊?”
“……”
双露骂了一声:“你丫的,滚蛋!”
他身上荧光一闪,身形又从鹿变成了个个头稍矮的青年,“你爷爷的九相,把你老祖宗当坐骑使是吧!”
他这一变,九相就从半空掉了下来,又在接近地面时化作一缕流光,空中流转几番又变回了原样。
“……装什么人样啊。”
话音未落,这嘴欠的家伙又挨了一巴掌。
夜风“当啷”一声丢掉骨头,看着那两人吵闹,“闹够了没?就这么把我们晾这?”
九相这才想起来似的,猛地抓住牢门卸了下来。
龙阙心情复杂,“……”
这门能卸下来啊……
九相说:“你突然来,门口嚷嚷个不行,扯得太过,伍君受不了了,让我们来接你。”
夜风保持微笑,“……”
九相丢掉门,走近夜风小声说,“这么久不见,你忽悠的本事怎么还没进步?”
“……”
“以前忽悠小孩,现在忽悠个这么大的?你也不想想,小孩你都忽悠不过去,这人能被你忽悠?到时候忽悠炸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
九相这人没什么特点,除了爱酒,会唱歌,就剩下话多了。
眼下这家伙招惹完双露,又招惹完夜风,直奔龙阙。不等夜风开口拦他,他张口便说:“哎,你是十三的儿子吧?唉……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十四这代的混蛋天帝没对你出手吧?”
他这话一出,四周皆静。
好久,九相才从龙阙奇怪的脸色中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夜风,表情甚是无辜。
夜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做了几番心里准备才说出口。
“嗯……”
“介绍一下,十三的儿子——”
“当今的天帝。”
她说前两句的时候九相还跟着点头,最后这一句一出,又是难捱的沉默,但九相套近乎的手明显在龙阙肩上僵了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夜风只能看到这家伙依旧无辜地冲她做口型:“救救我。”
插入书签
其实……我最开始给这本的定位是像这一章后期那样的轻微沙雕……(干笑)
ps:非常抱歉,最近更新时间会非常不稳定。第二卷快完了,第二卷结束后会停一段时间再更第三卷,存存稿啊,梳理一下剧情什么的≥﹏≤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