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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蛇出洞(下)
话说,云浅为了找到胤禛,寻遍了城中所有的酒肆茶楼。就在一条不算繁华的小街上,一家名为“茗源茶庄”的招牌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想起淮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全国各地的‘茗源茶庄’都是我们天英会的据点。只要拿着信物找到他们,就会有人为你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自是不必,只是在人生地疏的街头,这间店铺仿佛让她看到一丝光明。
走进店中,云浅亮出信物。小伙计见来者不凡,便请出了老板,也就是这位在天英会中排行第六十八,江湖人称“钻天豹”的宋玉。
两人见面,并未有过多的寒暄。云浅称自己的朋友失踪了,希望宋大哥帮忙寻找。
说起失踪案,宋玉也是大为头疼。几个月前,听闻此地有人频繁失踪,总舵主便命他来此查访。他借着茶庄的名号,结识了一些当地富绅,可是调查一事始终没有头绪。
后来,他派出两名得力干将游荡在午夜街头,企图混入失踪的队伍,从而查找到问题的根源。可诡异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兄弟在烟雾中消失,从此以后,人间蒸发,再无任何消息。
对于云浅的求助,他虽爱莫能助,却也不想她太过失望,便一再保证就算把榆淮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她的朋友。
云浅走后,他怕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有什么闪失,便派两人暗中保护。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两人看到云浅蛰伏在车底,一个腿上功夫不错的兄弟尾随其后,另一个回去报信,大队人马再根据前者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这里。
听到宋玉报上名头,沈见川森然一笑,“宋少侠,你可知你搭救的这两位是何来头?”
“我不管什么来头,只要是无辜百姓,我天英会必定以命相搏!”
“他们可不是无辜百姓,而是这大清的贝勒和阿哥。难道宋少侠要为了命中的宿敌与沈某作对?”
此言一出,几人哗然。
沈见川见对方群情激昂,不动声色的又下了一剂猛药,“不如,你我联手将其铲除,这样一来,榆淮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假以时日,等财富和势力达到一定程度,再揭竿而起群起攻之,这皇帝的宝座也轮到咱们兄弟坐上一坐!”
这一招挑拨离间着实让云浅大为心慌,她不确定这种权利上的诱惑对方会有几分心动,但是天英会与朝廷的恩怨素来已久,她必须要在宋玉作出决定之前扳回这个被动的局面。
“宋大哥,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你面前,他强掳男丁,残害百姓,视人命如草芥,难道你不想为你的兄弟报仇,不想还榆淮百姓一份安宁吗?”
“仇,自然要报,可是朝廷的爪牙在下也是深恶痛绝。”他声音冰冷,显然对云浅隐瞒真相一事大为恼怒。
“宋大哥,贝勒爷和十四阿哥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铲除一方恶霸,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盛世。天英会是深明大义的组织,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弃百姓于不顾......”
“可他们不是百姓......”
“纵然不是百姓,也是两条无辜的生命,难道宋大哥忍心看着他们身首异处?”
宋玉还未答话,他身后之人便不满的嚷了起来,“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清狗残害我们天英会的时候可曾有丝毫不忍?”
被此人一番抢白,云浅顿时哑口无言。平心而论,她所谓的劝解与游说竟似有些道德绑架。
宋玉没有阻止手下人的质问,只是攥紧了拳头,似乎在努力克自己的情绪。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宋玉的决定,而沈见川趁机偷偷后退了几步。
“罢了罢了!”宋玉仰天长叹,“持此信物犹如总舵主亲临,我今天搭救不是宿敌,而是服从总舵主的旨意。”
他此言一出,众人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反驳。
“宋少侠,你可要想清楚了,与沈某作对,你们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吗?”
“沈大善人!”宋玉故意加重了这几个字眼的音调,以此来嘲讽他的道貌岸然、沽名钓誉。“我既然敢来,自有万全之策,这个矿洞已经被我们天英会包围了,关起门来打狗,你说,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哼!痴人说梦!小小伎俩就想逼沈某就范?年轻人未免太过自负。既然不听沈某相劝,那就和他们一起受死吧!”
说话间,他扳动了一处机关,一道石门应声而下,将沈见川与众人隔开了两个世界。
冰冷的石门后传来了他同样冰冷的声音,“既然世人皆负我,那就让这里的一切悉数埋葬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矿洞四壁传来异常的响动,同时,洞顶窸窸窣窣落下一些沙石泥土。
云浅心里一惊,“不好,该不会是向晚设置的自毁装置吧?以她的聪明才智,设置这种机关根本不在话下。”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宋玉喊道:“我们合力看看能不能把那道石门打开?”他招呼一众兄弟向着石门奔去。
“别白费力气了,那是花岗岩的,坚硬无比……”人群中,一个绝望的声音悄然响起。
“韩公子,”胤禛问道:“你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吗?还有没有其它出口?”
“我?”韩非一脸茫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打死他他都不相信,紧要关头,主子会抛弃了他。如果换作陈向晚,他还会这么潇洒的舍弃吗?
“我,我不常来……张丁,”他问向刚才出声的那个黑衣人,“这里还有其它出口吗?”
“没有了,没有了,今天我们都会死在这儿,这就是报应,报应啊!”他的消极情绪感染着围困中的每一个人,云浅觉得她似乎已经无法呼吸了。
“宋大哥,你的兄弟不是埋伏在外吗?我们发生危险,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对不对?”云浅想起之前宋玉说过的话,便满怀希望的看向了他。
“哪有什么埋伏啊?!那是我讹他的,总舵主带领大队人马正在赶来的途中,说不准还没等到……”他没有说下去,他的话语让云浅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落空。
再说沈见川独自逃出,不想遇到了同样挣脱牢笼的向晚。父子二人狭路相逢,一时有些怔忡。
沈见川冷笑一声,“向晚,我还是低估了你。”
向晚没有理会他毫无意义的开场白,而是急切的问道:“义父,你把他们都困在里面?”
“是的!和我沈见川作对,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怎么可以......?”向晚正欲上前打开石门,却被沈见川拦住去路。
“向晚,跟我回去!离开这里,你还是名门望族的公子,我也还是榆淮的沈大善人,一切都不会因为这场变故而改变。这个银矿和所有知情者就此尘封,不会有人记得我们所做的一切。待时过境迁,我们依然可以东山再起,从头再来!”
“义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么多条人命葬送在你手中,余生岁月,你还能安然入睡吗?”
“向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想站到顶峰,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可是高处不胜寒,义父就不怕.....”
“纵然不胜寒,却是这边风景独好!”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可你知道困在这里的除了无辜百姓还有谁吗?还有大清未来的皇帝!他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未来的皇帝?向晚,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占卜算卦?即便他是九五之尊,在榆淮也是我说了算。我让他三更死,阎王爷也不敢留人到五更!”
说话间,洞顶的沙土石块纷纷落下,整个矿洞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向晚,别浪费时间了,再不走就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了。”沈见川拉起了和他对峙的向晚。
就在这个时候,洞顶砸下一颗巨石,呼啸着朝向晚头顶而来。
“小心!”沈见川推开向晚,自己却被巨石砸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义父!”向晚跪爬过去,抱住了沈见川的身子。只见他的头部砸出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他的脸庞,也染红了向晚的双眸。
“义父,义父,”她哭喊着,“没事,我马上带你去找神医......”她胡乱抹了把眼泪,全然不顾满手满脸的血痕。
“晚儿,别费力气了,以后义父不能陪着你了......”说完,便阖然离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向晚心神俱裂。虽说沈见川恶贯满盈,罪不可恕,可此时此刻,在向晚眼中,他只是一个严慈的父亲;一个情愿为她舍弃生命的至亲。
他的一生纵然有太多不耻,太多罪孽,可是父亲这一角色,他诠释的异常完美,近乎于悲壮的完美。
时间就在这一刻沉寂了下来,可是更多的沙石纷纷落下,打在腿边,打在墙角,也敲打在向晚的心头。
她起身,扳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围困的人群蜂拥而出,欢呼着重见天日的喜悦。
这个时候,淮安带领的大队人马也已赶到,众人相见,恍如隔世,重生的喜悦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
只有向晚是欢乐人潮中最不快乐的一个,她揽下了所有罪名,只为义父的身后名不要受尽千夫所指。
之后,在胤禛的彻查之下,榆淮大半官员牵连其中。一时间,革职查办,抄家入狱,真的是大快人心!
关于向晚的量刑,云浅不止一次的向胤禛求情,软磨硬缠,好说歹说。饶是如此,一向刚正不阿的胤禛也不曾有半点动摇,只说她是主犯,过几日,押解回京,等候皇上的裁决。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向淮安,寻求他的帮助。
这次的不期而遇,无论对淮安还是云浅来讲,都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一别几年,弹指而过,过去的是岁月,留下的却是难忘的情怀。所以当云浅相邀时,他还是有一点止不住的小激动。
那晚,皓月当空,清风如酒。两人乘坐一艘小船于清水河上荡漾,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倾城,你今天找我来,不会只是喝酒赏月吧?”
他还叫她倾城,是因为他不知道之后发生的那些事,不知道倾城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云浅。
关于身份的转变,云浅也不知从何说起,既然他毫不知情,索性只字不提,等以后有机会,再向他慢慢道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忖:大哥不愧是大哥,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我就是想让你帮帮向晚......”
关于她和向晚的故事,淮安有所了解。她的朋友他自然爱屋及乌,可是陈向晚犯下滔天罪行,即便是她的朋友,他也不能为了博红颜一笑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你想让我怎么帮?”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询她的想法,也许她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呢?
“我想放她走......”
闻言,淮安倒抽一口凉气,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殊不知,整个案件的背后是多少无辜百姓枉死的灵魂?
云浅看出了他的为难,“其实,向晚只是替罪羊,她也是受人蛊惑,遭人蒙蔽......”
“可为虎作伥总是事实!”淮安语重心长的劝解,“倾城,不是我不帮你,只要是你托付的事,我可以两肋插刀,可以赴汤蹈火。可是这件事性质完全不同,如果把她放了,那些逝去的灵魂又该如何瞑目?”
“大哥,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忍心看她受罪......”说着说着,她的眼圈一红,潸然泪下。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敢做,就要勇于承担任何后果。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让她逃离,天大地大,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可是她已经揽下所有罪责,她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我又能怎样? ”
“人生在世,总会有留恋的人和事。也许唤起她的某些希望就是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云浅懵懂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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