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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成灰
一路回去程观云满脑子都是这封信,怎么结束的饭局她都没什么印象。
回到家许琇和程观澜两人商量明天去送行带的东西,她早早的回了房间,忐忑不安的拆开这封隔了三年的信。
她一直和程煜明保持着信件的往来,程煜明说他喜欢收信,还能留个念想,让她一个月至少要寄一封信。
这一封信邮寄的时候是她在中企的最后一年,她心情不定,往往寄的信内容没什么,但邮票上面倒是花了不少心思,那一套是程煜明最喜欢的,他特意交代了找来给他,可这一封他却没有拆开看过。
她明明记得那一年的信里他没有说过漏掉信件,他还拍了当时收集她邮寄的那一整套邮票,这里面没有缺少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直觉荒诞,可又由不得她不去想,沉默半晌程观云思绪一动连忙寻找她与程煜明最后那一年的信件往来,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旧物堆积陈杂,她翻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一盒子信件。
盒子积了灰,塑料的盖子上有旧时的划痕,就像在告诉她,已经过去了许久。
这是一个尘封的秘密,她不知道打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越是害怕心里的恐惧越甚。
她根本不敢想,如果这封信程煜明不曾收到,那她那大半年收到的信又是谁寄到了她的手里。
又为何要编造程煜明还在的假象。
仅仅是为了骗她一人吗,不可能的。
程观云颤抖着手一封封信的拆开,杂乱的信件铺满了一桌,然而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却是她对程煜明无数个日夜的想念。
盒子里的信件一点点的减少,内心的忐忑却不曾减少半分。
拆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程观云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那一张薄薄的照片捏在手里,她一遍遍的看过去,大脑却好似捕捉不到信息,一片空白。
她无措的啜泣着,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来。
屋外的人见她在房里久久没有动静敲门问,“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要一起去送大哥吗”。
程观云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道,“好,早上你叫我”。
程观澜在门口站了一会,他听着程观云的嗓音像是哭过,然而他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转身离开。
被打断一阵后程观云终于平静下来,她静静的望着手里的照片,一声嗤笑,也不知是在笑过去的自己傻,还是笑天意弄人。
照片上的邮票果然一张不缺,那本该缺失的邮票端正的排放在上面,而她手里的则成了多余,她展开那封未拆封的信件,里面的内容是她最后一次询问程煜明可不可以辞职。
她没有收到相应的回复,但在收到回信时竟也全然没有发现。
也许是习惯了程煜明的回避,又或许她那时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于是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们依然保持着通信,却不知写信的人已不是他。
可她想不明白,为何要做到如此,如果仅仅是为了让家里放心那是没必要隐瞒的,他们不仅隐瞒了,还与她通了半年的信。
现在再去回想宁维桢过往说过的话就像是板块拼图终于找到了对应的空隙。
他说过他见过她那段灰暗的时光,也说过他认识她很久很久,可他所见所识在她的记忆里偏偏找不出他的任何踪迹,有了这封信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宁维桢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怕此刻一切只是猜想,但她心里清楚十有八九便是如此,她捏着手里的信几乎要抠出血来。
她一面愤恨,一面又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如此之下倒叫她濒临奔溃之中反倒镇定下来。
程观云抹干净泪水,翻开这半年的信,一个人再如何假装也不可能和另外一个人做到一摸一样,如果这其中真的有问题,这些信里应该也能发现端倪的,哪怕只有渺茫的机会她也要找一找,她不能让程煜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也要弄清楚宁维桢隐瞒的原因。
周知觅半夜起来上厕所见她灯还亮着,小声的问怎么还没睡。
程观云换上睡衣去开门,故作小声道是忘了关灯。
周知觅半信半疑的嘱咐她去休息。
程观云应了声将房间的灯一关躺回床上闭目深思,信已看完,细品了这么多封信后基本已经确定那个寄信人就是宁维桢了,剩下的不确定因素在于性格,几乎与她所认识的宁维桢有很大的区别。
之所以如此怀疑,是因为写信的人似乎陷入了迷惘之中,他几次提到一句话,“如果有一件明知道是错的事情已经做了,问她该怎么办”。
当时她好像回的是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做。
现在去看才发现当初她有多么的眼拙,这种问题放在程煜明身上他是不会问出口的,他只会骂骂咧咧的说一大堆别人的坏话,实则心里早有了答案。
后面的两次就更明显了,信上说,他想换个地方,以及后面说他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最公平的地方,却发现没有公平可言,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信念。
这些都似在告诉她一件事情,那就是写信的人在那时候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并且他似乎想从她这里找到答案,这一点也恰好是程观云确定是宁维桢的一个关键点,她记得宁维桢曾说他有段时间和她一样事事不顺,也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同样不顺的她,所以哪怕是看着不太想象的两个脾性,她也基本确定了就是宁维桢。
按秦和平所说,宁维桢天生骄子,若非及其重大的事情是不可能在职业生涯上出现这么大的转变,更何况还要假借程煜明的身份与她联系,要么是因为本身他的事情与煜明有关。
她捏着隐隐做痛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要想知道宁维桢在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她大哥或许会知道一点。
这一日的峰回路转,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也许冥冥之中注定的,这一场纠葛他们谁也逃不掉。
次日一早程观澜敲响她房门,“快起来,一会要走了”。
她昨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这个时候正是好眠,偏又不得不起。
她翻了个身,枕头边上正放着那张拍着邮票的照片,那一瞬间瞌睡全无。
麻溜的洗漱完换好衣服,头发一绑和程观澜出了门。
两人上了车,程观澜闲聊着问起,“最近怎么没见宁哥,他还在忙吗”。
程观云浑身一滞,随即摇摇头敷衍道,“大概吧,他不是一直这样”。
程观澜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笃定的问,“你们吵架了”。
程观云不想聊他,反问道,“你辞职这段时间打算干嘛”。
程观澜挑了挑眉,“帮你看店啊”。
他们姐弟二人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你过段时间真打算带妈妈回家了,你回去想好做什么了吗,家里呆久了始终不是回事”,说起别人程观云头头是道。
程观澜点点头,双手合十的恳求她,“你让我先清净一段时间可以吗”。
程观云眨了眨眼,“当然,我养你们还是没问题的”。
程观澜呵了一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如释重负,给她透露道,“过几天去提车,等你店再稍微好点,我带着妈妈出去玩几天”。
程观云有些羡慕的盯着程观澜看,“真好”。
程观澜被她这模样整的哭笑不得,“你演的差不多得了”。
程观云点点头,正襟危坐。
“你这鬼样子也只有宁哥喜欢”。
话在这头,程观云忽然忍不住问,“你觉得宁维桢很好”。
程观澜翻了个白眼,“这还不好,你想上天啊”。
程观云被他逗笑,“你总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吧”。
程观澜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是要别人夸她还是怎么着,心里虽这么想着,说的话却是经过考量的。
“就说他当初为你辞职奔走的事,本来大哥都要被牵连进来审查了,都不用别人做什么,只要按司法程序走,你会不会进去几年还真不好说,宁维桢不远千里赶过来,当初说是因为煜明哥,可你细想想,要真是煜明哥的缘故,何须他亲自来”。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再说我们那时候都不认识”。
她倒不知道那时候连大哥都牵连了,不过想想整个内部本就是明争暗斗的,有个送来的机会怎能放过。
程观澜点点头,确实一开始谁也没往这方面想,“虽然现在说有点不地道,那一年杨域也是吃了个大亏的,要不然他那公司不可能是现在的模样,你总不能说这也是巧合吧”。
“杨域还出过事”,程观云就确实不知道了,他那时候可是十分欠揍的。
“他那公司被人举报,入了黑名单,好几年没在中企拿过工程”,程观澜道。
如果真的是宁维桢,那也就能想明白杨域为何要表明上对宁维桢恭维,暗地里与他对着干了。
两人说着话车到了机场,一看时间离登机还有一会。
程观澜一手包裹一手握着手机打电话。
程观云站在车前付车费。
等她结完账那边也刚好挂电话。
程观澜道,“去里面吧,他们在办托运”。
程观云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机场人不算多,很快在国外的检票口处找到了他们。
程思思在办托运,郑韵守在程旭中跟前,见到他们并未表露不喜,但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这对于程家姐弟二人来说已是再好不过。
程观澜递上包裹,看着眼前瘦了大半的人,内心有些涌动,“大哥,保重身体,我们等你回来”。
程旭中拍着程观澜的肩膀既欣慰又觉得可惜。
“你们两姐弟也要保重,不管怎么样,未来且长,值得去拼搏”。
程观澜点头,“您放心,不管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您这几年的悉心教导”。
程旭中点点头,程观澜越是优秀,他就越是不舍,那是他亲自培养的雄鹰,再不舍也不能困住他。
两人寒暄一阵程旭中才结束话题,对程观云道,“观云最近怎么样,生意还好吗”。
程观云点点头,“挺好的,您在那边多多保重”。
程旭中面上有些感叹,对程观云他是有愧疚的,当初险些将她与杨域凑成一对。
过往的记忆难有喜事,眼见两人都沉默下来,程观澜缓和着气氛道,“等您回来也许正赶上喝喜酒”。
提起宁维桢他们都是满意的。
“好啊,你也要抓紧了”。
被打趣的人有些尴尬。
程观云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对程观澜道,“你陪着大嫂去思思那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她一个人估计也忙不过来”。
程观澜看了看程思思的方向,见郑韵一直盯着那边不放心的模样,他点点头,没多想陪着一道过去了。
等人都走了,程旭中问道,“是有事要问我吗”。
程观云舔了舔干涩的唇,犹豫片刻缓缓道,“大哥可知道宁维桢是怎么得知我离开中企的消息的”。
她想知道她大哥是否早已知晓其中内情。
这一问程旭中既震惊也有些疑虑,这个时候问起来像是秋后算账,他也没隐瞒。
“他倒是说过是因为煜明,是不是煜明告诉他的”,他猜测道。
程观云摇摇头,有些失望看来他们谁也没发现程煜明了大半年。
“煜明出事的消息也是宁维桢传到的吗,他说了什么没有”,程观云低声问道。
程旭中思索片刻奇怪的看向程观云,“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你怀疑宁维桢”。
程观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摇摇头,她只是想弄清楚真相,一个宁维桢宁愿她误会也不想说的真相。
程旭中却摇摇头,“煜明的事和他没有无关,我找人打探过消息,煜明出事的时候宁维桢在休假,他那段时间似乎出了什么事”。
程观云心中一震,那些线索渐渐汇成一条线答案越发明了,她松了口气又觉惊讶,她没想到她大哥还会去做这些。
程旭中无奈一笑,“我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人”。
这一点程观云还是信的,程煜明那时候几乎是所有人的骄傲。
程观澜那边已经办完,眼看着要过来,程旭中看了一眼,对她轻声道,“你和宁维桢好好过,人的感情是经不起猜疑的,有些事情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观云有些惊讶,他竟仅凭几句话就猜到她心中所想,更惊讶的是她大哥和她推心置腹的说出这样一番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我会的”,说完这话人已在眼前,她这声会的,算是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好在也快到登机的时候,程观云两人送他们进了安检,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这一刻迟迟冒出的离别愁绪让她险些泪目,这几个人她爱过,敬过,也恨过,怨过,但这些所有的情绪都随着他们的远走飞速消失,只剩下离别的眷念。
到了这时候她才算真正领悟,人心难以捉摸,所以不要轻易的相信,也不要轻易的否定,这样也许这一生才会少些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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