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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芙镇(四)
“唉,你们听说了吗?邻镇又死人啦!”
“死人?死人那不正常,不死人那才叫不正常呢!”
“哎哎哎……我说的死人,不是这个死人,她是很诡异地就死了。”
“死个人还诡异,不就是老死病死这两样吗?”
“那你是不知道了。邻镇死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很漂亮的女人。我听人说她们一开始身体会慢慢烂掉,撑不了几天人就没气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她们死的时候整张脸都会掉下来!”
男人“啧啧”两声,故作惊恐害怕,继续道:“诡异得很!而且掉下来的那张脸还透着红,根本不像死人。”
有人不信:“是你瞎编吧?这哪里是诡异根本就是妖怪作祟好吧。”
“哪里是瞎编了!我亲眼看见的!”男人顿时脸红脖子粗,“前天我去我姑妈家路过一家人办丧事刚好看见她那张脸就是从她脸上掉下来的,吓死个人!”
为了证明他说这话的真实性,继续道:“我当时我以为我眼花了,我问了我姑妈她也说镇里不知道老死人,都是些姑娘,叫我赶快回去嘱咐我家里人也不要出去,乱得很。”
一人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那我不用怕了,我不是姑娘,模样也没长得风流倜傥。”
小姑娘听到这番话,顾不得烫赶忙吃了两口抄手,急急忙忙地跑到杂货店一股脑买下整个嫁衣需要的针线布料。
抱着一堆衣料针线匆匆赶回了方府,方鸢儿一出房门就看到小姑娘一身青衣着急忙慌的,佩在腰上的铃铛忙慌响着。
匆匆忙忙的连铃铛没系紧都没发现,方鸢儿叫住她,温声道:“不用这么急,绣嫁衣也不差这点时间,慢一点别摔着了。”
声音软软的,如湖边的垂柳,依依动人,风一过抚平所有的浮躁。
说着她就把青蓉腰上的铃铛扯了下来,铃铛是银制做得很是小巧,铃铛的底部写了小小的青蓉二字,以此来证明她的主人。
方鸢儿看着这两字笑了笑,把系着铃铛的细绳系得更紧了一些还打了个漂亮的结,莞尔道:“等下铃铛又丢了,嬷嬷又该说你,慢一点也无碍的。”
青蓉现在还没有很高,只有方鸢儿的肩膀那么高,仰头看她只能看到一个微微上扬的唇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给自己系铃铛的那只手纤细柔弱很是漂亮,亦如她当年伸出手那样温暖。
“不……不是。”刚才吃得急烫着舌头了,说话都有点烫舌头。因为紧张,脸有些红。她说:“刚才有人说邻镇死了人,还是很漂亮的姑娘。我是来告诉小姐最近不要出门了,不好。”
听到邻镇这两个字,方鸢儿一时慌了手脚,焦急道:“那子澹哥哥会不会有事?严家可会受到波及?”她皱紧了眉头,手上踌躇不定,握紧了帕子,“我得写封信给子澹哥哥。”
青蓉揉了揉铃铛,手附上去并不凉,还残留着方鸢儿淡淡的体温,道:“严公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听人说她只找漂亮的女子。小姐你应该关心自己,严公子是男子不会有事的。”
方鸢儿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青蓉鼓起来的小脸,笑道:“那我就放心。小青蓉就别担心这几个月你小姐我都不会出门的。对了,还没吃早饭吧?我叫嬷嬷给你留了些红糖包和米粥快去吃吧。”
青蓉脸上鼓起来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好,谢谢小姐。”看到方鸢儿着急地往书房赶去,青蓉心里没由来的一股失落,要是不告诉小姐这个事就好了。
没想到仅仅一个月那妖异掉脸的事,像瘟疫一样传染从邻镇发展到了水芙镇,当第一个少女掉落脸皮的时候,镇里的人皆大惊失色,诚惶诚恐。
此后镇子里的少女闭不出户。虽然大家都不出门,但还是有陆陆续续的少女送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踏进水芙镇,街上没见到一个女子。
又过了一个月,不断死亡的少女终于停了,又过了一个月,见真的是停了,少女小心翼翼迈出了家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纷纷去寺庙上香还愿。
方家人二公子的商业头脑一直很好,是方老爷一直看好的接班人。这次方知书明显看到了商机,女子一直躲避在家,肯定香粉头油衣裳这些肯定是用完了用尽了,肯定要出来采买。
就这样二公子找了他爹批了一部分银两再添上自己和妹妹支援的体己钱,数量着实不小,如果在此之前他能找到一批极好的货物,那他……
就这样方知书带着钱,雇了几个武夫到繁华的县城进了好大一批货物,全都是最新颖的款式。
体谅小镇死了这么些人,价格卖得很便宜没有抬高虚价,依旧收获不小。靠着这批货物方知书赚了不少钱。
所谓“行高与人,众必飞之”,世间多得是眼高手低之人,一个毛头小子赚这么多,一点都不懂规矩。
于是一家叫做倾香楼的香粉铺子横空出世,他推出的芙蓉香粉,号称可以美白身体让你的皮肤变得娇嫩,而且还能在身体上留下淡淡的芙蓉香。
一些少女夫人一开始压根不信,可那芙蓉香粉的外表好看精致便也买了。用过之后确实皮肤变好了,身上也有淡淡的花香。此话一传来,顿时吸引了无数的夫人小姐前来购买。
倾香楼的位置好巧不巧刚好落在方家的香粉铺子旁边,抢走了不少的生意。年轻人心气高,方知书心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含有不甘。他决定要去首都王城里看一看,学习一下带更好的东西回来。
方老爷对于儿子这种行为非常欣慰,给他几张大额的银票。吩咐他好好学,将来方家就靠他了。方夫人则是满脸的不舍,亲自给方知书做了双鞋子。
到方知书要走的前一晚方老爷叫方知章和杨氏回了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讲了方知书要出去闯荡的消息,方知章和杨氏为表祝贺送了两百两的银票,方鸢儿则是一个亲自绣的香囊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大师祈福的平安符。
家人们嘴里说着祝福的话,祈祷他一帆风顺。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趟有来无回。
众人举杯相敬,大家都是笑着的,可青蓉总感觉那里怪怪的。
方知章和杨氏明明是笑着的,可看着却有点背后发凉的感觉。青蓉没多想,只当寒深露重。
方知书走的那天,铺子交给了方鸢儿管理,还给了三成的分成,说是给妹妹练练手,亏了也打紧。
方鸢儿跃跃欲试,管理铺子对她来说不是新鲜事,但有强大竞争力的铺子还是少见的。和账房先生对账本、出纳采买的数量和商家的货流回款。
方鸢儿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里泛起微微的泪光,打起精神手指又翻过一页。正当她又要翻下一页的时候,一股香甜的味道止住了她。
方鸢儿抬头望,先看到的是荷叶式的高足盘,里面盛放着甜甜的蜜饯果子,再然后是青蓉那张稚气清秀的脸对着她笑。
“小姐,吃些糕点吧。”
完事之后。方鸢儿第一时间带着青蓉去了倾香楼,看看最近传得神乎其神的芙蓉香粉,到底怎么样?
是实至名归,还是虚有其表。
倾香楼布局非一般的香粉铺子,一楼是店面,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香粉和胭脂水粉。还设立专门的包厢,配了妆娘给姑娘们试妆。
二楼则是衣物布料较为普通。
方鸢儿直接要了一个包厢,叫来妆娘上妆,上妆之后效果斐然。方鸢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自家的香粉生意争不过人家。铜镜里的自己整个人清水芙蓉,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鸢儿注意到铜镜里有一双赤裸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正是给她上妆的那个妆娘。
方鸢儿微感不适,挥手让妆娘退下。看来只能放弃香粉这一类,可以考虑做做衣料成衣。自从踏进这家店开始,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头皮发麻的感觉,还有那个妆娘眼神也太奇怪,他们家一定不会招这种人。
直直地盯着客人看,也太让人发麻了,客人都要吓跑了。
搞清楚对家的实力后,方鸢儿回了自家铺子。姑娘家的都是爱美的,回来的时候买了倾香楼的芙蓉香粉,闻了一下确实有芙蓉花的味道。摸了摸配在腰间的香囊,准备放点香粉进去染一染这个味道。
可这一摸发现没有了,方鸢儿非常焦急,那个香囊是严子澹亲自去寺庙烧香祈福过的香囊。青蓉早上还看到香囊配在方鸢儿身上,怎么会不见了呢?灵光一闪,想到刚才在倾香楼试过衣裳,肯定是掉在那了。
青蓉急忙要去找,提起裙摆就跑。
看着青蓉离去的背影,方鸢儿眉间突突地跳,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怕被人捡走,青蓉赶忙来到倾香楼二楼的试衣间。果然香囊掉在这了,正乖乖巧巧躺在地上等着她呢。
青蓉拍了拍香囊,掸去尘灰。正要走的时候,旁边的试衣间传来一道女声,这声音很是熟悉,青蓉顿了顿脚步,一时间想不起来,另一个则是很粗犷的男声听着不像是本地的口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
“放心,障碍已清除。”
男子正了正声音,“别玩了,你和那个的游戏还没玩够吗,别忘了正事。”
女子有些漫不经心,“知道了,游戏挺好玩,那个凡人也是有趣。方鸢儿皮不错,我喜欢是个不错的收藏品,比我这个身体的皮好多了,而且……”
女人语气微止,青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方鸢儿!那是小姐的名字!“而且我的宝物还没到手呢,哪能这么快停手。”
男子哼了声,“随便你,反正你给我完成任务就行。”
青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死死地捂住嘴巴。凡人,皮?这是些什么东西,普通人怎么会懂这些东西?他们肯定不是人,妖怪,肯定是妖怪!她要回去告诉小姐,她要禀告老爷叫道长来。
那个女人肯定认识小姐,怎么办?她要害小姐怎么办?
听到旁边没有声音青蓉才敢大口地喘气,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帘,只瞧见了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还有一晃而过的宝蓝色的珠钗。
这钗子有点眼熟啊……
青蓉来不及多想,赶紧拿着香囊奋力地跑回了方家的铺子,气喘吁吁地说:“小姐,小姐我们快回去!有人,不!有妖怪要害你!”
方鸢儿嗔笑道:“你又在哪里看得什么奇怪的话……本?”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婢女青青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满头大汗,道:“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出事了!”
方鸢儿的笑容瞬间止住了,手上的香囊也随即掉在了地上。
三人急匆匆地赶回府,你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仆人们胆颤着避开,面容如枯槁,哭得痛不欲生的方夫人,方老爷呆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还有大哥和大嫂哭得十分凄惨。
方鸢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有些不相信这个盖着白布的人就是他二哥,可看见那人腰间系着自己亲手绣着的香囊便再也忍不住了,趴着尸体上嚎啕大哭。
青蓉在旁边看着也十分心疼,她好像忘了什么挺重要的东西。但现在关键的还是要告诉老爷有妖怪要害小姐,得赶快请山上的道长除妖。
正当青蓉想事的时候,杨氏扶起方鸢儿说:“你身子弱,禁不起情绪大起大落,你说二弟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呢!真是挨千刀。”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在倾香楼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难怪她怎么会这么耳熟,小姐身子弱基本没几个闺阁朋友,能说出那番话的话,肯定和小姐相熟。
青蓉抬眼看见了她最不想接受的结果,杨氏的头上插着一支宝蓝色的珠钗。如果说声音可以相似,但这支珠钗是中元节的时候大少爷专门请镇上的工匠打造,独一无二。
对了!杨氏对身边的人说障碍已扫除了。
青蓉的瞳孔猛地收缩,叛逆地想,这人该不会是二少爷吧……?
青蓉挪头看向大少爷,方知章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眼睛里明明流出的是泪水,可他的嘴角扭曲的伤心模样却好像在笑。
家产,若是二少爷死了,受益者肯定是大少爷,小姐是女子继承不了老爷的家产,最多是出嫁时添足了嫁妆,随几分铺子田地占不了多少。
那大少爷知不知情?他会不会是共犯?!
青蓉的脑袋都快炸了,若杨氏是妖怪大少爷是共犯她要怎么揭穿他们,她一个小丫环无凭无据如何证明杨氏是妖怪,在这种关头有大少爷庇护她说这番话有人会信吗?
忽然,一片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方老爷惊呼:“鸢儿!”
青蓉虽然知道小姐体弱,但第一次看见方鸢儿从自己跟前倒下,整个人呆住了,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她真的能……保护好小姐吗?
大夫过来诊脉说是情绪波动大,才导致的昏迷,等下他给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喝上两三日就好了。
方夫人擦了擦红肿的泪眼,给方鸢儿掖了掖被子,吩咐青蓉,陪先生去抓药。
青蓉点了点头,陪着大夫出去了。在路上想这事肯定要和老爷说,但要避开杨氏和大少爷。
还没等带着药回去,方鸢儿就出事了。她的手臂不知道何时烂了一小块,青蓉收到信又带着大夫回了一趟方家。
大夫一看到方鸢儿的手臂连连后退,嘴里口齿不清地喊道:“脸皮妖、脸皮妖又回来!”
方夫人大叫:“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我家鸢儿手臂上不过是烂了一小块,怎么可能是脸皮妖作怪!”
脸皮妖是水芙镇镇民对镇上无辜莫名死掉尸体上只留一块脸皮的称呼,毕竟人是做不出这种事情,只能是妖。
大夫背起医药箱要走,心里念叨:这方家做了什么孽,前脚小儿子刚死,后脚女儿就被脸皮妖给盯上了,这丧事都能一起办了,哀叹一声,“造孽啊。”
出了方鸢儿这事后,镇上的少女也渐渐有了症状,许多人家闭门不出,镇上恢复之前的模样。不过这次比上次还严重,一般被脸皮妖盯上耗上个四五天才会死,现在竟然短短两三天就死了,家里人看到这一幕十分的吓人。
方鸢儿幸运一点,发作得很慢。青蓉还没跟方老爷说,方老爷就写好了委托书委托琼林除妖。
方鸢儿出事那一晚青蓉总感觉杨氏在盯着自己,后背发凉的。她小心翼翼避开,拿着大夫的安神药去煎药。端着药碗青蓉在走廊慢慢地走,生怕撒了汤药。却在拐角内阁里看见了杨氏和大少爷。
隔得远青蓉听不见说什么,但她会一点口语。
方知章:“鸢儿身边那个丫头碍眼了,刚才一直盯着我看,搞得我浑身不舒服,你替我杀了她。”
杀了我!躲在墙角青蓉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
杨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皮我可瞧不上,不干。”
方知章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妖吗?杀人不是你们的喜好吗?!”
杨氏:“别,谁说杀人是妖的喜好,那是低等的妖才爱干的事,你这番话让我有点不爽。”她笑了笑,“不如我在你身上也干点低等妖物爱做的事,还有你背着我干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夹起尾巴做人,”杨氏语气陡然变得阴骘,“不然我只能让你做鬼了!”
方知章的脸一下就白了,抽了抽脸皮,谄笑道:“娘子,为夫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氏拍了拍他的脸皮,不重也不轻,却把人的自尊摔了个遍,窝心得难受。他脸上保持着笑容,却让人遍地生寒,“记住了,没有下次。”
青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看下去,急匆匆走了。而在拐角的杨氏眼角扫到那片匆忙逃到的衣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快点成熟吧我的宝物,在方家这么些日子可都是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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