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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不是一直挂在香皂厂,只是第一年。香皂厂打个样,让各大队瞧见养猪的可能性。第二年,就将养猪场的归属还给大队。”
“这样,亏了算香皂厂的,成功了,大队有了经验,正式养猪,能少走许多弯路。”
周建华心动。
他沉吟片刻,踌躇道:“我与大队长商量后,再告诉你答案。”
谢颜玉点头,并不觉得大队长会不同意。
人皆想着占便宜,也怕承担失败的后果,她这个主意,完全踩在人的劣根性上。
周建华又道;“大队会记得你的贡献的。”
谢颜玉这个主意损己利人,她投入那么多精力在养猪场,最后却被大队摘了桃子,除了回报乡里,他想不出旁的理由。
谢颜玉自不会解释,大队长性情中规中矩,若将养猪场交给他,他一开始步子不会迈得太大,顶多养十只猪试试水。
但谢颜玉不满足于此。
1975到1976年,也就是后年到大后年,为缓解肥皂荒,国家做出“大打轻工业翻身仗”决定,1976年将之纳入五年计划,对肥皂进行产能扩建和技术改造,基本实现肥皂自由。
1978年,洗衣粉大量上市,冲击肥皂市场,诸多肥皂厂纷纷倒闭;同时外来香皂进入本土,以铺天盖地的营销和广告,挤压本土香皂的生存空间。
她只有一年时间,将香皂厂扩大到一定规模,在肥皂转变期到来前站稳跟脚,并在1978年之后,彻底占据肥皂与香皂市场,并拥有足以抵抗洗衣粉和外来香皂冲击的底蕴。
若她的香皂厂只是昙花一现,她的改善农村女性生存环境的初衷,只是个笑话。
“也别只记着,等养猪场成功后,记得宣传宣传我。”她之后要干的事,有些离经叛道,需要村民的维护。
周建华心生异样。
她这是要,民心?
他没多想,答应了。
谢颜玉是周家人,她走得越高越远,对周家越有利。
送走周建华,谢颜玉又贴着周母坐下,“妈,您和村里人关系怎么样?”
周母心拎起。
对于这个儿媳妇,她算是明白了,一说话就有事。
她谨慎地开口,“还行。”
“也就是说,经常聚在一块说八卦咯。”
周母想起之前谢颜玉说的,让她听听热闹,少说闲话,顿时心虚上脸,面色讪讪,“我没说,我只听别个说。”
谢颜玉笑着肯定周母这个行为,又道:“妈,明天你和别人说说,公社要成立香皂厂的事呗。”
“啊,不是养猪场吗?”
周母有些迷糊。
她和建华不是在说养猪场的事?怎么变成香皂厂了?
“养猪场不算什么,最后会归属大队,养猪人员都是社员,赚的还是公分。香皂厂不一样,进去就是工人,吃的国家粮呢。”
“哟,工人啊,”周母乐不拢嘴,“那不得和城里一样了?”
“那是,每月固定领粮食和钱票,逢年过节给发福利,穿着簇新的工装往那一站,和城里人没差。”
谢颜玉也夸张渲染。
周母凑过去,“颜玉啊,妈平常对你好不?”
“当然好啦,我再没见过你这么好的婆婆了,和亲妈没差哩。”
“那颜玉,你老实说,妈能不能进工厂当工人?”
听到这个问题,周父竖起耳朵,眼底尽是期待。
难道他也临到老了,也能享一回儿媳妇的福,当一回工人?
周昭华眸光微动,踢了踢周昌华的脚。
周昌华:“……”
自己不说,让他当这个恶人,有他这个哥哥,真是自己的福气。
他起身,义正言辞大声开口,“妈,你这个思想是不对的,无论是谁,都得按规章办事,要是谁都像你这样想,有关系就进厂当工人,那不得乱了套?”
谢颜玉瞥了周昭华一眼,没忍住笑。
周母面色一变,骂道:“滚滚滚,养你不如养条小狗,颜玉还没说话呢,有你什么事?”
周昌华满脸正色,“妈,你这个思想很不好,给全家拖后腿了。咱们是干部家庭,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有走后门拉关系的想法。”
周母气得起身,左顾右看,拿起竹条就去抽周昌华,“就你有理,就你有理。”
周昌华在院里跳来跳去,嘴里依旧道:“你就算抽我一顿,我还是那句话。”
周母气得不行,周父也暗瞪周昌华。
始作俑者稳稳地隐在一旁,并轻声对谢颜玉道:“颜玉,不用听我妈的,谢家人,一个不招。”
第一批工人,最好避开有关系的,不然难免会有人疑心谢颜玉以权谋私。
香皂厂刚起步,这些节枝能免就免。
谢颜玉笑着回:“妈也就那么一说,没有一定要当工人的意思。”
周母抽累了,没再继续当工人的话题,只好奇地问,“颜玉,香皂厂会建在哪里?”
“不知道呢,一切都还在筹备中。”谢颜玉道,“这香皂厂虽然开在咱们公社,但要求对标城里,那招的工人呢,要求是女娃,至少初中学历,身体整洁,爱干净,有力气等等,妈,您夸张着说,将要求说得高高的,特别强调一点,要女娃,要有初中学历。”
“为什么要女娃?初中学历的女娃,招不到几个吧?”
谢颜玉没解释这个,只继续道,“您再往高里说,说是高中毕业也行,反正我说的这些,也不是真正的招工标准。”
“啊?”周母听得迷糊,忍不住问,“你说的不是真正的招工标准,那你让我往外说什么,骗人啊?”
“就是个小道消息,不准的,让大家猜。要是有人问,为什么不要男人,你就说香皂要香嘛,男人都一身汗臭味,会污染香皂的香味。”
周昌华听到这儿,忍不住道:“嫂子,你要全女工啊?不行的,有人告你一个歧视,你就完了。”
“不是全女工,放心,男女平等,会招男工平衡男女比例。”谢颜玉早有计较。
说完事情,月上中天,周家人散去,各归各房。
次日一大早,周母揣着儿媳妇布下的任务,神情凝重地混入八卦搭子里,周昭华也早早起床,去田里帮忙。
谢颜玉则在家完善香皂厂计划,查缺补漏,到了中午,她拎着做好的饭菜,前往田里,给周父周母送饭。
稻谷成熟,社员抢收,社员一整天都在田间,吃喝都由家里送来,争分夺秒地收割稻谷。
遥遥望去,稻浪翻滚,田里一片金黄,好似秋姑娘,驻足在这片田野之上,社员拿着镰刀在稻田里收割稻谷,高高的稻穗将她们的身形遮掩不见,偶尔风吹禾低,现出数片湛蓝色、青黑色衣角。 社员干活干得专注,少有摸鱼的,抢收阶段,村长盯得紧,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事。
吃过饭,周昭华随谢颜玉去了谢家村。
谢家村照例只有六丫在家带着几个小的在家,谢颜玉与六丫说了会话,前往牛棚那边。
周昭华自然跟上。
牛棚是当年乡绅家建的牛棚,地基是青石加黄泥,几十年过去,依旧屹立着,未被风雨与时光催倒。
牛棚占地比一般人家的屋子还大,牛粮仓、下人房、工具房等都有,是黄泥墙,木门和木窗腐朽得严重,用帘子遮了,那些下放人员住在里边。
牛住的房子,是青石砖砌成的,青石砖被人搬走大部分,瞧着反比黄泥墙还要破败,无法住人。
再往外,是一片空地。
谢颜玉绕着走了一圈,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很好,扩建的地盘也有了。
周昭华站在谢颜玉身边,问出和书记一样的问题。
谢颜玉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依旧住牛棚,等香皂厂建好,我想请他们到香皂厂去。”
住牛棚的,有中医大拿,有御厨出身的厨子,有为人民扛过枪的老英雄,还有教英文的,教英文的这个自然不能继续以前的工作,但其他的,不干本职工作,干挑粪、挖沟渠之类的工作,太浪费。
像那个中医大拿,可以成他们香皂厂的配方研究员,药皂配方就块,就交给他了。
谢颜玉心头有一片宏图,肥皂和只有基本清洁功能的香皂,用来快速打开市场,积攒本钱,各种功效的药皂,才是她的最终目的,是香皂厂屹立不倒长久不衰的杀手锏。
再往后,香皂厂还可进阶成日化厂。
“你这想法很危险。”周昭华提醒。
这个年代,和思想有问题的坏分子接触,很容易被打成一伙。
“所以,我需要民心。”
为什么小红兵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在城里?因为农村团结,村里有事村里了。
小红兵想拉人,整个村的人都会扛着锄头阻拦。
“如果你香皂厂只招女工,或者主招女工,民心所向,就差了点意思。”
虽然周昭华是男人,但他得说,男人,特别是农村的男人,被女人惯坏了,有好东西,他们会觉得是自己的,并从女人手里夺走。
你只给女人东西,那你就是坏东西。
“没关系,利益会改变一切的。”谢颜玉没说更多。
无论什么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
看完牛棚,两人又前往后山。
后山是一片茶山,以前是茶园,后来荒废了,没人打理,正经饲养的茶树,全成了野茶树,红卫大队这边的人多吃茶油,便是年年在山上捡茶树籽榨油吃。
这也是她制作肥皂时,不吝山茶油的原因。
“可惜了。”
山上的茶树多年没有追肥,一棵棵地十分瘦弱,叶子伶仃稀疏,营养不..良.极了。
谢颜玉摸了摸茶叶,叹了口气。
如果这茶园好好打理,红卫大队或许还能拥有个黑茶之乡的名声。
之前红卫大队的大队长不是没打过这茶园的主意,只是后来请了专家过来看,专家说要将茶园重新养活,前期投入巨大,当时队里穷,公社那边也不批款,大队长只得作罢。
只年年差人摘最嫩的茶叶送去供销社,算是一个无本进项。
“可惜了。”谢颜玉又探了口气。
暂时她也没钱打理。
不过,这片茶园,迟早会归属香皂厂的。
谢颜玉有这个自信。
接近正午的阳光炽烈透白,山风吹得茶叶伏起绿浪,在这青山绿地之中,谢颜玉素白的指尖捏着茶叶尖,眸底一片沉稳的坚定与自信。
周昭华瞧着,心头无比安宁。
他相信,她能做到。
她的心胸,与这方天地要广阔,而他能做的,是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一切决定。
天色渐晚,谢颜玉和周昭华下山,回到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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