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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太子带着昆邪七拐八绕的进了一间废弃的宫室,阿史那皇后早已在此等候。
昆邪与这位皇后互传消息已久,却是第一次见面。相比于一般的草原上的女子,阿史那氏要白皙许多,面颊上也没有两坨常见的高原红,身姿婀娜,明艳照人。身上的衣物也极尽奢华,看来,纵使在异国他乡,阿史那皇后也过得很好。
两人是私下会面,时间紧急,互相点头打了招呼,直接略过了行礼寒暄等细节。阿史那皇后从怀里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一叠纸,把它们递给昆邪,说道:“这些是本宫半年来传递出的消息,你检查看看,有哪些被遗漏了。”
昆邪接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向皇后点头道:“确实有许多消息都被拦截了,好在没有耽误什么要紧的事 ,顶多绕了些弯路,多付了些代价而已。”
“金花戒指的下落你已经知道,为何还不动手。”阿史那皇后不明白昆邪在等什么,直接上手抢不好吗?和中原人学什么先礼后兵,哪里还有北牧男儿的血性。
昆邪耐心解释道:“圣物是在塞外众高手的眼皮下被师傅送出去的,我在应悔峰上败给沈峤,如果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回,只怕有些部落的高手会不认账。有时候敌人的一句话,比我们磨破嘴皮子更能让人信服。”
阿史那氏不屑道:“当年狐鹿估打败塞外无敌手,才铸造了金花戒指的神圣,如果有人不服你,再打一遍就是了。”
“被圣物禁锢的高手谁也不愿意屈居人下,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我去挑战,这些人也未必会答应。”昆邪又道:“即使我耗时费力再打造一个金花戒指,也是徒劳无功。圣物在只有一枚时才是圣物,多了就一文不值了。”
阿史那皇后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昆邪的说法,她又问太子:“你呢,昨天给本宫写信说有要事相商,现在可以说了。”
“孤想请皇后做个交易。”宇文赟顿了顿继续道:“我要你助我登上皇位,越快越好。”
阿史那皇后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番,嗤笑了一声:“本宫助你登皇位,怎么助,助了你,本宫又有什么好处。现在宇文邕在位,本宫是皇后,等你称帝,还不知道把本宫扔到哪里去了,宇文赟你觉得本宫傻吗?”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听得太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气不敢发,扭头示意昆邪帮他说话。
昆邪心中鄙视他无能,面上却一副可靠的样子,对皇后出言道:“我与太子已经达成协议,只要皇后您助他登上皇位,太子会给您太后应有的尊荣。”
一旁的宇文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昆邪又道:“至于方法,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您可听过‘落花香’”
“没听过。”皇后摇头不知。
太子也没听过“落花香”,二人一起看向昆邪等着他解答。
昆邪道:“‘岁月催人老,风定落花香’,这是一种天下奇毒,据传是汉代宫闱秘药,燃之花香袭人,由一男或一女服用其香灰,通过敦伦之礼传入对方体内,使对方身体像是劳损过度,寿元耗尽而死,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皇后只需把此毒给周帝的宠妃服用,之后静观其变就可以。”
“来中原没几年,书倒是读的不少。”阿史那皇后皱眉道:“你不要忘记,你是北牧人,别学宇文邕,在羊圈住久了,就真变成羊了。”
昆邪无语:“……”他真没有变成羊的打算。
宇文赟不停点头,他觉得皇后说的对,宇文氏又不是汉人,何必在意那些条条框框,他们宇文家的江山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昆邪见皇后不高兴连忙解释道:“不是我非要来一句诗,而是这句话就是此毒的来源。岁月催人老,能让人死的无声无息,无力回天。”
“你这么积极帮他,有何目的,你要不说个明白,本宫是不会陪你们冒险的。”阿史那皇后又不傻,昆邪的态度太过积极,像是生怕宇文赟不干了一样,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她不信昆邪不懂,现在这么反常,肯定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昆邪本来也没想瞒着她,只是有太子在这多少有些不方便,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五一十的把刺客的事情讲了一遍,说道:“宇文帝一但病重,和亲之事就会被押后,周帝分裂北牧的谋划就会落空。”
阿史那皇后一拍桌子,气愤道:“你这是狗急跳墙,让本宫给你收拾烂摊子来了。”
昆邪示意她消消气,说道:“一旦佗钵可汗和尔伏可汗的关系恶化,我难辞其咎,您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不是么。”
“还请皇后手书一封,劝劝佗钵可汗,以免他中了敌人的圈套。”
皇后闭了闭眼:“这三件事本宫答应了。”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她与宇文邕之间本也没什么感情,这只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政治联姻。周帝不曾薄待过她,她所有的要求对方都满足了,可惜啊,他们注定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你知道阿史那氏为何不得宇文邕的宠爱吗?”正下棋呢,晏无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峤摇头,他对普通人的感情都一知半解,何况这种掺杂了两国利益的爱情,更是无法想象。
晏无师看他似懂非懂,好心的解释道:“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阿史那氏对汉化极为排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北牧人,宇文邕不能容忍自己的皇后心向敌国,又碍于北牧实力强大,无法对阿史那氏出手,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把自己给憋出病了。”
沈峤不在乎晏无师的幸灾乐祸,只问道:“皇后好像有恃无恐?”
“你有所不知,阿史那皇后是佗钵可汗的侄女,尔伏可汗的堂妹,有他们二人撑腰,谁敢动她。所以她才是最不希望北牧分裂之人。”
浣月宗收集天下情报,自然不会漏过塞外的消息。详细内情可能不知道,这些众人皆知的消息,晏无师都一清二楚。
阿史那皇后不知道她的性格早已被人摸透,更不知道在此屋的耳室内,有一个人与她同时闭上双眼,面无表情,周身气息凝滞,上下左右好似都被冰给包裹住了,一动不动。
这个结果宇文邕早有预料,这里是周国皇宫,宫里还有许多郁蔼和边沿梅训练的高手在。那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宇文邕的掌握之中。
只是预料的再多,也没想过宇文赟会如此迫不及待取他性命,甚至不惜与虎谋皮。
他自认为是一个慈父,对待子女从来宽容,能给的都给了,宇文赟想要杀他,他只觉得心寒,多年付出竟成寇仇。
更让他愤怒的是经过多年教导,太子还是一点担当都没有,卖国卖得毫不手软。
之前宇文邕以为太子只是无能,没想到啊,他后悔没听晏无师所言,付出太多,割舍起来真是疼痛。被妻子和儿子毫不犹豫的背叛,他不甘心。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宇文邕的性格有几分曹操的影子,当他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人弃之如敝履时,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晏无师断言道。
指节分明的手在棋盘上一拂,天元处落了一粒白子,似乎再说一切如他所料。
沈峤低眉敛目,似是不忍:“他会杀了太子和皇后吗?”
晏无师哼道:“皇帝这种生物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不管他表现的如何贤明,都改变不了他手握生杀大权的事实,心怀利器,杀心自起。皇帝如果不能克制心中的欲、望,高洋就是前车之鉴。”
沈峤:“父杀子,夫杀妻,被杀之人固然可怜可恨,可下手之人心里未必痛快,事情到了两败俱伤这一步,不免让人唏嘘。”
晏无师不喜欢他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冷笑道:“宇文邕自作自受,在明知不可能有回应的人身上投注感情,注定一败涂地,被背叛也是自找的。”
沈峤:“……”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啪”的一道金玉撞击之声,沈峤落下一枚黑子,把晏无师杀的片甲不留,起身欲走,他再也不要和这人在一起了。
晏无师却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他拉住沈峤的手,一用力,就把人拽到了怀里。
沈峤侧坐在晏无师的腿上,被对方的一只手从后面圈住,他挣扎了几番无果后,脸色少见的冷下来:“请晏宗主放手。”
晏无师把下巴抵在沈峤的肩上,在他脖颈处吹气:“不放,我话还没说完,阿峤你跑什么?”
沈峤身上被吹得痒痒,心里却没有以前被戏弄时的气恼,只余一片平静:“晏宗主有话请好好说,贫道会认真听。”
晏无师非但没放手,反而把人圈的更紧了:“本座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我改便是。”
“不必。”他与晏无师说到底只是合作者,交浅言深尚是大忌,何况让一个人为自己做出改变,他们之间的交情可没那么深。
沈峤见他迟迟不肯放手,也没了与其讲道理的打算,直接出手打向了晏无师手臂上的麻穴,逼他放手。
晏无师轻轻一笑,出手格挡,两人就着半搂半抱的姿势,瞬间交手数十招,沈峤手上的功夫自然是比不过晏无师,末了,两只手都被他制住了。
晏无师可从来没有适可而止一说 ,沈峤的手指修长,嫩如葱白,摸上去手感甚好,晏无师便像把玩羊脂玉似地把玩他的手。
他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考虑旁人心情,自己摸着舒服了,哪里管沈峤高不高兴,若是沈峤不高兴,他反倒越觉得有趣,说不定还要变本加厉。
最后,沈峤被晏无师半抱在怀里,一只手被他捏揉把玩,一只从手背扣入,十指交缠紧握。
晏无师低头去看沈峤的脸,冷颜如玉,无喜无悲,更不见一丝羞恼之色,沈峤虽然不通情、爱,但从前被他逗弄的狠了,也知道要亮亮爪子威吓一下,现在可好,真成了道观里的石像,任他如何撩拨,皆岿然不动。
“阿峤,你不高兴么,没有以前欺负起来有趣了。”
他没觉得欺负人有错,反倒怪沈峤没给他带来乐趣。
沈峤可不想和人争论如何欺负自己才更好玩,岔开了话题:“晏宗主不是有话要对贫道说。”
晏无师故作无奈,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好吧,那就说点正事,我近期要出一趟远门,这几个月要靠你来守家了。”
沈峤秀眉不可见的蹙了一下:“事情很急吗,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养好伤再去吗?”
晏无师不仅仇家多,身上牵扯的利益也大,想他死的人太多,简直防不胜防,沈峤真怕他那天死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阿峤你在关心我,方才不是还一副要与本座撇清关系的架势吗,现在又来担忧我的安危,阿峤啊阿峤,你是狸奴吗,一时高兴,一时生气,喜怒无常啊。”这话凑在耳边说,声音压得有些低,甚至带上几分暧昧。
晏无师的态度让沈峤感觉自己真成了被主人抱在怀里揉搓的小猫小狗,让人不悦。
他嗔怪道:“论起喜怒无常,谁能比得上晏宗主,我要撇清关系和我担心你并不冲突,晏宗主还是顾好自己罢。”
沈峤从来不会自欺欺人,关心就是关心,有何不能承认的。
先前他反映平平,令晏无师感到好生无趣,现在看沈峤如此理直气壮,那刚消下去的兴致又起来了。
他把人困在自己的怀里,欺身上前,令沈峤抵在了木桌边:“我这次要去南陈,汝嫣克惠和范耘总盯着我们不放,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之前派玉生烟去给他们一个教训,现在我要过去收个尾。”
晏无师捉着沈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震得沈峤的手发麻:
“我身上的伤都是真元冲击五脏六腑所至,只能慢慢将养,有‘天一生水’在体内不停循环,改善体质,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
听他这么说,沈峤终于放下心来,叮嘱道:“汝嫣克惠和范耘两个宗师,你以一对二,要小心。”
“范耘在北齐还没返陈,至于汝嫣克惠,他先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再说吧。”晏无师幸灾乐祸道。
乌黑明亮的眼睛会说话,把主人的不解,明明白白的问了出来。
晏无师把玩着他的手,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迎来了沈峤不满的瞪视之后。
晏无师终于聊起了正事:“清谈会上,你在宇文邕面前露了脸,他对你甚为欣赏,一定会召你入宫,他刚杀完儿子,恐怕心情不顺。不过他这人还算有分寸,知道你不是他能迁怒的对象,可他疑心很重,必会问你立储的意见。”
沈峤不懂就问:“我要如何答?”
晏无师耐心给他解释:“实话实说,你的心事从来都写在脸上,是骗不了人的,对待宇文邕,你越是展露本性他就越放心,反而不会忌惮什么。”
“至于崔不去,那小子确实有几份能耐,但他名声不显,此时进入朝堂,免不了要在基层磨炼,浪费时间。他资质不错,先打好基础再说吧。过早进入朝堂便会像边沿梅一样,难以分心在武学上。”
按照晏无师的作风才不会在意一个崔不去,只是这小子是沈峤的师弟,又确实能帮得上沈峤,才出言指点了两句。
沈峤也赞同他的意见:“崔师弟的身体刚有起色,还需调养一段时间,而且《朱阳策》虽然神异,却并不适合他。崔师弟要想在武学上有所成就,还需另创一门功法,现在他还没有自保之力。”
晏无师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有思路了?”
沈峤点头:“有一点,届时还需晏宗主共同参详。”
与沈峤共同参研武学,晏无师当然愿意。当初二人共创“游虚凌风”时,各种交流让人欲罢不能,现在想起来,还令他全身兴奋到酥麻。
晏无师心情好,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沈峤趁他不防,手指一弹,顺势将手抽回来,单手一撑,足下生风,脱离了晏无师的桎梏,落在了远处。
晏无师故作委屈道:“用完就丢,我给你提供这么多的消息,你却小气得连手也不肯给我摸一摸!”
同一个声音,同一个地方,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歪理,沈峤脑中却有另一句话在回荡。
“我供你吃供你住,又给你提供这么多的消息,你却小气得连手也不肯给我摸一摸!”
供吃供住,真像是无家可归是被他救了,沈峤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暖色,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救是你,杀也是你,怎么哪里都是你。
沈峤面上不显,心绪却有了起伏,晏无师都看在眼里,轻笑道:“阿峤?怎么一副被人采撷过得样子,本座可没欺负你。”
沈峤无语:“……”你欺负的还少吗?
晏无师看着沈峤控诉的眼神,眼中尽是笑意:“白白背了这恶名,本座岂不是亏了,不然,还是欺负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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