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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当皇帝(四)
谢昭亲近谢晖,谢晖当然能感觉到,她自小学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她的姑姑是前任宰相,她教她文臣要直,不可谄媚,不可偏颇,但文臣也要谨慎,以免行差踏错被小人利用。
谢昭很聪明,她亲近得明显却并不越界,不会让人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产生抵触,她行为张弛有度,只表达“我想与你交好”的意思,但“你如何回应我我都尊重你,这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谢晖一开始对她的身世是同情的,她觉得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承担了母父犯下的错。
谢昭本人并不令人讨厌。
她们慢慢地亲近了,几乎成为了朋友,即便有隐约的上下级关系,也不影响谢晖真心待她。
谢晖喜欢小动物,尤其钟爱鸟雀,她羡慕它们能够高高地在天上飞,所以她从不饲养它们,但身上总带着喂它们的粮食,若是她张开手有一只鸟儿愿意停留在她手中啄食,那将成为她一天中最快乐的事。
有天宫中发生了一件怪事,有群乌鸦在谢晖的宫殿盘旋不去,乌鸦被视为不详之鸟,盘旋不去自然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谢晖不认为乌鸦不详,但她却阻止不了宫人驱逐它们,因为那会显得她又任性又玩物丧志,她只是提醒宫人驱逐它们的时候小心些,不要伤到它们。
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宫人将一只不愿走的乌鸦连同鸟窝一起从树上戳了下来,六七个蛋全部碎了,有几个蛋颜色大小都不一致,明显不是乌鸦自己的蛋。
谢晖曾在书上学过,喜鹊会偷偷将自己的蛋放在乌鸦窝里让乌鸦代孵。
现在它们全都碎了。
那是宫殿里剩下的最后一只乌鸦,因为正在孵蛋而无论如何驱赶都不肯离开——它没法带走她的蛋。
现在它不用带走了。
它发了狂,开始攻击用木棍戳下鸟窝的宫人,宫人举着木杆挥舞,谢晖怕他们伤到乌鸦,就让他们退开些,他们自然不肯退开,若是这只乌鸦伤到了尊贵的皇女可比他们被乌鸦伤到严重得多。
谢晖慌张地在中间阻拦,压下了宫人乱挥的木杆,乌鸦在木杆间扑飞,终于有一下被击中了,它身体往一侧一沉,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宫人也下意识停止动作等待,谢晖伸手去接。
然后乌鸦带着生命最后的怒火朝她撞来——
它的一侧翅膀已经张不开了,它失了准头。
它的右边眼睛好像在流血,她的喙逼近谢晖的下巴,又或者是脖颈。
它已经没有力量了,它的身体因为惯性无法停止,它其实无法再对人类构成伤害。
它其实还没有死。
在被谢昭捏住之前。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不躲?”谢昭质问她。
她的五指很紧,指缝溢出了乌鸦的羽毛,不知道什么血肉组织从乌鸦的喙里被挤出,她的喙已经无法合上了,连同它未受伤的那边眼睛。
它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因为谢昭捏死了那只乌鸦生气?可她是为了保护她啊,她又不是故意的……她爱鸟比人多?”何苹问。
“不。”叶梁枝说。
“她不是生气,她是失望。”
“谢昭前面接近她走的是知己路线,她以为谢昭和她是同样的人,有同样的思想和感受。”
“乌鸦并不因为被她喜爱而特殊,它只不过寄托了她一部分自我,谢晖以为谢昭是理解她的。”
“然后她发现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所以她失望了。”
谢晖当时愣怔着,谢昭掺着怒火的关心她当然知道。
她对谢昭道了谢。
然后在心里清楚划分了界限。
知己,谢昭不是。
她后来也没有刻意疏远谢昭,依旧维持着尊重礼貌,但再也不会拿酒去找她说“我们尝一尝”了。
时间一长,谢昭自然也反应过来。因为对方没有责怪,所以无从辩解。
况且她年少气盛,多少有点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和不好伺候。
“所以她发现谢暄是个大傻子的时候该多高兴啊,估计后悔自己走了弯路。”叶梁枝说。
亲近谢暄绝对不可行吗?不是的,只不过在谢暄和谢晖性情相当的时候不是最优解。
如果谢暄单纯易打动,而且伟大又无私,那这条捷径比间接向皇帝表忠心容易高效多了。
她把自己当成谢暄的亲信展示即可,只要谢暄配合她“毫无野心”的表演,皇帝不会介意储君多一个副手。
这甚至更方便她展现自己的能干,因为她的能干都是为了给储君兜底。
何苹:“那为什么谢晖更愿意相信你呢?你跟她比谢昭跟她还不熟。”
叶梁枝:“因为我已经是储君了啊,虽然皇帝现在废了我,但她都不在前朝公布明显是为我留余地。对我来说万事平顺即可,我是最不希望有波折的,对现状不满意的人才会折腾,除非我不想做储君了吗?”
何苹:“你想做储君吗?”
叶梁枝:“我想当皇帝。”
何苹庆幸她这话不会被这个世界的人听到,不然肯定会被视为对现任皇帝不忠,马上宣布革了她的储君之位也说不准。
“委托人没有说她想做皇帝。”何苹突然想到。
虽然她们在合理条件下包办事业线,但看谢暄前面的表现,明显对帝位没那么在乎。
叶梁枝勾唇一笑:“她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怎么知道她不想,她还没有品尝过至高权力的滋味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她现在只是被迷惑觉得有些东西比皇位更重要,但其实这两者根本不冲突,那个位置的选择权可不仅仅是决定谁爱她谁不爱她。”
“她不想做皇帝可以找人禅位,当上了皇帝才有选择做不做皇帝的资格,放弃不算选择。”
“到了那个位置,即便她脑子不清楚还想不开喜欢上一个糟心的人,也可以用权力把人困在身边,爱不爱算什么,不爱她就死不就好了。”
“你……”何苹一时失语,“幸亏你生活在封建王朝已经覆灭的现代,真让你成为统治者估计整个王朝都会被你踩在脚下。”
叶梁枝:“害,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不是那么稀罕。”
何苹:“……你还挑上了?”
-
谢晖的消息很快传回,说百姓认识幸凌城是因为她在入住客栈的时候就亮明了身份,且那几日在客栈出出进进被好多人看到也没有掩饰行踪。
甚至她上湖边阁楼都是好多人亲眼看着她上去的。
叶梁枝:“她跟幸不知一起么?”
“……不是,她一个人。”谢晖想了想道,“可是没看到她不代表她不在。”
叶梁枝:“确实如此。”
幸不知既然是为了保护幸凌城而存在,暗中保护也说得过去,以她的身手不被人察觉完全说得通。
“大周没有人见过幸不知,魏国也没有人见过么?”叶梁枝突然问。
谢晖:“据探子来的消息平民百姓是没有的,而贵族王室即便见过我们也不能抓来问。”
叶梁枝想了想:“谢昭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她快忙半个月了吧?”
谢晖沉默片刻:“不知道,我没问。”
叶梁枝略略一挑眉。
还真是……够硬气。
叶梁枝喝了口茶,将杯子放置在桌案上:“那我派人去问问吧。”
许久没听见动静,一抬头见谢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叶梁枝不明所以。
谢晖凝视着她:“你与谢昭是什么关系?”
叶梁枝略微愣了愣,笑了:“你与她是什么关系,我就与她是什么关系。”不待谢晖追问就继续道,“就算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以后也是一样的。”
谢晖略微拧了拧眉,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只是说:“这事是母皇直接安排给她的,没有要我们从旁协助,虽然也没有不准,但是大张旗鼓去问多少有抢功之嫌。”
叶梁枝:“为什么不能抢?”
谢晖一愣:“什么?”
叶梁枝手指拨着茶杯在桌面慢慢旋转:“本来就是因为我受伤才把这活安排给她的呀,本来就是我的为什么不能抢回来?”
何苹:“不是你故意把活甩出去的吗?还抢回来干嘛?”
叶梁枝:“你懂什么,名头是她的,办成了功劳归我,办不成责任归她,这才是抢功的精髓。”
何苹:“……”
谢晖:“那你什么时候去问?”
叶梁枝:“现在就可以。”
叶梁枝在纸上写下一行话,然后吹了声哨,窗外飞进来一只鸟,叶梁枝将纸卷起来绑到它腿上,随意一挥手:“去吧。”
回头看见谢晖神色奇怪地看着她,叶梁枝一挑眉:“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只。”
谢晖:“……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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