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小三生回来后沮丧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小皇子为何那般冷淡，不过因为最近哑巴十分忙碌小三生心疼他便被分去了心没时间沮丧了。

　　不用老太监说他也常常备好参茶送去，督促哑巴用膳休息，为了能让哑巴闭眼休息一会，无人时他还会读折子给他听，最后甚至哑巴口批他埋头伏案代笔。

　　华盖殿中朝臣进进出出，虽然小三生会避开他们，但难免会碰上，这些大臣对宫中这个没名没份的人感情复杂。

　　嫌恶鄙夷说不上但总归上不了台面名不正言不顺，说他惑乱宫闺，可皇上除了性情阴鸷却没有可指摘的勤政贤明知人善用休息养民，可这后宫男宠的存在，总归让人心中不舒服，偏偏皇上只有在待这件事上不听半分劝告，他们便只能装作看不见。

　　皇宫中没有一位佳丽之事还未传到民间，可待三年孝期过了，他们还能怎么瞒？

　　他们想的这些小三生是一概不知的。

　　华盖殿外小三生给哑巴送参茶时第一次与他们正面对上，虽在皇城中生长了五六年，小三生却还没学会那套礼节，再加上哑巴的纵容，他这双膝盖几乎没有跪过人。更何况他对这些板着脸的大臣一个都不熟悉，根本不知该如何称呼，因此一时碰上便愣了。

　　而他身份尴尬，这群大臣见着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双方僵持了片刻，其中一个俊朗的青年走出来，转身对各位大臣抬手一拜，“各位大人先回，明初稍后赶上。”

　　诸位大臣看了眼局促无措的小少年，点了点头，结伴离去。

　　俊朗青年回身冲小少年展颜一笑，亲昵地唤，“小三生。”

　　小三生迷惑地看着他，随后缓缓睁大眼，不敢相信叫道，“明初哥哥。”

　　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子，如今长成个挺拔的小少年儿，虽然眉眼中的纯稚未脱，明初仍是不禁感慨，“一别多年，你长大了。”

　　“明初哥哥你也当上大官了。”小三生兴奋地眼中冒着光，“小三生就知道明初哥哥一定会有大作为。”

　　明初一脸宠溺，看了眼他手中端的茶水点心，笑，“茶水让下人送去，我们找一处好好聊聊。”

　　小三生激动地点头，但紧接拧着眉困恼地说，“其他人送去哑巴不会乖乖喝，明初哥哥你等小三生把参茶送去，看着他喝了再回来，很快的！”

　　说着小三生急急跑了边跑边回头确认明初还在原地，到了华盖殿他风风火火跑上案旁，把参茶端给哑巴。

　　“哑巴你喝了参汤就歇一会，小三生一会来给你读折子。”

　　少年眉飞眼笑，活泼开心地像一只山雀，久不见他这副模样，哑巴端着茶盅瞥了他一眼，见他喝下参汤后，这只山雀欢快的飞出大殿。

　　“去看着他。”

　　老太监听到吩咐，连连点头，跟出去。

　　“明初哥哥。”远远见到那个身影还等在远处，小三生欢喜地冲过去，抬头望着他开心地有些想哭，“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小三生一直对明初有种孺慕之情，明初也喜欢他的单纯真诚，动容地拍了拍他的小身板，揽着他的肩往花园走，“这些年过得如何？可有受委屈？”

　　小三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明初哥哥你呢？”

　　他们走到花园小亭子中坐下，明初提起衣摆坐下，一举一动赏心悦目看得小三生满脸崇拜，明初对他一笑，状似无意问，“记得你乡下还有亲人，他们可还好？”

　　“小香儿和小香爷爷都还好，前不久刚给他们寄了封信回去，现在等着他们回信呢。”

　　“怎么不回去看看他们，你离家也有十年了吧，”

　　小少年脸上的笑容没有，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眉眼，明初看他这样，沉思片刻，“是皇上不让你回去？”

　　小三生听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是也不是，如果能见到哑巴成亲生子有人做伴，我便可以放心走了。”

　　见明初眉眼中显露出惊讶，小三生解释说，“我是哑巴仅有的亲人，我走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办？”

　　明初沉默，“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事事都是以他为先，”

　　他们操心那人的婚事，是职责所在是那人身份使然，他们关心的更多是江山社稷稳定，而不是那个人，只有眼前这人是真的为他，只是小三生不知道只要他一天还在这宫中，哑巴就不会取亲，更别提放他走了。

　　不过这样事事以自己为先的人，谁愿意放走呢，看着眼前的少年，明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这是个丫头便好了，能够为皇室延续血脉能堵住悠悠众口，便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偏偏他不是。

　　“你自己想回去吗？”

　　小三生点头，“自然是想的，可放不下也走不了，若小皇子能和哑巴亲近起来就好了，他们还是亲兄弟呢。”

　　“小皇子？说的可是魏王？”

　　小三生点头，想到那两人都不大爱说话，脾气还怪可能也处不好，明初皱眉，“你见过魏王了？”

　　“嗯，”

　　“你与魏王最好少来往，”明初表情忽然严肃，小少年不明白，老太监这么说也罢，明初哥哥也这么说，“小皇子怪可怜的，爹娘都不在了。”

　　看他这单纯的模样，明初表情一缓抬起手摸了摸他鬓角碎发，“他们不一样，看着再可怜也危险，小三生最好离他们远一些。”

　　“他们？”

　　见他一知半解的模样明初只是笑，知他和皇上那些年相依为伴感情深厚，说起来也是一段奇缘，略微思索问，“小三生，皇上待你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三生脸皱起来，好是好，但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欺负人的时候，虽然答应他不再欺负人了。

　　“可愿意一辈子待在宫中？”

　　小三生疑惑，“我怎能一辈子待在宫中？一辈子待在宫中的除了皇上就是太监。”

　　明初心下奇怪，难道他和皇上还未同房，“一辈子待在宫里的还有娘娘，小三生不知吗？”

　　“知道，可这跟我有何干系？”不知是否是想到什么，小少年脸上忽然爬上一抹羞恼的红，明初心下明了，前面那么多铺垫其实只是想问他清楚，“小三生，也有男娘娘，你愿意留在宫中做皇上的男娘娘吗？”

　　小三生彻底傻眼了。

　　看了眼远远过来的老太监，明初叹了口气起身，“若是普通人也罢可他偏是皇上，”

　　轻轻拍了拍一脸懵的小三生的肩，叮嘱道，“想明白之前万事依着皇上，免得吃亏受难，其他的事往后再说，明初哥哥下次再来和你说话。”

　　若二人真心实意认定彼此，固然他职责所在也会尽量想出两全法，可若只是那位一头热，把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强行绑在这，那他就是掉脑袋也要把人带出宫，眼中划过一丝坚决，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他温和道，“好好想想吧。”

　　小三生抬头看着他脑袋一片混乱，哑巴为何要男娘娘？是想要他做男娘娘吗？可哑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啊？而且为什么会是他？他不会生孩子，没有样貌没有才情？若真要做男娘娘也该是明初哥哥这样博学多才知书达礼的，或者是小姑娘那样，不，白衣人那样武功高强容貌不凡的。

　　他，他，小三生低头看自己两只手，不知道自己哪里看着像是能当男娘娘的。

　　“想什么呢？还不去殿前伺候着。”肩上挨了下敲打，小三生扭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老太监，脑子仍旧一片迷糊，他想不明白想不通，魂不守舍地跟着老太监回华盖殿，一路上老太监在耳边啰嗦一大堆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还在想着男娘娘的事，哑巴真的是要他留在宫中当男娘娘吗？

　　小三生心中藏不住事，想着走到案边，看到哑巴没经大脑直接问了出来。

　　“哑巴是要我当男娘娘吗？”

　　小三生根本还没明白这男娘娘一词下藏着的旖旎情意，问只是他真的想知道，可当看到哑巴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愣后是熟悉的幽深，他忽然有些怕，除了怕还有种从未有过的羞耻。

　　不过他没有立刻就跑掉，是因为这抹幽深不似之前的失控而是平静温和的，不止没有跑他还怯怯地伸手戳了下哑巴的胳膊，“哑巴，你说啊。”

　　大殿中所有伺候的太监此刻都惊呆了，这是逼着皇上当着众人面表白心意吗？

　　“是明初哥哥想错了？”见哑巴没有反应，小三生疑惑转身正要走，身后哑巴却忽然说话了。

　　“你想当吗？”

　　小三生睁大眼回头看他，这怎么叫他想不想当？他何德何能当娘娘？而且他为什么要想当哑巴的娘娘啊？哑巴又不缺娘娘？他还想回乡娶妻生子呢。

　　“你不想当便罢，你若想当，后位亦可。”哑巴目光幽深又平和包容。

　　如此一来他的名字将与他的一同载入史册，百年之后世人口中的他也有他为伴，也可。

　　只是，皇后？！小三生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结结巴巴说，“哑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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