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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姬玉仍是端着酒杯,踱步出了修罗王宫。紫狐和亭奴正尝试在黑潭边种点什么。
但是魔域除了曼陀罗能够盛放,别的花草是种什么死什么。陵墓的化骨潭内原本还有几朵青莲,被姬玉连根拔起之后也没了。
在这种半明不暗的光线中,满目荒凉啊。真不知道是修罗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变态了,还是只有变态的修罗才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不种了不种了!”紫狐沾了满手的黑泥,“啪”的一声把铲子往地上一扔,嘴里抱怨:“这破地方连株葡萄都种不活,真是白瞎了老娘的法力!”
姬玉道:“那就留着气力去天界种好了。”
紫狐转身看见她,神情转为一脸憧憬:“那我要很大一块地种葡萄,最好是比西王母的蟠桃园还大!”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亭奴忍不住笑:“那么大,你一个人可是会累死的。”
“老娘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到时候你们都得帮我种!”紫狐大言不惭道。
姬玉和亭奴对视一眼,皆是满目笑意。
“好,不过你先去帮我找一找柳意欢。我需要金赤鸟一族的羽毛做些东西,让他快去龙山村沼泽给我集备,越多越好。这事司凤答应了的,但他现在暂时脱不开身。”
“那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紫狐让姬玉再三做保证,才肯去找柳意欢传达她的要求。
纤尘不染的银绣云履随后在亭奴轮椅旁站定,姬玉仰头将酒杯的酒饮尽,她半跪了下来,声音被酒液浸润得有几分低沉:“对不起。”
亭奴低头看她:“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的缘故,战神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我原本也不过只是个小小医官,从未有过奢望,只要能够远远看着她便好。如今只要我活着,她就一直在。”
“若是我命令罗喉计都修成女身……”
亭奴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姬玉极为自我和霸道的想法感到无奈。可偏偏又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端着尊主的架子,愿意半跪下来和他说话。
“这就是在说笑了,战神是罗喉计都,可也不是罗喉计都。就像你是青鸾,可也不是青鸾。”
姬玉被他的心境折服了,清醒地认识到此生缺憾,并且能够余生泰然地与这种缺憾并存是件多么难的事啊!
她抬头看着那片空荡荡得令人无解的天空,幽幽地叹道:“身有恨,恨无穷,星河沉晓空。陇头流水各西东,佳期如梦中……”①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亭奴觉得十分感慨,无论千年前的青鸾,还是千年后的姬玉,都逃不出柏麟帝君这个诅咒。
姬玉眼底忧悒,心中满是酸楚:“都怨他,他为什么非得是柏麟呢?!”
“他在战神命柱牵下红绳,又送她良缘花,是真情吗?那对我呢,一个人难道还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若是想用姻缘牵绊战神,那对我是否也不过是诱之以情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阻止魔煞星现世?”
亭奴看着她痛苦地诘问自语,劝道:“你既然如此在乎,何不去向他当面问个清楚?”
姬玉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目光又变得冷了:“是与不是,都无法改变现在的局面。他不允许妖魔族成三界之主,而我也绝不会放弃。”
何必要问清楚,她其实恐慌听到真正的回答。其根源是虚荣心、是占有欲。这实在俗,太俗不可耐了!
姬玉很想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同无支祁一样随意不羁往地上一倒,世间万事从此与她何干。但她知晓自己根本做不到。清醒地知晓着。
罗喉计都换上了常服,一身灰蓝大地玄衿袍,看着也是风姿卓然、气质矜贵。他是来找姬玉的,所以先看了亭奴一眼。
亭奴见到罗喉计都,神情不免有些黯然,识趣地道:“我去找紫狐和柳意欢。”他挥袖,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你让禹司凤上天界去和柏麟谈,怎么想的,莫不是舍不得伤那厮?!”罗喉计都冷笑。
“你可要小心,小心会输得一败涂地,落到和吾一样的下场!”声音在这死气沉沉的黑潭边回旋不断。
姬玉却是勾起一个轻笑:“到底是把你对他的那点心思说破了。”
“告诉我,若没有姬某的这一番谋算插足,你重得自由后,真的会把柏麟抽筋剥骨、杀掉他吗?你舍得吗?”
“有何舍不得,这些爱恨情仇我已统统都不想要!若是可以,我会打翻鸿蒙熔炉,重塑整个三界,让一切因果都消散!”
他说自己不想要,可是他的爱恨情绪可比她强烈得多啦!
姬玉脸上笑意更深:“那我今日也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舍不得杀柏麟。莫说是将他抽筋剥骨,就是在他脸上划一道口子我都舍不得。”
罗喉计都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嫉恨,语气愈发的阴恻恻:“当初吾甚至和柏麟提出,与修罗女子联姻为其助力,他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仙魔不两立,根源之一在于煞气和神力此消彼长,神魂无法交融。若要强行,就只能将对方转为同族。柏麟宁可一死也不会愿意入魔,而你若是洗去一身煞气,战力只会大打折扣、任其宰割。”
“我知道了,多谢关心。”姬玉举起空酒杯朝他示意。
罗喉计都见她这幅浑然不上心的模样,由于狂怒而猛然打下她手里的酒杯,于清脆的响声中溅起一地的碎瓷片。
“我族虽蒙你之力得以复活,但你若败了不能继续庇护,柏麟定然会做得比千年前更加狠毒、缜密。修罗不会再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了!”
姬玉的脸色也蓦地阴沉了下来,目露寒光:“修罗族嗜杀成性不是问题,桀骜不驯才是。一柄快刀还没用于杀敌,就已经有反噬主人的危险,我留着何用?”
罗喉计都额头突然溢出了冷汗,此人的性情反复无常,难道他的一番话会让修罗族更快面临覆灭的命运?这简直不堪设想!
“君莫要误会,吾不是那个意思,吾并不是要反!”他有些笨嘴拙舌地辩解。
“我让禹司凤上天界另有目的,至于他和柏麟会谈出什么结果,那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也不会当真。这天界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打的,不打何以立威?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被柏麟的花言巧语哄骗。柏麟讨厌修罗族的煞气,我却是喜欢得很。凡是姬某喜欢的,势必要拢在手心里,不会教人夺了、毁掉。”
姬玉实在是不负性情反复无常这个评价,她的情绪变化比常人来得更加不合理,上一刻还在以修罗族性命威慑罗喉计都,下一瞬又给了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千余年前你为修罗王座下大将时,可有研究过通往天界各地的的路线?若是没有,去和元朗商议,这段时日尽快把地图都给我画出来。正面蛮打可不是我的风格。”
罗喉计都那似琉璃葡萄的眼珠逐渐明亮了起来,但他还有疑问:“那你之前下的战书是何意?”
“大张旗鼓地摆出架势,当然是要声东击西了。”
姬玉在“西”字上说得意味深长,罗喉计都只要有点脑子就能听出弦外之音。
那厢的司凤飞上了九重天,与守境的天兵天将纠缠。在偷了青龙令牌、逃出天牢的腾蛇帮助下,才顺利来到柏麟的所在。
“区区妖族,也敢冒犯我中天神殿。这中天镇厄纹非有天界仙元者,不可通过。妖族在这镇厄纹下,活不过半刻,便灰飞烟灭,你是来找死!”
“柏麟帝君,你知我来是何意。天界和妖魔界并非要你死我活。为何你一定要把事情,推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休要颠倒是非。是姬玉野心膨胀,捣毁焚如城、复活修罗大军,欲率领妖魔大军颠覆天界。罪魁祸首是她!天界必会铲除她、铲除所有妖魔!而我,与你这将死之妖,实在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你如何会有天界仙元?”
姬玉突然在棋盘的边缘,一敲棋子!天界半个时辰,下界十五日过去,她总算是听到点有用的信息了。
这声音在这寂静的修罗王宫内响得突兀,惊动元朗和罗喉计都抬头看她。二人正在按照她的要求,研究其他进入天界各个地界的办法,以实行声东击西之策。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看错了什么。”
“少故弄玄虚,你是何人我一试便知。”
姬玉轻轻落子在棋盘上。元朗和罗喉计都见此,复又低下头去绘画地图。
“没想到竟然是你,羲玄。你倒是天上地下,处处与我作对!”
“托你的福,我已经全部想起。好一个只为天下苍生的柏麟帝君!三界众生本无高低贵贱之分,是你忌惮妖魔族的实力,命天界人间处处打压。所以姬玉从小到大无一日不是如履薄冰、无一日快活恣意。说到底,她会生出这样的野心不也是拜你所赐?”
“你今日此问是以什么身份?天帝之子羲玄,还是妖帝姬玉麾下的金赤鸟妖?我差点忘了,羲玄殿下的母亲也是妖族公主。”
姬玉将无气之子提出棋盘外,背靠在软垫上。她素来多疑,自从知晓禹司凤和战神的九世纠葛后就一直无法对他尽信,疑心他别有身份。或许和昊辰一样下了障目神印,只是旁人看不出来。
正面的敌人不可怕,就怕背后有人捅刀子。
元朗想得没错,姬玉的确是有心激司凤去天界。司凤那莫名的底气,也让她觉得十分奇怪。但她自己亦万万料不到,竟然会钓上这么大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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