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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卷十二
那道贯穿伤,是沈昼眠亲手留下的。
在很多年前的岐琼楼,他曾经一剑贯穿了荣焉的胸膛。若非雾隐山使者不老不死,他就成了害死荣焉的凶手。
这件事是是哽在他心尖上的疤,久不愈合,淋漓地流淌着滚烫的血,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理智,让他不断地触碰着贪嗔痴的边缘。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一味地用纱布重重堵住伤口,试图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荣焉不知沈昼眠的情绪为何突然低沉下去,拿出撸狗的手法,呼噜呼噜埋在自己颈窝的大脑袋,哄道,“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又不会死,这种伤口不痛不痒,你不必在意。”
“但是会疼。”
荣焉无言以对,沉默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我也不会疼。”
九日的酷刑,磨平了他的痛感,就算是再重的伤,对他而言也只是像被小刀划了一下,并不会有特别鲜明的痛感。
不过他这个人有些娇贵,疼一点都受不了,但是日子久了,总该习惯的。
他的话像是迟钝的锉刀,一点点磨在沈昼眠的心口,明明不伤人,却勾连着他的血肉狠命摩擦,疼得他无以言表。
“没事,今后有我。”
良久,沈昼眠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这句话,对于荣焉来讲有些迟了,但也总比没有要好太多。
“我有点困了。”荣焉从水中走出,湿淋淋的头发敷在他的后背,挡住了不少伤痕,“我们回去吧。”
迟疑片刻,他又补充道,“回栖松院,不去北草院。”
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没脸再去见无刀。可即便如此,也比他们被朱渐清盯上要强。
沈伯庸与岁青练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色匆匆地离开归云山,无刀脸色阴沉地送两人离开,没多久,门派就传出荣焉与三人决裂的消息。
朱渐清坐在弟子宿舍的屋顶上,听着下面弟子议论纷纷,不免发出悠长的感叹,从屋顶跳下去,直奔焚绯院而去。
夜色已深,焚绯院的烛灯还亮着。
几天时间过去,陆桓的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褐红色的疤痕看上去格外丑陋狰狞。
“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就被人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朱渐清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镜中,陆桓惊恐起身,却被他死死摁在原地。
“别怕,我很喜欢漂亮的人,当年荣焉落到我手里时,我也给了他不少优待。”
冰冷的手指如毒蛇一般在脸上游移,陆桓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你是何人……你、你想做什么……”
朱渐清温柔地替他带好面具,安抚道,“我也是雾隐山的使者,我是来帮你的,你想不想恢复容貌,把荣焉踩在脚下?”
“我想!”陆桓迫不及待说道,随即又冷静下来,问,“但是……但是我不想失去生命,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朱渐清灿然笑道,“可以啊,这很简单,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总归不会让你为难,你觉得如何?”
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即便身上再威压强大,看上去也只是个柔软的孩子,陆桓被蛊惑着点了头。
脸上骤然的刺痛让陆桓汗水淋淋,被白玉面具覆盖的脸突然流淌出混浊的瘀血,刹那过后,朱渐清摘下他的面具,柔情款款地擦去了肮脏的血污。
镜中人的容貌再次变回了最初嫣然若桃花的模样,连黯淡的房间都因此添上了几分春色。
“看,你的容貌回来了,对吧。”
陆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指尖的触感温软如旧,不再坑坑洼洼。
陆桓欣喜不已地回过头看向朱渐清,“你呢?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
朱渐清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陆桓的双眸渐渐失去光彩,徒留一片死寂,朱渐清满意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声音温柔如旧道,“好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陆桓呆滞地点点头,拿着朱渐清递给他的瓷瓶,缓步向外走去。
朱渐清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没有荣焉好玩,但是是个很漂亮的傀儡,可以做成娃娃,阿姐应该会非常喜欢吧?”
躲在桃树上的端木笙死死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他感觉自己这下真的有大麻烦了。
“你说!你昨晚在陆桓师兄的门口徘徊不定,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就是路过还不行吗?”
“我呸!你分明不是归云派的人,穿着归云派的弟子服混水摸鱼进来,你想干嘛?!”
“你要是问这个我没法解释!我不是说了吗?我有朋友在这儿,我是受他所托才进来的。”
“又在胡说八道!我带你去弟子宿舍问了!压根没人认识你!看我不绑你去见掌门!”
端木笙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不过是在门口想着这事儿该不该和荣焉说,没想到居然被这群弟子看见,几百个人对他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围追堵截,让最擅长跑路的端木笙吃了大亏,直接被抓了起来。
以大郎为首的数十弟子在栖松院与端木笙展开唇枪舌战,荣玉摧与荣焉、沈昼眠三人陆续被吵醒,披着衣服来到院子。
荣焉一边儿推开门,一边儿觉得自己最近时运不济,总是被人吵醒,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等看到争吵的人后,又觉得颇为无语。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这生意赔大了。
不等荣玉摧开口,荣焉伸手拦下他,道,“阿爹,这是我朋友,可能是被大郎他们误会了。”
“!?”大郎等人震惊。
“行了,都别在院子里杵着了,大郎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端……你给我进来。”
为了在小辈面前给端木笙留个面子,荣焉贴心地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端木笙狗狗嗖嗖地关上门,详细地与荣焉讲述了昨夜之事。
荣焉听罢,不由得挑起眉头,“你是说陆桓被朱渐清控制了?”
“我的消息会有错吗?我眼睁睁看着那个陆桓木呆呆地走出去,就跟个傻子似的。脸上的伤也好了,谁知道他们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荣焉捂住额头,“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本着卸磨杀驴的精神,荣焉推着端木笙离开栖松院,甚至补充道,“收拾行李马上下山,不用再回来了。”
端木笙:???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会很棘手吗?师兄?”沈昼眠披着衣服,担忧地看着荣焉。
“谁知道呢,我摸不透他的路数,一切都是未知,都只能靠我自己推测,唯一该庆幸的,就是你叔叔和岁前辈已经离开,沈家与无缘山庄不会受到牵连。剩下的事,静观其变吧。”
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归云派上下一派和睦,就连陆婉娘都忙着和蔡允冰做造人运动,没有再去找陆桓的麻烦,众人相安无事地过着太平日子,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沈从越与曲净瑕来找过荣焉两次,都被荣焉拒之不见。
朱渐清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觉得有些无聊,不情不愿地跑到归云派的书房寻找荣玉摧。
顾维还陪在荣玉摧身边,与他一同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公务。
朱渐清突然推门而入,顾维起身正要质问,却突然浑身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荣玉摧的眼睛在看到朱渐清的那一刻,再次充斥着混浊之气,比起之前更加浓郁。
“你看看你,这都几天了呀?”朱渐清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撒娇埋怨道,“你怎么还不杀了陆婉娘给你的晴歌报仇,你不爱她了吗?!”
“不,不是的……”
荣玉摧摇头连连否认,随即迷茫地摸出怀中的匕首,举止僵硬地向外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我是爱晴歌的……我要给她报仇雪恨……”
朱渐清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开心地晃醒眼神呆滞的顾维,“好啦好啦,不要睡了嘛,起来看大戏喽!”
风雨欲来山满楼。
蔡允冰沉迷在和陆婉娘[你耕田来我织布]的戏码中,无法自拔,整日足不出户,待在房中和陆婉娘腻腻歪歪地相处,为了满足陆婉娘喜花的嗜好,他亲自动手,在屋前开出一片地,专门用来种各种花朵。
恍惚中,蔡允冰竟然真的生出几分错觉,如果就这么和陆婉娘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等到陆婉娘老了之后再杀掉她。
听到有人走进来时,他回头瞥了一眼,见是荣玉摧,就继续埋头侍弄他的花花草草,完全没有注意到荣玉摧诡异的状态。
荣玉摧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房门。
陆婉娘正在认真研究拥霜诀的修习方法,见到荣玉摧进来,欣喜若狂地道,“师兄,你来了!我最近武功进步不少,一会儿给你看看好……”
“噗呲——”
匕首穿透血肉,插入陆婉娘的腹部。
陆婉娘惊恐地瞪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腹部的匕首,又看了看荣玉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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