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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上（修）
泰姆莱斯左右晃动一下脖子，颈椎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变得更深了一些，眼珠子早已变回了爬虫样的金黄色竖瞳。
他的手指灵巧地悬空舞动，画出一道道曲线，身体周围的空间像是已经不属于这个空间，光线被无限吸收进去，形成类黑洞的深沉幽暗效果——之所以称为“类黑洞”，是因为在他舞动的手指间有一根忽隐忽现的银色丝线，各种大大小小的银色光球串在丝线上闪闪发亮。
无数散落的小光点围绕丝线上下翻飞，有些越来越亮落在丝线上变成新的光球，有些则逐渐晦暗直至湮灭在黑暗的虚空……
“每次看到你们操纵时间轴，都会觉得这应该是全多元宇宙最美妙的一幕……” 伊维目不转睛地盯着丝线周围的小小光点，嘴里发出由衷的感叹。
泰姆莱斯难得地认真了一回：“无论什么元素都会经历从诞生至死亡，唯有时间永远不灭……我们拥有无限的生命，却只能看着你们如同蝼蚁一样经历短暂的历程，你们羡慕我们的永生，而我们羡慕你们的快乐——有些事情，因为有死亡的催促，所以才成为一种幸福，当你不在乎生死、不在乎有没有明天的时候，就无所谓喜怒哀乐的感情了，因为那些都没有意义。”
黑发青年点点头：“所以你才会选择帮助我？即使我做的事情已经触犯了多元宇宙稳定存在的底线？”
泰姆莱斯摇摇头：“你错了，就算你成功了，对整个多元宇宙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影响的只有空间律和因果律，而时间律是永恒的——你以为自己改变了时间的折点，可是却不知道时间本身就是柔软可变的。
“不同种族之间的对比，短暂与长久只是相对，在无限广大的时间，你无法得知最小极限间隔是一秒钟，一分钟，还是一千年一万年，这种无限广大与空间的无边无际类似却不同。
“最小极限间隔是直线，而整体却是无数个最小直线构成的曲线——这就是时间的本质；一根可变的柔软曲线可以堆叠一个三维世界，而曲线本身就是世界的第四维时间，这就是我们身处的整个宇宙。多元宇宙的本质之一就在于‘万物归环’，无论时间与空间都必须遵守这个定律，不管是普通的圆形，简单的莫比乌斯，或是其他的拓扑封闭空间环，只要是闭合的环形轨迹，就可能变成事物运行前进的轨迹，也许是空间上的回归，也许是时间上的循环，也许两者都有。”
黑发青年安静地聆听着，视线却牢牢定在眼前旋转越来越慢、景象逐渐凝固的迷幻漩涡。银发精灵纤瘦的背影已是隐约可见，只有少数残存稀薄扭曲纹路的区域还在小幅度震荡波动，稀稀落落的氤氲灰雾成为双方最后的隔断。
最后他耸了耸肩膀：“好吧，老朋友，那么现在你是在扮演一头睿智的哲学家来向我普及本质学说？”
“不不，当然不是，循环前进的大方向与个人命运的不可预知性是个连神上之神都无法自圆其说的哲学命题，所以这种没有确切答案的玩意还是留给那些喜欢争论不休的家伙们去完成吧，故作深沉的思考对我来说是百分之百的不幸。”黑眼圈男用力摇晃他的头，连带头顶竖起来的炭灰色头发可笑地甩来甩去，“我还是更喜欢待在主物质界上面，用我那美丽动听的歌喉演唱令人沉迷的音乐，哦呵呵呵呵呵~~~~~”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百分之一万的不幸。”
◇ ◇ ◇
“奈吉尔……”
精灵少年的耳边再次传来伊维的声音，几乎同时，一只手落在他尖尖的耳朵上捏了一把，顺着耳廓上下摩挲着。
“啊——！”收到惊吓的少年发出一声尖叫，精灵的耳朵比人类的耳朵有更多的敏感神经，薄薄的耳轮热热的，被手指磨蹭过的地方能直接感受到皮肤下血管有节奏的跳动，这种特别的感觉让他神经反射一样地抬手捂了上去。
“别叫，小家伙，是我。”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质十分清晰，刚想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站在院门口的位置，而是刚刚迈出自己休息的那间房间，双手搭在镂空的雕花木门扉上，头发还带着几滴未擦干的水珠。
身前身后不再是混沌朦胧或是光怪陆离，而是实实在在的充满异域情调的家居摆设、院落设计，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更重要的，他在自己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回到了安全的区域。
这是怎么回事？
没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想东想西，黑发青年叹笑着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疑惑，但是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奈吉尔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捂在耳朵上，连带着按住伊维的手指，粉嫩嫩的脸颊一下子就出现了两团可疑的苹果红，非常不好意思地撒开了手。
伊维掐了掐他的耳朵尖：“我有给你留言让你不要出去，不听话的坏孩子……先跟我来认识一下某个不务正业的家伙。”
精灵少年吐吐舌头，不敢反驳，乖乖地跟着他走下台阶，就算伊维不肯向他说明刚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是人家给自己家里设下的保护禁制，没道理简简单单就告诉自己吧？
院子里那个浓黑色眼圈、头发高高翘起的长相奇怪的家伙让他心里有点打鼓，这家伙的眼珠子简直是黏在了他的胸前，嘴巴越咧越大，最后三两步跑过来，探手捏住兰斯洛的脖子，将他从奈吉尔的衣服里拽到自己眼前，暴发出贱贱的大笑声：“哇哈哈哈哈哈——小猫儿，本大爷终于见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了，居然是这么小的一只！哇哈哈哈哈哈——”
受到惊吓的兰斯洛毛发炸起，四肢在空中乱抓乱挠，凄惨地喵喵大叫，奈吉尔心疼地伸手将他抢回自己怀里，小声安抚着。好不容易把兰斯洛哄得情绪稳定，奈吉尔见到那黑眼圈男始终对猫咪极有兴趣的眼神，干脆把他送回魔宠口袋里，免得再被对方的怪诞举动吓到。
伊维也无奈地瞪了泰姆莱斯一眼，怪他一见面就做出这种捣乱的事情，轻咳几声为双方进行介绍：“这是奈吉尔，银叶家族的小法师，这位是泰姆莱斯，一个不自量力的神经病，不过这次出手救回了你的一条小命。”
“啊呜呜呜呜……重光，你是个坏人！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泰姆莱斯再度比出矫揉造作的兰花指，假模假式地用袖角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实际上却是从岔开的手指缝里偷看对方的表情，那个摇头晃脑的样子让还搞不清状况的精灵见了都很想笑，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很脱线。
“别上当，这家伙本性就是演戏上瘾，现在只是在装样子。”黑发青年抬眼扫他一眼，嘴角噙着笑意，“他的绰号就叫‘变色龙’，不管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千万记得一件事，就是绝对绝对不能答应听他唱歌，他的歌曲简直就可以媲美无差别攻击的女妖之嚎。”
“呜呜呜呜——重光你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伤人家脆弱的小心肝——啊~~~~~可爱的精灵，心地纯洁的少年，你要相信我，我对音乐和歌唱的热爱可以超越一切的困难，精灵家族优美的音乐也是我追求的目标，有空的话我们来交流一下吧~~~~~”这人先是哀怨地假哭，转瞬就换成“追求至高目标的热血少年”的架势，变脸速度之快简直让那些专业的表演艺人们自惭形秽。
表演狂人作势用手背掩住口鼻，鼻孔朝天高声大笑，那声音又高又尖，简直要刺破别人的耳膜：“小家伙，不要听信重光不负责任的介绍，你应该称呼我为‘伟大的吟游诗人泰姆莱斯’或者‘享誉全大陆的著名歌唱家泰姆莱斯’，哪怕你叫我‘全多元宇宙最华丽的表演艺术家泰姆莱斯’，我都统统不介意的，哦呵呵呵呵呵~~~~~”
ORZ，在场另外两个人头上同时挂出无数黑线……
◇ ◇ ◇
噼啪！
艳红色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爆出清脆的爆音，自从黑发青年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突兀地消失后，冒险者们就开始抓紧时间进行休整——这完全是因为大猫不肯告诉他们更多的事情，以及成为阶下囚的吧女姐姐始终不肯正常回答问题更疯狂地大喊大叫而被塞了布团堵住嘴的缘故。
也许是自身状态不好，卷毛大叔施展的治疗术并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米兰妮腹部的伤口像婴儿红红的小嘴一样外翻着。好在伊维拿出来的那瓶药膏非常有效果，在青蓝的指点下，一层厚厚的乳白色半凝固状的油膏均匀地涂覆在各处伤口上，缓慢地渗入皮肤。
“啧！”卷毛大叔用力摇了摇头，“那家伙的东西还真是很不错，效果一流，估计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东西吧。”
米兰妮轻按了按伤口处，连痛感都减轻了很多，虽然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愈合效果还是药膏的麻醉效果：“好了克莱恩，剩下手臂和小腿上不大的伤口等着待会儿找到背包再打绷带吧，这么好的药物要节省着用，关键时候可是能救命的。”
克莱恩再次用力甩头，不知为什么，他眼前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只觉得看到什么都头重脚轻：“可惜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再买到这药膏，虽然比不上治疗术的快速见效，但这药膏有持续止血效果。”
“克莱恩你怎么了？”坐在旁边看他们处理伤口的埃德加发现了他的异状，张口询问。
“没什么，也许是这一晚上太累了吧，休息不足。”卷毛大叔随意说着，冒险者么，常年都是在野外风餐露宿的，谁身上没有点大大小小说不清楚的毛病。
大胡子战士还想再说一句，可是大猫青蓝突然站起身体，绕着黑发青年进行所谓的“火焰跳跃传送”消失后持续燃烧的那处火焰位置兴奋地转着圈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这个不寻常的举动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将视线投过去。
就像刚才黑发青年消失那一幕的倒放，原本正常燃烧的火焰突然蹿起六七呎的高度，其中翻腾不休的某一点更是出现了明显的诡异扭曲，并且以这一点为中心爆发出漩涡状的金色火蛇。周围的火焰不正常的歪斜，不断震荡、快速旋转着，形成向外扩散的一圈圈扭曲的“波浪”。
“培罗在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奋力提升自己的冒险者等级了，瞧这传送效果，真是大手笔！”卷毛大叔的表情语调都带着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啧啧有声地评论着，“就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奥术，还是火焰领域的神术……效果真是华丽啊！”
“好了克莱恩，你就少说两句吧。”埃德加帮助米兰妮坐起身体，一起看着那像呼吸一样起伏波动的火焰。
大猫呜呜低叫着，略带亢奋地盯着中心点那个翻腾不休的高亮漩涡——那里的火焰已经呈现无法直视的刺眼白光，只能隐约看到白光中有什么东西不断蠕动不断扩大，最后突兀地归于平静，连同地面上的火焰一起消失殆尽。
那里站着两个人，浑身火光缭绕的黑发青年，和被对方的手盖住眼睛的银发精灵。稍晚几秒钟，黑眼圈男也出现在他们身后。
“奈吉尔！重光！”青蓝咧开大嘴，四肢在地面用力一蹬人立而起，将两只粗壮的前爪搭在了精灵少年的肩上。
奈吉尔刚一睁开眼，就被一个凑到跟前的大脑袋吓了一大跳，然后一个带着倒刺的红色舌头劈头盖脸地舔了下来。
“好了好了，青蓝下去啦~”精灵让大猫亲昵地又顶又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他推下去，然后轻柔地抓了抓他的耳朵下巴。
泰姆莱斯立刻“悲痛欲绝”地嗷嗷干嚎起来：“呜呜呜呜——小猫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差别待遇呢？你看你，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亲热过！”
大猫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抖抖尾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黑眼圈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依不饶地念叨着“还是你小时候好玩”之类的话语，虽然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又偏偏大得足够让大猫听见，这家伙似乎非常乐意撩拨大猫的情绪——好吧，回想一下，似乎青蓝也很喜欢撩拨兰斯洛，这是否也可以视为一种恶趣味？
和队长打过招呼的黑发青年干脆揪住某个人的衣领直接拖走：“奈吉尔，过来吃点东西，然后要开始审问马蒂尔了。”
平心而论，伊维在这次冒险活动中所扮演的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就是……外卖贩售车。
既然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储物道具，不再继续掩饰的黑发青年手指轻轻摩擦装饰黑色宝石的戒指，念出一个短短的咒语，然后源源不断地掏出各种各样的食物来：
一大锅乳酪白葡萄酒炖兔肉，乳白色的肉汤上漂浮着磨碎的黑色胡椒粒，喷香的肉味引人口水直流；
切成便于入口的小块煎猪排上撒着白色的芝麻粒，表面上金黄色的油脂光亮无比；
用上等小麦粉烤制的夹着洋葱、生菜和熏肉卷的夹心餐包，用蒸熟的南瓜盛着的虾仁芦荟火腿丁炒制的米饭；
就连餐后甜点都准备了三四种：鲜嫩酥脆的煎起司卷和红茶松饼，上面装饰着糖渍栗子果的栗子泥点心，还有那裹满了厚厚奶油的杏仁甜甜圈；
还有佐餐的甜味酸莓酒、白葡萄酒、蜂蜜甜酒，加入肉桂粉和少量威士忌的美味红茶……
眼见黑发青年一种接着一种的往外掏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埃德加他们是越来越郁闷了，这人未免太不把魔法道具当做一回事了吧？除了那对弯刀，几乎就从没见过他从储物戒指里面掏出什么符合冒险身份的补给品，全都是食材、烹饪器具和各种食物饮品，这么贵重的储物工具，里面该不会全都是这些吃的喝的吧？
但是偏偏这人又表现得这么强势，这样的对比才更让人郁闷得直揪头发。
黑眼圈男泰姆莱斯像个饿死鬼一样拼命往自己的大嘴里塞食物，而且全都是肉食，短短二十分钟就已经吃掉了至少三人份的份量，最后伊维不得不拿出一个装满蜂蜜甜酒的矮人酒桶（矮人随身携带的小型酒桶）塞给他，才算是将他的食欲转换到饮品方面。
之前已经充分休息过的奈吉尔明显要比其他人更有精神，精灵本来就是只需要四个小时睡眠的种族，就算与人类相比同样的年龄，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神明的偏爱。
但是这样说也有点片面，除开伊维和泰姆莱斯这两个实在不能计算在内的强人，其他人都是连续奋战一夜，又经历了一场情绪不断变化的祭祀活动，不管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高度的刺激，现在放松下来，自然会更加疲累。
眼见半精灵小姐文雅地捂着嘴，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其他两位队友也精神不济，伊维干脆再掏出一小瓶黄色的生姜汁液，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犯困的人都吃一点，打起精神来。”
“哦——嘶唔！”卷毛大叔直接一大口灌了进去，舌头被姜汁刺激得难受，人也一激灵地挺直，眼泪汪汪地拼命抽气。
“伊维说的没错，下面对马蒂尔的审问可是很重要，别的不说，至少已经到这一步了，怎么也要完成这个该下地狱的任务吧，否则也太对不起我们自己这么折腾了两三天，又一直担惊受怕了。”埃德加也喝干了姜汁，冷静地将自己的目标定位在任务上面，至于黑发青年的真实身份，又或者是那个长相怪异的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头，他们这些一级冒险者最好什么都不要问不要听，知道的越少越好。
认识到自己缺乏必要的实力，由此选择视而不见，也不失为一种明哲保身的好方法。
“队长，还有那两个人质。”米兰妮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小口小口地抿着姜汁， “其实我很难想象我们还能从这里面找出几个活人来，不过总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吧？”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向咿唔叫唤的吧女姐姐方向扫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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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反复删反复改写了好久，我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自己对宇宙、时间和因果律的理解，又找了很多DND系的世界设定来看，争取将我的思路和设定能够尽量不出现大Bug的融合。
虽然说原创世界可以加入自己的设定规则，但是和基础设定偏差太远也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希望最后发上来的版本多少能说清楚一些我的思路，不至于过度艰涩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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