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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藏之礼下
日光穿过云层,将堂亭山万物笼在一派金光之中,更显此山的瑞气千条仙气腾腾。几声乐音轻响,云蒸霞蔚的礼台上蓦然现出一个法阵,由十位持剑的仙者结成,为的是试今日所藏兵刃够不够格藏在圣山之中。
换句话,凤九她需提着刚铸成的合虚剑穿过此法阵,过得了,才可踏上百级草阶藏剑于圣峰中,过不了便只能重新占卜,待百年后再行一场兵藏之礼。此间百年铸剑的心力全毁不,还丢人,是以开场连宋君才会猜测今日凤九她必定紧张。这一桩礼之所以盛大,比之新君们的成亲礼还要来得庄重,也是因它对新君的严苛。
凤九她老爹白奕做今日的主祭。凤九隐在半空中一朵云絮后头,看她老爹在礼台子上絮絮叨叨,只等她老爹絮叨完毕她好飞身下场,她老爹的絮叨她因站得高捡了个便宜听不着,无奈耳朵旁还有个义仆迷谷的絮叨。
迷谷抱着她的剑匣子,瞧着白奕身后的十人法阵忧心忡忡,口中不住道:“待会儿殿下且悠着些,其实这个法阵殿下过不了也不打紧,在殿下这个年纪便行这个礼的青丘还未曾有过,虽为人臣子这个话有些不大合宜,但君上在这个事上也委实将殿下逼得急了些……”
迷谷的话从凤九左耳朵进去又从她右耳朵出来。其时她的目光正放在观礼台上她爷爷和东岳帝君二人身上,心中忽有一道灵光点透。她琢磨她爷爷才是青丘最大的当家人,她同东岳的婚事,若是将她爷爷通了,还用得着挨个儿服她姥姥她老头和她老娘吗,爷爷才是可一锤定音之人啊!
凤九但求耳根清净,唔了一声。但迷谷的见解她其实不大赞同。道典佛经辞赋文章这几项上头她固然习得不像样些,论提剑打架,青丘同她年纪差不多的神仙里头她却年年拔的是头筹。
迷谷这个担忧其实是白担忧。
白奕刚下礼台,空中便有妙音响动,礼台上的法阵立时排出形来,高空一朵云絮后乍然现出一道利剑出鞘的银光,劈开金色的云层,一身红衣的少女持剑携风而来,顷刻便入法阵之郑
高座上一直百无聊赖把玩着她那只糖狐狸盒子的帝君换了个坐姿,微微撑起头来。
倏忽之间,金光笼罩,仙气腾腾,十位结阵仙者列前,凤九与之周旋,耗费体力,最终只能堪堪躲避,无法破解,甚至易被假象蒙蔽。凤九情急之下看向东岳,只见她嘴角弯出不明笑意,两指并在眼尾一点,恍然大悟,脑海浮映梵音谷中练剑场景,当即施布蒙上双眼,三招之内再次闯阵,待阵中兀然出现百人影,未待众人反应过来,瞬间破阵。
白奕大喜过望,颂词之声响遍琼山瑞林,东荒诸仙亦齐齐拜倒,一时祝声震天。
年轻的帝姬仗剑而立,一把扯下缚眼的红缎,抬头看向观礼的高台,未施脂粉的一张脸因方才的打斗而晕出红意,眸色却清澈明亮,瞧着某处闪了闪,顷刻又收回去。
平日瞧着是个不着调的样子,遇上个这样麻烦的法阵,又是在八荒众神眼皮子底下,却丝毫未露过怯意,进退从容行止有度,在台上台下的一派寂静中,稳稳镇住了场子,还能气定神闲收剑入鞘,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显摆今年做的剑匣子了。”她目光闪了闪,看向东岳那里,只见她嘴型分明“打得漂亮”,嘴角就攒出个得意的笑,又费老大劲将笑强压回去。
凤九彼时正托手将合虚剑送进圣峰之郑尚未丢手的时节,瞧见这片越行越近的浓云,不由得缓了一缓。便在这一缓之间,听闻浓云后传来一声笑:“果然是场诸神共飨的盛会,不过凤九殿下这段兵藏之礼,依聂某陋见,似乎还缺了一个步骤。”雾影散开,一身缫丝貂毛大氅的男子手里头捧一个暖炉,被一众侍从簇拥着含笑浮在云头。
这世间唯有一个人,让凤九一看到就忍不住替他觉得热得慌,这个人就是玄之魔君聂初寅。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上这么一通话,聂初寅摆明是来踢馆的。不过白家一众长辈都在,凤九自觉此时无须她这个辈强出头,收回剑匣子抬眼去瞧她老爹白奕。
青丘诸位长辈中,最会拿面子功夫的还得算她老爹,礼台上的妙乐停下来,她老爹白奕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本君尝听闻魔族一贯潇洒不拘礼法,却不想玄之魔君这一派倒是重礼得很,今日我们青丘在自家地盘上行一个古礼,还累玄之魔君大驾来提点一二,真是惭愧惭愧。”
聂初寅眼光微动,脸上却仍含着笑道:“白奕上神此言差矣,提点二字真真折杀聂某,不过是聂某曾观过青丘两场洪荒时代的兵藏之礼,心中甚为仰慕罢了。尤记得从前试剑后皆有一场比剑,允同辈之人向新任的一荒之君挑战,令人心驰神往,可为何今日轮着凤九殿下的兵藏之礼,却在试剑后便直接藏剑了呢?”
聂初寅究竟想如何,观礼的诸神茫然的依旧茫然,明聊已然明了。
东岳不明,连宋给她解释,青丘曾有同新君比试环节,虽然当初白止为白浅废掉法则,但未在青丘礼册修改,无法作数。
这么一来,聂初寅是抓住这个空挡,不清楚他居心如何,东岳是知道这货曾经拿了她家小白皮毛的,以至于她差点没认出凤九真身。
然而这边在解释,那边的凤九和聂初寅已经争吵到白热化了。由于聂初寅纠缠不休,各种强词夺理,白凤九唯有依制应战,奈何聂初寅足长白凤九几万余岁,两方实力太过悬殊,即便白凤九苦苦支撑数十回合,仍旧不敌,败于下风。
就当众人眼见聂初寅即将讨要承诺之时,连宋突然出声制止。一旁的蓝衣仙者——寒山真人朝着礼台处略一拱手:“本仙虽孤陋寡闻,却也晓得青丘兵藏之礼比剑这一环乃是新君夫妻共进湍一环,魔君虽打败了新君凤九殿下,却还未过得了新君王夫那一关,问凤九殿下要青丘的承诺,似乎要得早了些罢。”
寒山真人在女娲娘娘座下数万年,品阶虽不算高,却因掌着神族的婚媒簿子,同僚为仙者见他皆拱一拱手,避开寒山二字,客气称他一声“真人”。神族成婚同祭地时,婚祭之文便是烧给这位真人,劳他在簿子上录一笔,才算是正经成婚。
台下一阵寂静,继而一阵如蚁的喧哗。白止帝君的手定在了茶案上,折颜上神脸上一派惊色,伏觅仙母张大了嘴巴,白奕上神差点儿摔倒。
白真上神无意识地问折颜:“她嫁了?嫁了谁?什么时候嫁的?”
折颜细心道:“既是寒山真人的话,大抵没错。”
凤九僵着脖子看向观礼台上的最高位,白衣黑发的神君却不见踪影。
聂初寅面向扰了自己的寒山真人沉默片刻,冷笑道:“聂某倒从未听凤九殿下还有位王夫,即便有,聂某也未必打不过他,便是哪位,就请上台罢。”
凤九心道,我觉得你真打不过她。
诸位神仙齐齐盯向半空,等着寒山真人口中新君的王夫从而降,却在这个当口,瞧见一位白衣的神君从右侧不紧不慢踏上礼台,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找我?我出去磨了个剑。”黑色的发丝,俊美端肃的面貌,持着佛经时是浮于红尘浮于三清的端严冷静,握剑时却凌厉得似盘旋飓风,摧毁力十足。
见聂初寅呆愣的模样,她又补充一句:“王夫嘛......凤九确实是本君的帝后。不过,聂魔君,可以开打了吗?”
聂初寅僵了,台下彻底安静了,片刻之间已跪倒一片,观礼台上诸位品阶高的真皇上仙亦齐齐离座而站,帝君站着,诸神岂敢入座。凤九依稀记得曾经梵音谷中也有过这么一出,青梅坞中这个人一出现,便有众神齐齐跪倒。凤九终于有些明白帝君为何不爱出门,走到哪里哪里跪一片,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东岳瞧着台下跪得整整齐齐的众神,颇有观赏一十三她栽下的一丛丛香树苗之感,略抬手免了诸位跪礼,转身安慰站在一旁的凤九:“早晓得你要输,不用觉得给我丢了脸,”递给她一块帕子,“挡了几招?”
凤九一边拿帕子揩汗一边嗫嗫嚅嚅:“十招。”
东岳点点头:“不错,还可以。”又看向聂初寅道,“你觉得能和本君过几招?”
聂初寅脸上含着笑,这个笑却极为勉强:“帝君抬举了,比剑这一环原本只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聂某同凤九殿下尚能称得上同辈之人,却同帝君在年纪上还隔着一个洪荒,聂某哪里能做帝君的对手。这一环虽挑战凤九殿下便是挑战帝君,但帝君德高望重,毕竟与我等并非同辈之人,若要同聂某比剑,怕是有违礼册上的这条法则。”
东岳从容淡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凤九,又不紧不慢地问:“你……本君同你不是平辈,”皱眉道,“本君为什么同你不是平辈?”
聂初寅一愣。台下诸神也是一愣。
东岳看了一眼聂初寅,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凤九,缓缓道:“她是本君的帝后,自然同本君是平辈之人,你方才说你与她是平辈之人,那你与本君当然也是同辈之人,本君同你比剑,可见的确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违了青丘礼册上的哪条法则?”
聂初寅神色僵硬道:“这……”
东岳慢条斯理地掂拎剑道:“听你醉心剑术,真巧本君也醉心剑术,可见你我有缘,开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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