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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时间赛跑的少年(下)
他们的存在不为人知,就如同他们的悲伤。 ——上官霄丛
“言言,你过来!”木子逸一把把我拽走,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又看着楼下的维达的方向,然后丝毫不为所动的看回我脸上,“跟谁说话呢!吓死人了… …”
“你干嘛打岔啊,维——”哎,人呢?转过头去的时候窗口下早已空无一人,我探出头去望向远处的操场,依旧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这小子…居然比猫妖溜得还快??
“得了吧你,都对着窗户发春儿半天了…”
“嘘!!小声点儿,这儿可是自习区…”
周遭传来愈来愈浓烈的怨念目光,我和木木只好硬着头皮麻利的收拾家当到外面去。在操场上一边走,我一边还想着维达,可是四处晃悠了好半天都没见到少年的踪影。他大概是离开了。
‘不,我是去找你的。’
‘我们不是说过今天要好好聊聊么?’
那他自己怎么还跑了?囧
“喂...”木木戳戳我,“你不会失恋了吧?”
“...我还在愁怎么恋,现在还没空失。”
她一把圈住我的脖子,“我看你那个表哥就很可以嘛,很有JQ发展嘛,眼光不要太高~~~~”
“你就不用操那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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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过今天要好好聊聊么?’
‘你忘了?’
少年坐在窗台上,修长的双腿耷拉下来,在床边微微摇摆。月光落在他眼睛里,很轻很薄。床上背对着少年熟睡的人翻了个身,脸朝向少年的方向,被月光一并纳入了轻薄的银色里。
我愣住了。床上睡着的人是…我?怪了。那我是谁?我在做梦吗?
少年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我的方向,“砰!”的一下我身后的门开了。
“——!!”我猛地翻身坐起,体位性低血压搞得脑袋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卧室的黑暗里发愣。床边的窗户大开着,潮湿的夜风带着春夏交织时候那种独有的凉,吹在满身的汗上,冷飕飕的。
我被噩梦惊得大汗淋漓,也不想下床,只好伸出手去关窗户。拉住把手关窗的时候玻璃刚好反了一下光,窗玻璃上映着外面园区路灯的幽绿,影影重重的树影中好像团黑,像有个人正爬在外面的树上。
我一下子蒙住了,手停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玻璃上映出的那个模糊人形。突然感到悬在半空中的手腕上被什么缠住了,一丝一缕像是蜘蛛网,我猛地一扯,连带着窗户砰的关上了。我刷的一下拉紧窗帘,往床和墙壁围成的角落里缩了缩,平复着呼吸。
月光透过帘子依然能模糊的射进来,在床单和地面上形成一片暗淡的光晕。会不会是我看错?这么晚了谁会上树啊。也许只是一团影子,被风吹乱的树叶罢了,也许只是… …
窗帘背后不远的地方突然“咔嗒”一声响,我的心提起来了。一阵细细的凉从两扇窗帘的夹缝中渗了出来,像是有人从窗户缝中对着我的后脖子吹气一样。姑奶奶啊!当时真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突然门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八尾!!
我一下子来了勇气,挺身扑到门边,几乎就是同时身后砰的一下,卷起一阵劲风。窗户!!那个瞬间我猛地旋转把手,咯噔一下——门没开。下意识的就往下摸门锁,却一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冻肉一般的东西,我“啊”的一下叫了出来。
“言少,到我身边来。”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声,我猛地转过头去,正和坐在窗台上的维达四目对视。不回头还好,这一回头我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除了坐在窗台上的维达以外,我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她的脸隐没在维达的影子里,我看不清。只有一条胳膊从床沿上耷拉下来,月光中那条手腕上拴着一条细细的绳——那是绳女的护身符。在我的手腕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条绳子。
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我。
“到我身边来。”
维达这么说着,很温柔,好象没有一点儿恶意。“好像”没有。我还没想好怎做,突然门板的下方传来一阵“咯啦…咯啦咯…”的声音。那只门把手竟然自己慢慢的开始转,我一阵欣喜,拍上门板。
“八尾…八尾是你吗!”
咯啦…咯啦咯…
“快过来,言少。到我身边来。”
咯啦…咯啦咯…
突然“砰”的一下门外有什么东西直直往里撞,把快要贴上门板的我一下震到地上。怎么回事?!
砰!!
又是一下,有人想破门而入!我慌忙起身,余光瞥到锁孔中一条挤进来的东西时险些晕却——那是一截苍白干枯的手指头。即便在黑夜依旧白得出奇,石膏似的微微发亮。在我所认识的所有生物里,没有任何东西会有那么白的手——除了白无常!
“快过来,言少,我没法进去,所以你快出来。”
砰!
又是一下,我慌忙的退开,站在房间中央进退两难。
维达着急了,他探着身子想向前,可是半个身子停在窗框外,怎么都无法进来,“快点儿,这里支持不了多久…”
“闭嘴!!”我一把抄起桌上的剪刀,直直的指向他,“出去!滚出去!”
“你听我说——”
“你是鬼!!!”
把着窗框的维达愣了一下,就在那么一瞬他前倾的身子突然坠落,与此同时我身后的门“砰”的一下开了。接下来几秒钟发生的一切迅雷不及掩耳,落下来的维达突然冲上前来要拽住我,却硬生生抓了个空,反倒被我身后卷来的一阵阴风扫了出去,啪啦一下撞上了床沿。床上的人被他这么一撞,半个身子惯性的掉了下来,倒垂在床上,两只眼睛无神的朝向我的方向。
和自己的尸体对视不过几秒,不等我多想,咯拉拉的一串锁链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转眼就要把我绞死。
“——等等!!”
维达大喊出声的时候那些锁链募的停在了离我眉心眼角几毫米的地方,就像被时间突然停滞了似的。那一条条白色锁链虎视眈眈的逼视着我,顿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指令。不远处的白无常靠在门边,在她身后的黑暗里还有另一个人的轮廓,只是看不清脸。
维达回头去看我,然后转过头去对着门口的那片黑暗,他问,“能不能放过她?”
他在对黑暗中的另一个人说话。我突然发现那个靠在门边的白无常一动也不动,连睫毛也不曾颤抖一下,就好像和这锁链一样被时间静止了似的。夜风不再吹了,墙上钟表的滴答声也停滞了… 在整个空间里似乎只有维达和我是继续运转的,也许还有那个阴影里的人。
“你赢了,放过她吧。”维达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可是阴影里的人一动不动,好像他也被静止了,就像这个空间中的一切。
“维达,你在和谁说话?”
阴影中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突兀得让人汗毛倒立。
“维达?”那个声音开口说话了,很中性,听不出男女,“你改名字了?为了躲我么?”
“… …”维达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但他还是好脾气的道,“随你怎么说,放了她吧。”
“那么我赢了?”
“对。”维达说的很肯定。
“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 …”维达微微眯起眼睛,“我记得——从此世上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
“那么我要你杀了她。”
“你别欺人太甚了,时间!”
“是么?”
咯啦一下,那些包围我的锁链突然发动,维达慌乱的回头,我一下叫出了声,“别——!!”
就在维达回头的那一瞬间,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后面伸了出来,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募得那些锁链从我身上抽离,一齐袭向维达,像是扑食的巨蟒,几下把他困了个结结实实。
“你——”维达的语气真的有些慌乱了,“你笼络鬼差?!”
“笼络?”他身后的人笑出了声,好像听到了很冷的笑话,“有那个必要么?全世界都是我的。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异想天开,妄想逃离我身边。”
维达张嘴要说什么,但那些链子突然狠狠向后一勾,就带着他踉跄的跌入了门口的黑暗,消失不见。那个鬼差静默而空洞的站在那里,自始至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操控着锁链,仿佛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而我干脆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完全是个局外人。
白无常无表情的脸突然转向了我,手里的锁链蠢蠢欲动。我慌忙的往后退,身子几乎抵上了背后从床上落下半个身子的我的尸体。
“杀了她。”
黑暗里的声音下令,唰的一下白色锁链呼啸而来,然后“啪”的一声在碰到我的身体时骤然碎裂。白无常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皱了皱眉,猛地又是一甩手中的链子,“啪”的一下又在我面前炸裂成一段段白色的业火。无常似乎还不死心,挥手又要攻击,突然她视线停在我的肩膀上,清冷的眉毛蹇了起来。
我的余光能瞥到肩上的一只手,从后面从容的搭在我的肩头,而现在离我最近的之后那具尸体——我自己的尸体。那真是一种微妙到难以形容的恐怖,对面黑暗里的人似乎觉得很有趣的,赞赏而讽刺的拍了拍手。
“你醒了,讹?”
停在我肩上的手臂一动不动,冰冰冷冷,却以一种怪异而震慑的威胁存在着。
“还带了稀客来?”
阴影的主人说出这句话时又一只手拍在我另一边的肩膀上,同样冰冰冷冷的感觉,却让人无比熟悉。五指纤长而有力,骨节是介于灵长类和猫科之间的柔韧。八尾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身后,不用看我都知道他脸上带着那种高傲到欠扁的笑容。
“你又欺负人了,时间。”猫妖的话说得很无奈,却透着一种不太自然的恭敬。
“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收藏品之一的。”
“早晚的,”猫妖欠了欠身,手依旧打在我的肩膀上,“我们最终都是你的,大收藏家。”
“嘴真甜,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她。”
猫妖没有答话,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却收了收。白无常转身离去,径直穿过门口的黑暗,好像原本在那里的时间不存在一样。也或许,那里连接着另一个空间。时间和白无常的离去就像他们的出现一样突兀,八尾放开了我的肩膀,绕到我身前,他脸上的笑像是月光。
另一边的肩膀上突然紧了紧,我下意识的转过去。床上倒垂下来的尸体的脸离我不到一尺,我分明看到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我,那个言少的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她是活着的。她朝我笑着,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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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们院里又吵闹了起来,这回是救护车嘶鸣着呼啸来往——我家楼下的杨老夫妇昨晚突发心脏病,一早就被。我听着窗外吵闹的人声,看着猫妖做的刷锅水。
“猫,你做的汤…实在太难喝了。”
“这是药。”
“什么药?”
“金香玉。”
“干什么用的?”
“续命。”
“… …”
我抬起头去瞪着他,隔着厨房的磨砂玻璃,猫妖忙碌的背影模模糊糊。我突然觉得下一句话问不出口,本来我想问问他,那个时间和维达之间的事情。本来我还想问问,为什么和维达说过话的人,那些老人和孩子,都在这几天遭遇了不幸。是不是因为只有他们能看得到他?或者说只有他们和我,能看得到他。我垂下头去,一口一口抿着猫妖的刷锅水。
能活着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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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木木,这道题我哪儿做错了?”
“我看看…啊,这个地方,这是要用二次导数算的。你看,这里得负值… …”
“啊,这样啊…谢啦。”
“别跑啊你,过来过来,这题怎么做?”
“应该选C吧。”
“这词根什么意思啊,从来没见过。”
“Vita?Vita…大概是…‘生命’的意思。”
“哦,生命啊。我发现你什么偏词儿都知道哎,言少。”
“… …”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仰着头,纯黑色的眼睛望着天空。
少年说因为没有终点,也因为到处都是终点。
少年说他在和时间赛跑。
你说谁会赢?
——和时间赛跑的少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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