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野]如何让黑泥成功塑型

　　某间温馨的公寓内。

　　主人已经外出有段时间。

　　午后太阳惫懒的阳光，轻易就被窗帘拦下。能越过阳台堕入客厅的，只有与尘埃相依相伴的几缕细柱。

　　客厅后的长廊上，有三扇门。其中两间的房门完全敞开着，透过左手边的房框向里看，与红木衣柜隔着数尺就是张崭新的双人床，床头摆放着一张男女合照。与正对面的房间相比，虽然装修风格相近，但前者要显得有生活气息得多。

　　就像是主卧与不常有人居住的客房。

　　靠近长廊末尾处，与上面两者不同，最后一间屋子门扉紧闭，金属把手上沾染着厚厚一层灰，可见已有段日子不曾打开。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房间，却在木门下方装了个宠物门。

　　灰白色的塑料框在木门上开了个洞，磨砂的双向门板严丝合缝地扣在框中，但只要按下按钮，就能摇摆在界线上。

　　可这小门并非是为了宠物能在家里自由出入——这种释放爱意的目的——而搭建的。

　　它，只不过是主人入住后，来不及多做改动而选择的替代品。

　　小门内侧，浅灰色便当盒抵着边框边，放置在不会挡到门板的位置；另一侧，竖放着一个空牛奶瓶，瓶内插了一双圆润的涂漆木筷，略粗的方头将将越出瓶口。

　　看来门内的“生物”，并不担心会有人打开门推倒自己的餐具。因为就如同那落灰的手柄一般，整扇木门，唯有那个两扎长的“狗洞”，才担得起门的功效。其他部分，仅仅是墙壁的延伸罢了。

　　阳光不会出声，就再没有谁会打破囚徒的缄默。

　　于是这静谧的空间，与它同监狱的单人间一般无二的作用而言，只是更明亮，看上去更正常。

　　难免有些让人分不清，应该对囚牢有如此的和煦温暖感到窃喜，还是应该对这一方孤独空无感到恐惧。

　　但这是尚且有心去思索的人才能回答的问题。

　　对大多数时间都处于这种状态的他而言，门是禁锢自己的延伸，钟表标记的是属于监管者的时刻，床是给予这所谓□□的舒适。

　　他们都是必要的存在，但绝非为了取悦自己。因而在他眼中，这房间与空荡的四方体并无二样。

　　阳光？那只是无法抗拒的入侵。就如同由他人决定的生活一样。

　　——他就只要随着锁链摆动就好。

　　但如果链条被拨乱了……

　　‘还没回来么？’

　　他不记得女人的脚步声是何时听不见的，他只觉得这一次用餐格外漫长。

　　钟表的时针停在三与四之间，门外还是毫无动静。

　　监管者一时的懈怠，并没有让囚徒珍惜这丝宽裕。正相反，漫长的时光里，都依赖着她的节奏而生活的人，在有序的节律被打破时，囚徒心中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连他自己都不明缘由的惴惴不安。

　　被锁在房内的人，双目直直地盯着洁净到反光的锁孔，就像是要透过那一点点缝隙，搜刮到囚禁自己的人的身影。

　　公寓的大门被打开，浅棕色房门外，渐渐传来屋里人熟悉的脚步声。

　　是每日都要听上两三次，是与她划上等号，成为比对方面容还要清晰许多的印记。

　　啪嗒、啪嗒、啪——

　　拖鞋它在木门前，没有丝毫想要踏进囚牢的意思。

　　女士蹲下身，就像平日一般，熟悉地伸手向小门内侧探去。

　　关在门里的他，猛地扑向正伸进来够向餐具的手，然后用五指紧紧攥着。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而后立刻用另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腕，向门里扔去。

　　就像是徒手拍虫子，即便打死了，也仍会觉得那瞬间的触碰恶心。

　　他缩回手，刚刚的冒犯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于是他团在一旁，条件反射般地防备起来。可即便如此，“你今天是有事出去了么？明天还要走么？能早点回来么？”就像是怕对方会立刻离开，他语声愈是急迫尖锐，问题却越发卑微。

　　这问题不像是站在囚犯的立场对狱卒的询问，倒像是为了活下去，而无比依赖着对方。所以连问询都一步步后退。

　　但这些问题，只得到了还未恢复平静的女人，冷酷而嫌恶的拒绝，“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刷地取走小门旁的餐具，女人像是被追赶般地跑远。

　　屋里的人蜷缩着，背靠着窗外，望着小门逐渐减弱的摆动。

　　直到隔绝屋内侵入走廊的所有阳光。

　　归属于刑事课的半层楼内，漆成牙白色的木桌，两两对放，拼接出五六排警务人员的办公区域。

　　顶头是密闭无窗的审讯室，离它最近的那排长桌，就是重松这一组的位置。

　　两者左边是几个半开放隔间。与审讯室不同，这里大多是来报案及咨询的人员，偶尔也会有位，没有证据能进行严密审讯，却又想着法子找借口留下的人。

　　比如此时，录完笔录，却被警方以“出于安全考量”需要等待紧急联络人，而被女警“保护”着不能离开，只得留在警局喝茶的绘·未成年·琉。

　　“那通报警电话的录音你拿到了吧？”电脑两边，案件的卷宗险险地堆积成小丘，重松随意拿起上方的一册，遮在左脸旁。顺势将剩下的推到长桌中央，腾出块空档，方便他坐在桌上。

　　“拿到了，但暂时还查不到报案人的信息。”下属将被重松推开的一打文件往里推了推，边点开音频。

　　‘我……在二丁目——六本松二丁目，看见——有人死了。’录音里是女人努力压抑着的慌乱声音。

　　被处理过的音频中，抹去了接警员的引导声。

　　重松与下属清楚这一点。

　　他们仔细聆听女人逐渐平复的粗喘声，希望能从中再找寻一点线索。然而背景中并无人耳能分辨出的特殊噪音，好似女人特意找了一处安静的地点来与警方对话。

　　‘他们都死了，请快点来吧。’

　　女人平静下来，说出了这句话，录音戛然而止。

　　“这里是对方主动挂断的。”重松还记得原版录音中，接警员此时还在询问，但对方却主动挂断了电话。

　　这也是重松对女人身份的疑点之一。

　　报案人在案发后一小时向警局打来电话，来电地址指向案发现场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但出警后却没有留在现场。即便不将其列为嫌疑人，对方作为第一发现者，也有调查的需要。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命案发现者，为什么要离开现场避免与警方见面，又为什么突然闭口不谈，情绪变化如此之快？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时候，她看到什么，或者旁边出现了什么人，让她不敢继续说下去？”下属提出疑问。

　　重松没有直接否认下属的看法，“如果是这样，这位女士还真是冷静啊。”在看见凶案现场后被吓到言语混乱，却在被威胁时能保持冷静，这种性格描绘有些前后矛盾了。

　　“监控调查的怎么样？”虽有些不可置信，但警员在询问事务所周围的邻居时一无所获，本来大楼在这个时间段在家的人不多是其一，家中有人的，也只说什么都没听见。走访了一下午，甚至有许多人是警察找上门，才知道自家附近发生了凶案。

　　因而，无人能提供有关凶手，或是报案人的有用信息。

　　“我联系过小区的管理备案，三栋楼均没有搭建监控设备。唯一能利用的，就只有受害者安装在门口的监控，但对方删除的部分，信息部还没能还原。”

　　“周边街道呢？”

　　下属摇摇头，“最近的也在主干道上，人流量太大。现有证据还不够锁定疑犯及报案人身份。”

　　虽然被人连锅端，但也好歹是兽王挑选的分部，如果将事务所安置在不便利的监视下，重松才要奇怪呢。

　　因而他本身也没有期望太多。

　　重松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担心报案人，鉴证科已经派人去电话亭提取指纹了。但事已至此，无论她与受害人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凶手，我们想要知道对方的下落，还是要等鉴证科的报告出来。”这话说地有些无可奈何，但却是事实。

　　案发现场的四具尸体在客厅，第五具则在密室内。不论是凶手，还是报案的女士，都无法不踏入事务所内。

　　或许凶手事前有准备，但如果那位女士只单纯一位发现者，就肯定会留下脚印。

　　还有那名自称只是路过的少女……

　　在案发现场的痕迹检验结果出来之前，他们的接下来的突破口，或许还要放在被害人身上。

　　“你和我一起去九州大学。”思及此，重松立刻起身拍板道。

　　九州大学法医学教室，是福冈警署进行司法解剖的指定地点，这次的五具尸体便是运去那里。同时，因案件的复杂性，警方已请对方优先处理，等他们从警署过去，有些疑问也该得到解答了。

　　重松自旁边的椅背上拎起外套，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听说若林教授今天……”

　　“若林教授亲手把报告交给了我。”一道有些轻佻得意的声音打断了重松的话。“虽然只是初步结果，但之后教授会把更详细的报告发给我们二组。”来人重重地强调了最后二字，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光听这语调，重松就知道来者是谁。他与下属交换了个眼神，望向从门口走来男人，果不其然。

　　“怎么，藤原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还是说，二组有什么案件需要和我们并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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