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番外之吾谁与归

　　瑾瑶言笑晏晏，眼里闪烁着许久未出现的光彩，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傲然，以及，决然的掌控。

　　是夜，当瑾瑶再次被噩梦惊醒时，心境已安稳了不少，也不如第一次的慌乱。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她的心还有些沉重，像是被重物吊着，随时可能落入深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屋内一片漆黑，天空中新月高悬，银色的光辉透过窗棂洒进，清冷异常。

　　月光清澈，风声隐隐。

　　这一次，她梦见的是——小月的死，杀阡陌和东方彧卿的离去。

　　瑾瑶面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痕，她不经意地一摸，却是满手冰凉。

　　在梦里，她的确哭了，却是悲凉大笑，血泪斑驳。

　　那一日，只在片刻的时间里，昆仑山倾，瑶池水竭。

　　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颠倒天地万物？

　　古有云：

　　神哭，天地同悲，日月同泣。

　　呜咽不止，天下分崩。

　　到此时，她岂能还不知她是谁？

　　之前的梦里，早有种种迹象可以证明。

　　为何众仙争夺千百年的妖神之力最终却落到了她身上？为何在蛮荒可以号令百兽？她的血可以毁花草，同样也是疗伤圣品，能孵化出糖宝那样等级的灵虫。

　　神之血，凡尘之物何以受用？

　　天生无泪，天生煞气，命格诡谲。

　　花千骨。

　　小月的死，杀阡陌的沉睡，东方彧卿的死。

　　还剩下多少？

　　她隐隐感觉到，结局，已经不远了。

　　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只有……糖宝！

　　——

　　史书向来只往好的方面记载，它所有的阴暗与丑陋皆会摈弃在历史的尘埃中。

　　当然，也有例外的。

　　譬如斗阑干，譬如，花千骨。

　　各个版本不同。

　　或许在众人眼中，花千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女、妖孽，欺师灭祖、勾引师尊、杀害同门、叛出门派。

　　然这只是人们的口口相传，经过岁月的沉淀，早已大相径庭。其实真正见过花千骨的又剩下几个？

　　都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她昔日的功绩，对六界所付出的，在历史的磨灭下，又剩下了几分？

　　当然，也有一些正面的史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她最终以死挽回六界的形象宣传得绘声绘色，夸不留余力地褒奖她。

　　看到这里，瑾瑶只是笑笑。

　　史书所言，能相信多少？

　　经历过岁月的涤荡，真正生存下来的当事人能有多少？不过是后人的补充罢了。

　　既然做了，又岂会在乎历史的批判？

　　包括对白子画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他活得太久，过往的事只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史书又怎敢一言而定？只有那些功绩斐然、声名显赫的事会流传下来。

　　或是那些恶名昭彰、罪大恶极的。

　　“怎么会想起来看史书？”白子画抽走她手里的书，随意翻了翻，问。

　　瑾瑶漫不经心地一笑：“无意中看到的，闲着无聊，便拿来看看了。”

　　她也不在意他的无礼，顺势倒在软塌上，斜倚着身子，以手支颐，看他。

　　白子画温柔一笑，顺手将书放在案上，抱起她的身子，搂在怀里。

　　他并不在意史书上的评价，更不担心被她看到，既然做了，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或许他以前会在乎，把自己往正面的方向引导、发展，但是在拥有了她之后，这一切就显得微不足道。正又如何？邪又如何？仙又如何？魔又如何？能守住真正在意的才是他最想要的。

　　白子画眼中笑意温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手搭在她腰间。瑾瑶笑了笑，放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清眸微阖。

　　——

　　她与摩严相处的次数并不多。但是瑾瑶敏锐地感觉到摩严不喜欢她，虽然她也算不上多待见他。

　　并不是说她是个多么讨别人喜欢的人，只是身为上位者，本身的交际手段就非同一般，更何况，上位者做到她这个境界，也不需要多少交际了。

　　除了关系比较近的人，她对外界一向采取的是不怎么待见的态度。

　　摩严便是其中之一。

　　瑾瑶曾经听衍道分析过他对自己三个徒弟的看法。

　　摩严利欲心太重，功名利禄看得太重。起初她不以为然，人都有缺点，淡泊名利固然是好事，然看得太重亦未必是缺点，这样的人更易于掌控。

　　笙萧默贪玩，事事不上心，心中却有他自己待人接物的一套准则。瑾瑶觉得这种出世态度很好，身处红尘亦超然世外，在见过他与岚烟间的感情时，她愈加钦佩他这种大无谓的心境了。

　　白子画生性断情绝爱，在他与花千骨的事中，倒是无情胜似有情。

　　断情绝爱于修炼而言并非坏事，但倘若当真摈弃七情六欲，那人，可还算是人？

　　摩严面对她时，眼底总有一份畏惧。这一点她并不奇怪，普通人在知道她的身份时有些害怕是正常的。毕竟神这个字对于人们而言太过久远，又太过崇高，在信奉神灵的人面前很难有不畏惧的。

　　另一点，在他眼里隐隐约约有心虚浮现，她并不明白，他二人从未见过，他这心虚从何而来。

　　还有就是，摩严在看着她时，会有狂热，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费尽心思想将它夺到手的意图。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以及心态。

　　活了几十万年，瑾瑶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察言观色的本领已臻化境，自然知道这眼神的含义。因此，她更不待见他了。

　　和摩严相处不似与笙萧默、幽若等人，她可以放下心思、无忧无虑地聊天、谈心，在摩严面前，她需要应付他的试探和谄媚，这让她觉得很累。

　　与大多数人无异，可是她就是本能地不、喜、欢。

　　从前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在那个梦过后，她心底有了答案。

　　面对杀害自己身边亲人的人，只怕是个人都会产生恨意。

　　白子画知道她这一点，才不让摩严与瑾瑶往来，而自她来到长留之后更是直接闭门谢客。每天来拜访她的人络绎不绝，然而真正能到她面前的并没有多少。

　　瑾瑶如此作为亦是为了避嫌。长留本派中的长老被她拒之门外的已不在少数，更遑论他人。白子画似是也不喜欢她与外人有过多接触，绝情殿外的结界设了一层又一层，牢不可破。除了幽若等人，再无人能从外进入。

　　对此，外界一直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身在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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