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46.头疼病
　　天色渐晚，两人便决定在淮阳县中的一家客栈投宿一晚。

　　每天赶路都很辛苦，程宝枝几乎是一上床就能立刻睡着。然而这一夜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程宝枝忽然被惊醒了。

　　她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吵醒，翻个身打算继续睡过去，却突然听到从对面的床上传来痛苦隐忍的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的低吼。外面雨声很大，她还是察觉到了江七夕的不对劲。

　　“七夕？”她试着呼唤他，在没有得到回应却仍然听得到细小的声音，她担忧地下床穿上鞋走了过去。

　　床上的江七夕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的眉头紧皱，表情很痛苦，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同样失去血色的双唇被他咬出了鲜血。

　　“你怎么了！？”一见到江七夕的情况程宝枝不由得慌了神，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哪里疼？是头么？”

　　江七夕疼得说不出话，任凭程宝枝怎么呼唤都不回答，好不容易使劲挤出了一个“疼”字。

　　程宝枝急坏了，可是这大晚上的外面又是打雷下雨，哪里去找大夫。慌不择路下她决定去找人帮忙，这样下去江七夕就算不疼死也要半条命没了。刚想转身出门，她的手就被突然抓住了。

　　“别……别……走……”

　　程宝枝连忙退回来坐在他的床边，“你怎么样了，好点了么？”

　　江七夕的手一直紧紧握着程宝枝的手，他的手指很用力，掐得程宝枝很疼，这也正说明了他此时承受的痛苦有多严重。程宝枝很担心，反手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忽然她想到那天在巷子里他似乎一开始虚弱得很奇怪。

　　原先她一直以为那时候他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那时候他用袖子挡着脸她以为是他故意不想让她认出来。可是等到她进入巷子的时候他已经是那副样子，那两个混混武力值并不厉害，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江七夕，不应该会被那两个人堵在巷子里连站都站不起来。

　　更何况他不可能提前料到她会听到声音走进巷子发现他们。

　　程宝枝心头一惊，难道那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疼痛难忍才会被那两个混混有机可趁，他遮着脸的样子实际上是他疼得抱着头？可是后来他明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这番疼痛的人。

　　程宝枝想了一会儿，如果他不是故意装出来，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在她教训那两个混混的时候他服下了来抑制自己疼痛的药物。

　　程宝枝喜上眉梢，想掰开江七夕的手，可是他抓得太紧，程宝枝只能好声安慰他：“我不走，我去给你找药，是不是在你的衣服里？”

　　果不其然，在江七夕的衣物里程宝枝翻出了一个瓷瓶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

　　遗憾的是，程宝枝拔开瓷瓶的塞子里面却连一颗药丸都没有。瓷瓶中确实有一股药味，可惜程宝枝对中药一窍不通，无法从气味上分辨出这是什么药。她连忙打开了另一个锦盒，锦盒中静静地躺着两根细长的银针，屋内很黑，如果不是程宝枝凑近了看里面的两根针很容易被忽视掉。

　　“给……给我……”江七夕从黑暗中抬起脸，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神湿润无神，他看到了程宝枝手里拿的东西，强忍着疼痛想要伸手拿过来。

　　程宝枝坐回床边把锦盒递给他，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七夕伸过来的手在发抖，他咬牙拿起了其中一根银针，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对准了自己的后颈刺了下去。

　　江七夕没有了动静，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但他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来，蹙得很紧，像是在梦中也在承受着疼痛的折磨。

　　程宝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心里知道江七夕绝不可能做伤害自己的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他。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头会疼得那么厉害，从前他没有这个毛病。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针抽出来放好，把他蜷缩的身体伸展开来，把枕头垫在了他的脑袋下面。在摆放他的手肘的时候隔着袖子忽然摸到他的手肘内侧有一道凸起，那道凸起摸上去并不平整。手感很奇怪，程宝枝有不好的预感，急忙把他的袖子往上撩起，一道蜿蜒可怖的疤痕赫然出现在面前。

　　外面雨声磅礴雷声轰耳，她却充耳未闻，只觉得心头凉飕飕的。

　　翌日江七夕醒来，仿佛还感觉到头上隐隐作痛。他的精神不太好，显得很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他从床上撑起来，眼神一撇看到了倚在自己床角柱子上熟睡的程宝枝。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看到了桌上的锦盒和瓷瓶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从没想过要瞒着她，却也不想令她担心。

　　正打算起身把程宝枝抱回她的床上，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尖锐惊恐的尖叫声，随即就听到有人喊：“死人了！”

　　程宝枝猛地被惊醒，后脑勺砸到了床柱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江七夕赶紧凑过去给她揉揉，问她：“很疼么？”

　　程宝枝又是一惊，好在他的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才让她的后脑勺免受再一次的撞击。

　　程宝枝担心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终于挨不住睡了过去。

　　“外面好像出事了。”

　　江七夕点头，两人收拾了下相继出门去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宝枝比江七夕晚一步，待她出了房门转头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口围了许多人，她走过去踮起脚尖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看到里面的一角，眼睛上一阵温热，视线被一只手遮住了。

　　“别看。”

　　她听到是江七夕的声音，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拨开他的两根手指偷偷朝里面望了一眼。她吓得一哆嗦，听到头顶上江七夕无奈地声音：“说了别看。”

　　程宝枝壮着胆子又看了两眼，随后和江七夕从门口退了出来。

　　“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程宝枝说。

　　听到她的话，边上有其他人摇摇头，附言道：“一个都走不了。掌柜已经封锁了整个客栈，过会儿衙门的人就来了。”

　　死者是名二十多岁的紫衣女子，倒在房间中央双目圆睁，衣冠不整露出了雪白的锁骨，令她致死的伤口是在心口，鲜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她的右手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手上也沾有鲜血。

　　虽暂时看不出她是何时死的，可程宝枝知道自己昨夜在江七夕床边候了一夜，这名女子死的时候她必然是醒着的。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自己隔壁死去，程宝枝心里有些唏嘘和不忍。

　　衙门的人还没来，程宝枝和江七夕回了房。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程宝枝想起来昨夜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症状？”

　　江七夕淡淡一笑，坦白道：“恢复之后就有的小毛病，头疼而已，死不了。”

　　程宝枝低下头，他昨夜的情况她记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轻松。

　　“那你手上的伤呢？”

　　江七夕有些震惊，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摸上手肘上的疤痕，“不小心摔的时候被石头尖划的。”

　　程宝枝低头哦了一声，心情复杂得很。她很担心，他是偷跑出来的，药已经吃完了，如果下次再头疼怎么办，盒子里的银针也只剩下一根了。不过盒子里的银针到底是什么？

　　锦盒里的银针上浸染过特质的迷药，刺入之后能让人立刻昏迷。江七夕原本是为了防身才把三根银针带在身上，却没想到两根都用在了其他用途上，正所谓世事无常。

　　半个时辰后捕头和捕快都来了，并让掌柜把客栈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案发现场。

　　昨夜客栈里除了两个厨子和店小二以及掌柜之外，客人有九个。分别是程宝枝和江七夕，死者姑娘和同行的两位姑娘，还有两个青年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六旬老者以及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

　　房间里挤不下那么多人，所以都等在了走廊里。挎着大刀的捕头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四个衙役。

　　龙何必是淮阳县县衙门的捕头，大家都叫他龙捕头。

　　“龙捕头。”掌柜毕恭毕敬地对龙何必拱了拱手，把他领到了大家面前。

　　龙何必半睁着眼懒洋洋的扫视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他眼睛本身就小还是没睡醒的缘故，像是两道门缝。正因为如此，程宝枝才在看着龙何必的时候没有察觉到那双微小的眼睛在扫过她身上的时候眼睛里有不一样的神色划过。

　　龙何必扫视过众人之后就负手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没有人动过尸体的位置，龙何必绕过尸体先环视了一边房间里的布局，最后才把视线落到了最关键的尸体上面。

　　“犯人就在你们之中，在查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准离开客栈。谁敢走，我就抓谁回去。”龙何必晃着脑袋轻描淡写地说。

　　客人中的中年人嗤笑一声，不削地问：“你怎么知道犯人就在我们之中，而不是从外面潜入进来杀完人后再悄悄离开？”

　　龙何必斜眼看他一眼，只因眼睛太小不易让人察觉，他看那中年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猪，“昨夜下大雨，如果犯人是从外面进来行凶就必定会留下脚印。但现在窗户附近没有任何脚印和泥印，这就代表，犯人不是从外面潜入进来。店小二也说了早上没有人从客栈离开，所以……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中年人无言以对，不甘心地努了努嘴。

　　“龙捕头，你说在找出凶手之前我们谁也不能离开，可要是五天十天的还没有找出凶手，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走吧？”说话的是个手执折扇的青年人，他笑眯眯地看着龙何必问，“毕竟我们都是路过在这里投宿，在这待太久可是会耽误事情的。”

　　龙何必面对青年的质问一副波澜不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要怪就怪凶手吧，大不了等找出了凶手让你们打他一顿出口恶气好了。”

　　程宝枝忍不住想笑，可是这种场面她没办法笑出声，只能抿着唇强忍着。

　　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龙捕头看上去可不像是个什么好人，更不像是个能在短时间里破案的捕头，可是毕竟他是官府的人，他说话没人敢反对。

　　“好了别废话了，再废话浪费的也是你们自己的时间。我先一个个单独审问，从你开始，跟我来。”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程宝枝，然后转身由掌柜领着去了一间空闲的房间。

　　其他衙役留下来看着其他人。

　　程宝枝有点紧张，不是因为马上要被审问了，而是因为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江七夕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程宝枝点点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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