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的将军

　　与杰弗瑞的会面在首都星的外围星球上，布兰特带上了几个亲信警卫借着视察的名义就去赴约了，杰弗瑞的胃口许久不见倒是大了很多，那些要求的确是让布兰特很火大，所以布兰特自己去见杰弗瑞。
　　这颗外围星都是流民，而且缺乏警卫维护安定，食物，水源都是珍贵的，帝国分配的这些东西非常有限，很多流民连居住的房屋都没有，而且他们大多不具有帝国合法的居民证，被帝国扔在了这个地方后，只能自生自灭，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布兰特踏上流民街的时候，几乎无法想象这居然是帝国的外围星，要知道，帝国每年用于安置流民的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那些钱恐怕也是被贪了不少。
　　穿着破烂衣服的流民看着衣着整洁的布兰特一行人，孩童们眼中透露的是好奇与探究，而大人们得眼中多是畏惧与仇恨。布兰特眼神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流民冲出来撞到了布兰特身上，布兰特黑色的军服沾染上了不少灰尘。警卫们瞬间抽出枪来对准流民，流民连忙跪下来请求原谅。布兰特扶起他的瞬间，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小金属扣。
　　布兰特巡视了一圈，来到一个破烂的民房就进去了，警卫被留在门外。
　　布兰特进来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向左看去，一个带着眼罩的中年男子正恶狠狠地看着他，那种恨不能噬其血肉的感觉让布兰特瞬间提高了警惕，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阿亚，带他进来。”杰弗瑞的声音很好的打破了僵局，叫阿亚的中年男人收回目光，领着布兰特走进了屋内。
　　杰弗瑞坐在地上，正一心一意地削着一块儿木头，周围一圈儿木屑，看来已经削了很久的木头了，将布兰特带进房屋后，阿亚面色阴寒地看了一眼布兰特，然后离开了房间。
　　“莉莉丝在哪儿？”布兰特看着悠闲削木头的人，杰弗瑞已经显出了一些老态，眼角的皱纹越发的多了，似乎瘦削了不少。
　　“她不在这儿。”杰弗瑞小心翼翼地用刀尖雕着什么。
　　“条件。”布兰特惜字如金，出来巡视，并不会花很长时间，谈判得快速进行。
　　“你知道她的价值，她可是非常好的舆论引导者。”杰弗瑞的手灵巧的转着，木头渐渐打磨的光滑，细细的碎屑掉在了地上，不少粘在了杰弗瑞的腿上。
　　“她是被操控的。很危险。”布兰特盯着杰弗瑞，并没有被他懒散的样子激怒。
　　“我老了，布兰特。”杰弗瑞没有对布兰特的话做出回应，叹了口气，慢慢雕着，木头开始显现出一些形状，似乎是天使。
　　布兰特没有说话，破败的屋顶漏出些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洒下光斑，光线里可以看见浮尘的痕迹，刀刻声格外清晰。
　　“当初进入自由联盟的时候，我还年轻的很，转眼间就老了，时间真是快，最初，我们也是在这样的房子里，不，也许更加破败，时间太长，记忆也模糊了不少啊，那群小毛孩子现在也成了大人，不听话了啊，布兰特，你知道，我该退休了，最近阿亚的呼声很大。”杰弗瑞细细地刻着，翅膀上的羽毛显出形态。
　　“杰弗瑞，你知道，联盟的制度是不完善的，帝国失败之后，联盟真的能够带来我们想要的东西吗？杰弗瑞，我不能让我的国家陷入联盟曾经的境地，否则，又是下一场战争的隐因。”布兰特轻声说着，声音带着特有的冷淡，如果像阿亚这样的激进派成为领导者，布兰特不敢设想战争还会持续多久，被仇恨引来的战争实在是太可怕了，只会造成无尽的怨恨的堆积，和平，总是会需要退让的。
　　“我们需要尝试，一旦联盟失败，我们还会寻找到更加合适的方式。”杰弗瑞停下雕刻睿智平和的眼神望着布兰特。
　　“我不希望出现更多的流民街了，杰弗瑞，恐惧会带来最好的平衡，帝国和联盟之间存在这样的平衡，两种制度的挤压对抗，最终会带来平衡，我们不需要覆灭另一种制度，还可以在对方身上学习到更多。”布兰特坚定地看着杰弗瑞，他已经二十好几了，花了比别人少的多的时间成熟，花了比别人长的时间思索，他曾幻想着替换掉帝国的制度，但又发现联邦又没有那样完美，在管理大星球群体上，联邦远不如帝国那样完善且效率优异，只是门窗坏掉的房子你会毁掉整个地基再重建吗？当然不会，代价太大了，又不是傻子。
　　“......布兰特，你总是让我意外，这种方案现在看来成本最小而且最易实现。”杰弗瑞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他们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追求的本就是和平，却只是想着覆灭对方的制度，统一制度，这样才能完全带来和平，但这真的能带来和平吗？联盟的制度真就是民主的吗？星际联系本就才建立不久，有两种制度并存，并不影响各自关联，甚至能以双倍的速度找出更好的制度。杰弗瑞又重新刻起了木头，天使面部的轮廓显现出来。
　　布兰特就静静地看着杰弗瑞雕刻出天使的双眼，鼻子，嘴唇，躯干，四肢，衣着。
　　“联盟会在西南侧的边缘星上开战，莉莉丝会带领机甲队，这是唯一的机会，布兰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杰弗瑞雕完最后一刀，用手指轻轻擦拭着木雕上的碎屑。
　　“我知道，杰弗瑞，我有一个人，想要推荐给你。”布兰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微型芯片。
　　“好了，这个送你，我会好好考虑的，能被你推荐的人，绝对有能力。”杰弗瑞将木雕塞进布兰特手中，“这是我们的阿瑞拉，代表着幸福，再见。”杰弗瑞接过芯片，潇洒地离开。布兰特拿着食指大小的木雕慢慢走出房屋。
　　回到了别墅，布兰特将那个小木雕放在了书房的书桌上，昏黄的灯光一点也没有刺眼的感觉，懒洋洋地气氛让人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布兰特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着灯光下那个小天使温温软软的笑容，布兰特发起了呆，猛然，尖锐的耳鸣声刺激地布兰特猛地捂住了双耳，冷汗刷地布满了额头，耳鸣声很快就消失了，布兰特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从抽屉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粒褐色的药丸，就着冷掉的茶水喝了进去。
　　看来那些药不能再用了，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布兰特不是天才，即使他在军事指挥上有很好的才能，但也绝对担当不起天才两字，若要说天才，德尔恐怕比他更适合，无论是对于战机的把握还是对于特殊战场环境的利用，德尔比布兰特更加敏锐，直觉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德尔的直觉更加准确，布兰特之所以远超他人，是因为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罢了，发现自己的精神撑不住高强度的大脑活跃程度，布兰特借助药物帮助睡眠，后来又借助药物维持神经的活跃程度，是药三分毒，长期的使用早就在体内积累下了不少的神经毒素，失眠，耳鸣，等等现象都警告着布兰特，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放松的时候，控制一下药物的使用量吧，布兰特看着抽屉里剩下的几小瓶药，啪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德尔回到别墅的时候，就看见书房的灯静静地亮着，站在门前的小花园里，春季的风带着暖意与花香气，吹过树梢带着沙沙的响声，额前的发微微遮住了眼睛，德尔用手拨开，看着那一点光，突然觉得心里微涩，其实这里一直都是“家”的存在，现在想想，家究竟在哪里？他是流民，那个被炮火掩埋的地方才是家…惶然，德尔觉得什么事情快要不受控制了，他就静静地立在门外，直到那盏灯光也消失，抬头看了看天空，深蓝的色泽上映着稀疏的星光，一点也没有家乡那种星河流过的明亮瑰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德尔深深地叹息……
　　布兰特一早就离开了，德尔这几天连布兰特的人都没有看见，这样也好，不会再布兰特面前露出破绽，即使德尔这几天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布兰特忙地晕头转向，也没在意德尔的动向，毕竟自己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德尔也能给他把其他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汉斯的狐狸尾巴露的越来越多，布兰特准备好给他致命一击了，只是现在他还必须去见一个人——埃尔顿，已经“死掉”的前希比特将军。
　　去费尔的家里已经很多次了，几乎是驾轻就熟地拐进费尔的家里，布兰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他的费尔，费尔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盈盈的眼睛像含着水一般，一身的温柔气质，站在费尔的身边显得很般配，那是——可纳娅，费尔的未婚妻，下月初，他们就将举行婚礼了，在大选举他们干掉汉斯之后。
　　下了车，布兰特将礼物递给管家，然后向着可纳娅微微弯腰，“许久不见，蒂森小姐。”
　　“你好，布兰特将军。”可纳娅回了礼，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可纳娅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柔软，温柔，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儿，但是奥斯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儿，而且，奥斯现在在议会正式活跃的时候，即使遭遇暗杀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借着私人会面的幌子而已，很快布兰特跟费亚就乘着悬浮车去了别的地方，费尔递给布兰特一杯红茶，然后两人就静默地不再说话。
　　“这样真的合适吗？”费尔突然出声，布兰特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了。
　　“帝国需要这样的存在，三大军事家族的力量分割很好，希比特需要一个继承人。”布兰特摩挲着杯沿。
　　“你其实不必这样，埃尔顿他……”费尔顿了顿。
　　“埃尔顿的形象比我正面多了，正牌的希比特家族长子，为国身受重伤，而我，凭借着手段爬上将军的地位，扫除异己，这样比来，刀刃还是得我来做，埃尔顿应当是正面的支柱。”布兰特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好像说着别人的事情。
　　“你还真是豪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费尔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们到了，这是费尔的私人辖区，埃尔顿就被藏在里面，布兰特正在想用什么方式来给许久未见的哥哥打声招呼。
　　埃尔顿坐在轮椅上，逗弄着仆人的小孩儿，小孩子哈哈的笑声传了很远，看到从门口走来的人时，埃尔顿支开了小女孩儿。
　　“许久不见，哥哥。”布兰特站在埃尔顿面前，阴影盖在埃尔顿身上，埃尔顿抬头看着布兰特，暗金色的头发，银灰的眼眸像极了格伦撒，周身带着冷酷的气息，一身杀伐，不知为何，埃尔顿突然可怜起了这个被众人追捧的年轻将军。
　　埃尔顿温和的笑了笑，“好久不见，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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