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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堪回首月明中
公元38年春,一切是生机盎然。
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用一块洁净的绢布抹着她手中的那把铁剑。剑锋光芒微闪,衬着她阴寒的双眸。
一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对女子说道:“吹雨,你真要去?”
“不去……怎么为甜甜报仇。”女子并未抬头,似乎依然关注在抹剑上面。
男子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是他逼我的!”女子忽然将绢布往地上一扔,“从一开始,我们马家哪次不是因为他而遭受厄运?!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死那么多亲人;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隐姓埋名十几年,就算是有亲人都当没有一样!如果不是他,月儿和甜甜就不会死!!”
她语气愤怒激烈,让男人一时愕然。他怔怔地看着女人,随即,无奈地说:“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被仇恨所蒙蔽了。吹雨,再这样下去,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女人似乎情绪平静了一些,“他是魔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人。”
“即便他很想,即便……他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男人,守在你身边?”男人问。
女子一愣,随即说道:
“他杀了你妻子和你女儿,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我记得,但我更记得,你离开他的时候,他有多么伤心;他为了得到你而不惜一切代价,是你不相信他真的会杀死月儿和甜甜。”男人说道,“吹雨。我这么说,不是我忘记了失去妻子和女儿的痛苦,也不是为了责怪你。而是我知道,你和他之间,若一定要说出谁对谁错,……真的,很难说出口。”
女子渐渐低头沉吟,眼眸中已经出现了柔和之色。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吹雨,忘记仇恨吧。不要忘了,你还有马家守正辟邪的重任,你还有将臣要杀。”
“将臣我一定会杀,但仇我也一定会报。”
“……所以你的意思是,膛念在你心中重要过马家的重任。”
女子猛地抬头:“不是膛念,是仇恨!”
“那有什么差别。如果没有膛念,你会记得这段仇恨吗?……不过,马家的女人,一向都放不下。”
“哥。”
“答应我,活着回来。”男人说完,便双手背在身后,离去。
女子看着男子远去的身影,将手中的剑举起,剑上锋芒依旧,而她却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马吹雨再次遇到膛念的时候,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但她根基依然深厚,步伐依然矫健。
当年她一时心软,或者说是逃避,所以造成了两人将最后一次交锋的时间延后。然而该来的始终会来,因为这些都是命运。
拿着手中那把剑,她紧握剑的力道和她全身所散发的杀气,让膛念知道此刻她的决心有多么重。
他早就料到了,在杀死了马棠秋的妻女之后。
至少能让她在有生之年记住他。
“这么多年没见,你稍微……成熟了一些。”他看着她鸡皮鹤发,不知为何,竟不觉得丑陋。
“这么多年没见,你一样这样令人讨厌!”她语气平静,但语含激烈之词,每个字都似乎灌满了恨意。
他的表情似是沉了一沉,然后露出一个看似明媚的笑容:“你要报仇就只管找我。我也很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的道术是否有所长进。”
“绝对不会令你失望!”马吹雨说完,手中的剑便一挥,迸发出强大气场,周围土地崩裂,深层泥土受到波动,轰然喷出地表,土沙蔓延在空中,纷飞了他们的眼眉。
膛念轻松一跳,避过攻击,周围的沙石飞走,掠过他的脚下。
马吹雨抽出一道符:“龙神敕令,土神行孙借法!”
符呼啸而出,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周围的沙石集聚在一起,滚做一个巨大的土球。
“诛邪!”
土球猛然向膛念冲去。膛念看这土球势不可挡,怒吼一声,将所有力气灌注于右手,轰然击碎!
被击碎的土球化作万千个碎片,带着膛念和马吹雨强大的真气,向四周迅疾飞去!
马吹雨四周躲闪,怎料碎片如暴雨般袭来,让人防不胜防,终究马吹雨被一块碎片击中,闷哼一声倒地。
膛念一惊,将右手伸出,五指一弯,猛一使力,所有碎片受膛念真气所影响,渐渐集聚起来重新成为一个土球,膛念将土球安放在一旁空地上,便匆匆赶到了马吹雨身边,抱起她:“吹雨!吹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惊讶,并且忽然感到了剧烈的疼痛。来自胸口。
他低头,渐渐地看到他黑紫色的袍子上染上了鲜血,使得整个袍子颜色更为浓烈。
——一把法器插在了他的左胸口,直接穿过了他的心脏。
他的手开始颤抖了,却始终不愿放开马吹雨。他的视线移到了马吹雨脸上,那张垂垂老矣的苍白面孔,她眼神坚定:“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知为何,膛念忽然很想笑,笑这么多年的痴愚,可是——也是他心甘情愿。他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果然……只有你,才能伤得了我……”
马吹雨将膛念僵硬且颤抖的手给拉开,膛念顺势倒在了地上。
她坐了起来,看着他全身都在颤抖,那果然是一把厉害的上古法器,茅山道长给她之时,便已说出此法器对妖物的厉害之处。
“我一定要杀了你。”她喃喃道。
他颤抖着身子说:“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你的声音在颤抖……”
马吹雨说道:“你听错了。”
“就当是……骗骗我都好……骗我说,其实你有那么一点……不舍得我……”他伸出手,大拇指抵到了食指指尖,“这么……一点而已……”
“要怪就怪你太傻,人妖殊途。更何况,我与你之间的深仇大恨不是一日两日之内便可以说得清。”马吹雨说,“我们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死!”
“……人妖殊途?”他喃喃道,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渐渐变白,身形已经妖化,“我一直……都好想……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可以和喜欢的女人……白头到老……”
他侧过脸,看到垂在地上的头发,再看了看马吹雨的银丝:“……至少……可以……和所爱的女人……白头……到……”
说到这里,他全身一阵抽搐,颤抖的手忽然渐渐消失。他并不惊讶,只是慢慢说出口:“……死。”
马吹雨表情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猛然化作一阵烟尘,看着他与风沙消失于苍茫大地之中。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手深深地抠进了土地。
“吹雨,只要我死,禁咒便会发动,马家历代永远不会有女子出生!”膛念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因为我不想……不想再在这样的对立的环境下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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