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叛逃协议

作者:吮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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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体中心位于万国宫附属建筑的一楼,比昨天的会议室更大更现代化。当温叙礼他们走进后台时,能听到前厅传来的嘈杂人声——记者们互相交谈,调试设备,等待着发布会的开始。
      十点整,工作人员引导他们上台。长条桌,五个座位:施耐德教授居中,谢婉研在右,温叙礼和林景澜在左。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麦克风,后方是媒体的长枪短炮。
      闪光灯亮起时,温叙礼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林景澜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但表情保持平静。
      施耐德教授做了简短开场,介绍了发布会的背景和目的,然后直接进入问答环节。
      第一个提问的是CNN的记者,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谢婉研博士,您父亲谢明哲教授目前情况如何?他是否知道今天这场影响深远的会议?”
      问题很聪明,从个人故事切入,既有人情味,又能引出更深的背景。
      谢婉研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感谢关心。我父亲目前在南城,身体正在恢复中。他知道这次会议,实际上,他提供了很多早期研究的原始资料,帮助我们构建自然共鸣的理论基础。昨晚我和他通了电话,他说——”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波动,“他说,这是他二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真相终于被听见了。”
      现场有轻微的骚动,相机快门声密集响起。
      第二个问题来自BBC,指向温叙礼:“温先生,您曾经是监听者,现在成为伦理倡导者。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是什么让您决定反抗您所属的组织?”
      温叙礼思考了几秒:“转变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一点一点累积的。当我发现监听日志里的密码,当我意识到那些完美心跳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求救,科学的客观数据就变成了无法忽视的伦理问题。至于反抗……”他看向林景澜,“当你发现你监听的对象,其实和你一样被困在系统里,一样在寻找出路时,合作就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叛逃协议》。”记者接话,“那是你们使用的条款。能解释一下那是什么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详细讨论叛逃协议。温叙礼简要解释了条款内容——允许监听者与被监听者在确认彼此为唯一可信对象后联手脱离组织。
      “百年无人成功,直到你们。”记者总结,“那么关键是什么?是什么让你们的叛逃成功了?”
      这次是林景澜回答:“关键是我们选择信任的不是协议本身,而是彼此。协议只是提供了一个框架,真正的动力是——”他寻找着词汇,“是确认了对方也是真实的人,也有真实的感受,也在寻找真实的生活。”
      问答继续。问题确实如施耐德教授预料的,涵盖了各个方面。有的记者聚焦技术细节,询问神经同步的具体机制和风险;有的关注政策层面,询问公约的执行力和国际协调;还有的关注个人故事,询问他们在零域的具体经历和后续治疗过程。
      他们都一一作答,配合默契。温叙礼负责技术性问题,谢婉研负责政策部分,林景澜负责个人体验。遇到交叉领域的问题,他们会自然地互相补充。
      发布会进行到半小时时,一位《华尔街日报》的记者举手——正是早上刊登克劳斯采访的那家媒体。
      “马丁·克劳斯先生今早表示,过度监管可能让欧洲在神经科技竞赛中落后。你们如何回应这种担忧?如何在保护个体权利和促进科学创新之间找到平衡?”
      问题抛出,现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今天发布会的关键交锋点。
      谢婉研准备回答,但林景澜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示意自己想说。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林景澜看向施耐德教授,教授点头。
      “关于‘竞赛’这个词,”林景澜开口,声音平静,“我在零域的训练中听过很多次。J常说,我们是在和世界赛跑,必须抢先掌握核心技术,为此可以‘暂时搁置’某些伦理考量。”
      他直视那位记者:“但我想问,科学应该是竞赛吗?如果是,终点是什么?是第一个发表论文?是第一个推出产品?还是第一个控制更多人的思想?”
      问题尖锐,记者愣了一下。
      “如果科学变成竞赛,那么伦理就会成为需要被绕过的障碍,而不是需要遵循的原则。”林景澜继续说,“克劳斯先生担心欧洲会落后,我担心的是另一种落后——在保护人的尊严方面落后,在确保技术服务于人而非控制人方面落后。”
      他停顿,整理思绪:“至于平衡,我认为不存在完美的平衡。任何决定都会有代价。但当我们必须在‘创新速度’和‘人的尊严’之间选择时,我选择尊严。因为技术可以追赶,可以改进,但被伤害的人的尊严,一旦失去,很难挽回。”
      回答结束。几秒钟的寂静后,掌声从记者席的几个角落响起,然后蔓延开来。不是昨天学术会议那种克制的掌声,而是更热烈、更直接的认同。
      温叙礼看到,那位《华尔街日报》的记者也在记录,表情若有所思。
      后续的问题相对温和了。似乎林景澜的那段回应改变了讨论的基调——从“要不要监管”转向了“如何更好地监管”。
      发布会原定一小时,最终延长到七十五分钟。结束时,几位记者还想继续提问,但施耐德教授适时宣布结束。
      退到后台时,温叙礼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最公开、最大规模的考验通过了。
      “表现很好。”施耐德教授难得地露出笑容,“特别是最后那段关于‘竞赛’的回应,会成为今天很多报道的标题。”
      谢婉研拍拍林景澜的肩膀:“你成长得比我想象的还快。”
      林景澜只是笑了笑,但温叙礼看到他眼中的释然。
      午餐时间,他们在媒体中心的餐厅简单用餐。透过玻璃墙,能看到前厅的记者们也在用餐,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早上的发布会。
      “下午有什么安排?”温叙礼问。
      “公约起草小组的第一次会议。”谢婉研查看日程,“分三个工作组:技术标准组、法律框架组、实施机制组。我们主要参加技术标准组的讨论,那里最需要我们的亲身经验。”
      正说着,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过来,大约三十岁,亚裔面孔,穿着得体的职业装。
      “打扰了,我是美联社的记者,陈雅琳。”她出示记者证,“刚才的发布会非常精彩。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做个独家专访?不涉及敏感信息,主要是想深入了解你们的个人故事和背后的伦理思考。”
      她语速很快,但态度诚恳:“我知道你们很忙,只需要一小时,时间地点你们定。美联社的报道会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有助于公约理念的普及。”
      温叙礼看向谢婉研。她思考了几秒,问:“您的主要报道方向是?”
      “科技与社会,特别是技术伦理方面。”陈雅琳说,“我关注神经科技领域五年了,报道过脑机接口的突破,也报道过相关伦理争议。我认为你们的故事正是这个领域需要的深度案例。”
      谢婉研看了看温叙礼和林景澜,用眼神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可以。”林景澜先说。
      “我也可以。”温叙礼点头。
      “那么今晚七点,在酒店的小会议室,如何?”谢婉研提议,“但我们需要施耐德教授的批准,以及专案组的确认。”
      “当然,我理解。”陈雅琳递上名片,“我会通过正式渠道申请。无论结果如何,感谢你们的考虑。”
      她离开后,施耐德教授走了过来,显然看到了刚才的对话。
      “陈记者信誉很好,她的报道专业且平衡。”他说,“如果专案组同意,我认为可以做。但需要提醒你们——专访会更深入个人层面,问题可能触及一些敏感区域,比如你们家庭关系的细节,治疗过程中的困难等。”
      “我们准备好了。”温叙礼说。确实,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刻意隐藏的了。
      午餐后,他们前往技术标准组的会议室。这个小组由十五位专家组成,主要是神经科学家、心理学家和工程师,任务是制定意识科学研究的具体技术标准和操作规范。
      会议主持人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一位教授,名叫汉斯·米勒,以严谨著称。
      “欢迎。”米勒教授开门见山,“我们今天的任务是从技术层面定义什么是‘可接受’的意识科学研究,什么是‘不可接受’的。这需要非常具体的标准,不能停留在原则层面。”
      他打开投影:“比如,关于知情同意。在传统医学研究中,知情同意意味着参与者理解研究目的、风险和收益。但在意识科学研究中,问题更复杂——当技术可能影响参与者的思维过程时,他们真的能‘理解’风险吗?如何确保同意是真正自主的,而不是被技术本身影响的?”
      一位英国专家补充:“还有数据隐私问题。神经数据比基因数据更敏感,因为它直接反映思维和情感。如何保护这些数据不被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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