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小橙子

　　宿醉的钝痛像密密麻麻的针，扎着陈橙澄的太阳穴，每跳一下都带着清晰的胀痛感。她是被窗外漏进来的光刺醒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胶水，费力掀开一条缝时，视线先撞进一片柔软的肩颈。

　　年亦兮侧卧在身侧，呼吸绵长而平稳，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有几缕调皮地蹭过陈橙澄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她的侧脸线条很柔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眉眼，此刻卸去了所有防备，睫毛纤长浓密，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鼻尖小巧而精致，唇瓣微微抿着，透着一点晨起的淡粉。

　　而最让陈橙澄心跳失控的是，年亦兮的一只手，正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腰上。

　　那只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烫得她像是被火燎了一下，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往脸上涌。昨晚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冲破记忆的闸门，汹涌着砸进脑海里——酒吧里摇晃的灯光，她对王文雅说出了压心底的秘密，几分醉意的要找年亦兮说清楚的决绝；还有回家后，玄关处急促的呼吸，滚烫的亲吻，她像只没头没脑的小兽，缠着年亦兮不肯放，年亦兮的默许，还有那些呢喃嘤咛……

　　那些画面清晰得可怕，每一个细节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烧得陈橙澄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她猛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是梦是梦是梦”，可腰上那只手的触感真实得过分，年亦兮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她又猛地睁开眼，视线依旧停留在年亦兮安静的睡颜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碎胸腔。

　　不是梦。

　　原来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亲昵，那些带着酒意的放肆和纠缠，都是真的。

　　陈橙澄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耳根都烧得发烫。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身侧的人。怎么办？她该怎么面对年亦兮？

　　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脑子不清醒，什么疯话都敢说，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做。现在清醒过来，理智回笼，羞耻感就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她偷偷瞄了一眼年亦兮，对方依旧睡得安稳，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完全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也是，或许在年亦兮眼里，她昨晚只是喝醉了发酒疯，酒后乱性罢了。

　　陈橙澄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混杂着尴尬和无措，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想就这么和年亦兮对视，不想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眸，更不想听到年亦兮轻描淡写地说“昨晚你喝醉了”。

　　还是先溜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陈橙澄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去掰年亦兮搭在她腰上的手指。年亦兮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指尖带着一点薄茧，触感温热。陈橙澄的指尖碰到那片温热时，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动作更轻了，生怕弄醒她。

　　一根、两根……她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擂鼓，掰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年亦兮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陈橙澄吓得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年亦兮的脸，生怕她醒过来。

　　等了几秒，年亦兮依旧没有动静，只是呼吸微微乱了一下。陈橙澄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继续动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只手从自己腰上挪开了。

　　她悄悄舒了口气，慢慢往后缩了缩身子，和年亦兮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她撑着床，准备悄悄溜下床。宿醉的后遗症还在，她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浑身发软，尤其是右手，撑在床上的时候，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咬着牙，试图用力撑起身子，结果掌心一滑，“咚”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床垫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震得床板都晃了晃。

　　陈橙澄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揉一揉摔疼的胳膊，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睡意的嘤咛。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年亦兮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刚睡醒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带着惺忪的睡意，看向陈橙澄的时候，目光柔软得像一汪春水。陈橙澄看着那双眼睛，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所有借口，所有说辞，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我……”她张了张嘴，舌头像是打了结，颠三倒四地说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她几乎要烧起来，她窘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

　　年亦兮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腰腹间却骤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感，那股酸软的力道顺着脊椎蔓延开来，连带着腿也软了一下。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又栽回床上。
　　她垂眸看向缩成一团的陈橙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眼底慢慢漾开一点笑意，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慌什么？”
　　陈橙澄的肩膀僵了僵，埋在枕头里的声音闷闷的：“没、没慌……”
　　“没慌？”年亦兮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发烫的耳垂，“那你躲什么？”
　　指尖的温度像是带着电流，瞬间窜遍陈橙澄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年亦兮含笑的目光里，脸颊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陈橙澄伸出手想扶一把“亦兮姐姐，你没事吧？”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橙澄的脸更红了，慌忙想收回手，却被年亦兮轻轻按住了。年亦兮的指尖温热，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陈橙澄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发颤。
　　年亦兮缓了缓那股酸胀感，才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很温柔，没有半点调侃，也没有半点疏离，只是带着淡淡的关切，目光落在陈橙澄泛红的脸颊上，又扫过她眼底的惺忪和慌乱，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陈橙澄的心尖。

　　“昨晚喝那么多，”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笑意，“头疼不疼？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陈橙澄张了张嘴，想说“不疼”，可太阳穴的胀痛感却清晰地提醒着她，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模样傻得可爱。

　　年亦兮看着她这副矛盾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像风铃一样清脆，落在陈橙澄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心跳更快了。她垂着头，不敢看年亦兮的眼睛，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年亦兮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陈橙澄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任由那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等清醒一点了，”年亦兮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再说，好吗？”

　　陈橙澄的心里咯噔一下。

　　再说？再说什么？

　　再说昨晚她的胡言乱语？再说那些放浪形骸的举动？还是……再说“复合”吗？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既紧张又期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她抬起头，撞进年亦兮温柔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不耐，只有满满的温柔和体谅，像春日里的阳光，暖得她鼻尖发酸。

　　她看着年亦兮的眼睛，愣了好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细若蚊蚋：“好。”

　　年亦兮看着她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松开按住陈橙澄的手，缓缓躺回枕头上，侧过身，依旧面对着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几缕金色的光斑，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陈橙澄也缓缓躺了回去，依旧不敢看年亦兮，只是盯着天花板，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身侧年亦兮平稳的呼吸声。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心脏扑扑乱跳声。橘黄的壁灯温柔地笼罩着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陈橙澄的太阳穴依旧在疼，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她偷偷偏过头，看了一眼年亦兮的睡颜，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两把小扇子。

　　陈橙澄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等清醒一点再说，也没什么不好。

　　她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年亦兮的气息，那股气息让她安心。宿醉的钝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悸动，像一颗糖，在心底慢慢融化开来。
　　陈橙澄的包里突然亮了一下，要是她打开就能看到是王文雅发来的信息“醒了吗?睡了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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