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能让人听见动物的心声

　　凌晨五点，车队在离锦绣花园两个街区的停车场集合。

　　三辆执法车，一辆“曙光”的面包车。张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精干，眼神锐利。他和苏晴简短交流后，看向林暖：“你就是能…‘识别动物状态’的那位？”

　　“我学过动物行为学。”林暖回答得很自然。

　　张队长点点头，没多问：“进去后跟紧我的人。如果对方有暴力倾向，立刻撤退，让专业的来。”

　　“明白。”

　　五点四十分，天边泛起鱼肚白。

　　行动组分成三队：一队守地下车库所有出口，二队堵小区大门，三队——也是主攻队——直奔B2层防火门。

　　林暖和苏晴跟在张队长身后，还有四名执法人员。众人脚步很轻，但在地下停车场里依然有回声。

　　快到防火门时，林暖将意识延伸出去。

　　门后的空间比昨晚更安静了。大部分动物还在沉睡——或者说，因疲惫和绝望而陷入麻木。但有几个心声异常清晰：

　　一只狗在急促喘息：“…喘不过气…”
　　一只猫在微弱挣扎：“…动不了…”
　　还有那个老年犬，它的心声已经几乎消失了，只剩一点模糊的波动：“…”

　　林暖的心揪紧了。“里面可能有动物情况危急。”她压低声音说。

　　张队长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知道，只是对身后的执法队员比了个手势：“准备。”

　　密码锁。昨天陈宇轩试过，没打开。

　　但执法人员有备而来——一个年轻队员拿出设备，贴在密码锁上，几秒钟后，设备屏幕显示出一组数字：3287。

　　“这么简单？”苏晴惊讶。

　　“很多人用生日或纪念日。”张队长说，“进去后，小赵、小李控制人员，小刘拍照取证，小陈保护两位民间专家。动作快，但别破坏现场。”

　　“是！”

　　门开了。

　　那股气味率先冲出来。

　　混杂着排泄物、霉味、廉价香精、以及…腐坏的气味。几个执法人员下意识掩了下鼻子，林暖却一步踏了进去。

　　头灯照亮了地狱。

　　右侧，笼子堆到天花板。有些笼子里的动物被光线惊醒，发出恐惧的呜咽。左侧，地上躺着五六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动物，身下是污浊的垫料和排泄物。

　　中间，王丽娟从一张简易床上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谁啊？这么早…”

　　看到制服，她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转为惊恐：“你、你们干什么？我这是合法寄养！”

　　“请出示营业执照、动物防疫合格证、寄养服务备案证明。”苏晴上前，声音冷静而专业。

　　王丽娟张了张嘴，脸色煞白。

　　执法人员已经开始拍照。闪光灯在昏暗空间里一次次亮起，照亮了空瘪的水盆、发霉的食盆、锈蚀的笼门，还有动物身上肉眼可见的伤痕。

　　林暖没管王丽娟，径直走向左侧那个角落。

　　那里有个简陋的“医疗角”——一张破桌子上放着几个药瓶、注射器、还有一瓶已经开封的兽用麻醉剂。桌子下面，一个纸箱里蜷缩着三只幼猫，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身体已经冰凉。

　　她蹲下身，手指轻触其中一只小猫。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死了。

　　而且死了不止一会儿。

　　林暖闭上眼睛，睫毛震颤。

　　“这里！”一个执法人员突然喊。

　　他掀开角落的一块帆布，下面竟然还有一道暗门——通往更小的隔间。门一开，更浓烈的腐臭味涌出。

　　林暖走过去，头灯照进去。

　　里面是…尸体。

　　四五只已经明显死亡多日的动物，被随意堆在一起。有猫，有狗，还有一只兔子。

　　她的胃一阵翻搅，不得不扶住墙壁。

　　“小暖。”苏晴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很稳，“去外面透透气，这里有我们。”

　　但林暖摇头。“我要确认…还有多少活着的。”

　　她开始一个一个笼子检查。

　　大部分动物只是虚弱、惊恐，但还活着。有些需要立刻医疗干预——一只狗的伤口感染流脓，一只猫的眼睛严重发炎，还有几只明显脱水。

　　她一边检查，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紧急程度。江致远教过她基础的创伤评估，此刻派上了用场。

　　当她走到最角落的一个笼子时，愣住了。

　　笼子里关着的，是昨天陈宇轩“寄养”的那只英短猫——核桃。

　　但核桃的状态不对。它蜷缩成一团，呼吸微弱，身边有呕吐物。

　　林暖立刻打开笼门，小心地把猫抱出来。核桃的心声断断续续：“…难受…想吐…”“…那个针…”

　　“它被注射了东西。”林暖抬头对最近的执法队员说，“可能是镇静剂，剂量不对。”

　　“先送出去！”张队长下令。

　　但就在核桃被抱出笼子的瞬间，一直沉默的王丽娟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那是我的猫！你们不能抢！”

　　她没扑向执法人员，而是扑向抱着核桃的林暖。

　　一切发生得太快。

　　林暖本能地侧身护住猫，王丽娟的指甲划过了她的手臂，火辣辣地疼。但下一秒，大刘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他原本在外围接应，听到动静不对就进来了——一把扣住了王丽娟的手腕。

　　“老实点！”大刘的声音不高，但充满威慑力。

　　王丽娟挣扎两下，发现挣不脱，突然瘫坐在地上，开始哭嚎：“我就是想赚点钱…我有什么错？这些猫猫狗狗，本来就是畜生，死了就死了…”

　　“闭嘴。”张队长冷冷地说，“这些话留着跟法官说。”

　　解救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

　　最终清点：五十三只活体动物，其中十七只需要紧急医疗；九具新鲜尸体（死亡时间在三天内）；还有那个隐藏隔间里的五具高度腐坏尸体。

　　所有活体动物被分批运出。当第一个笼子被抬出地下车库时，天已经大亮。有些早起的小区居民围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家不对劲，晚上老有狗叫…”
　　“难怪电梯里总有怪味…”
　　“太缺德了，怎么下得去手…”

　　林暖坐在指挥车边，江致远正在给她手臂上的抓伤消毒。伤口不深，但有点长。

　　“疼吗？”他问。

　　“还好。”林暖看着陆续被运出来的动物，“核桃怎么样了？”

　　“已经送去合作的宠物医院了。”江致远缠上纱布，“初步判断是过量镇静剂，但发现得早，应该能救回来。”

　　“那就好。”

　　这时，王丽娟被执法人员押出来。她低着头，但经过指挥车时，突然抬头瞪向林暖，眼神怨毒：“都是你们多管闲事…我记住你了。”

　　江致远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林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

　　她不怕。这种怨恨，她见过不止一次了。

　　上午十点，所有动物安置完毕。

　　重伤的送医，轻伤的送到“曙光”合作的救助站，健康的暂时由动监所安置。王丽娟被带走，现场封存，等待进一步调查。

　　办公室里，张队长和苏晴在整理初步报告。

　　“这个案子，”张队长顿了顿，“可能不止锦绣花园一个点。我们查了王丽娟的手机，有十几个类似的微信群，里面都在交流‘寄养经验’——怎么用最低成本关最多动物，怎么应对主人怀疑，怎么处理‘不听话’的…”

　　他顿了顿：“这是个地下产业。”

　　苏晴脸色凝重：“那‘爱宠寄养小家’平台呢？他们不可能不知情。”

　　“已经在约谈平台负责人了。”张队长说，“但估计他们会推脱说是‘个人行为’，平台只是‘信息中介’。”

　　“那就逼他们改规则。”林暖突然开口，“所有寄养服务必须实名认证、资质审核、允许主人随时探视、平台购买责任险…不改，就曝光，就起诉。”

　　张队长看向她，笑了笑：“年轻人就是有冲劲。不过…说得对。等这个案子结案，我们会给平台发正式的整改建议书。你们民间组织也可以同步施压，舆论监督。”

　　下午，所有人才真正坐下来休息。

　　王姐又煮了粥，这次加了红枣和枸杞，说是补气血。

　　小雨在统计媒体反馈——行动被附近居民拍了视频发上网，已经上了本地热搜。评论大多数是愤怒和谴责，但也有零星声音说“小题大做”“不就是几只动物”。

　　“这些人…”小雨气得眼圈又红了。

　　“正常。”苏晴拍拍她，“改变认知需要时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傍晚时分，江致远从医院回来，带来好消息：核桃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脱离了危险。那只伤势最重的狗也撑过了手术。

　　“另外，”他递给林暖一个小纸袋，“医院护士给的。”

　　林暖打开，里面是几颗水果糖。

　　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

　　很普通的橘子味硬糖，但此刻尝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珍贵。

　　她走到窗边，夕阳正在落下。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但今天，有五十三个生命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虽然代价是另外十四条生命的消逝。

　　她说，“今晚…我想去看看核桃。”

　　“我陪你去。”

　　“然后去吃碗面吧，有点饿了。”

　　“好。”

　　很简单的话，很平常的安排。

　　但就是这样平常的对话，让林暖觉得，这条路虽然漫长，虽然黑暗很多，但是，走着走着，天总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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