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见星河

　　沈瓷是在一种久违的、被温暖和安心完全包裹的感觉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感官先一步复苏。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韩灏圈在怀里，他的手臂结实而温柔地环着她的腰，呼吸均匀绵长，显然还在睡梦中。这种紧密无间的相拥，仿佛将几个月分离的空白都填满了，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潜入房间，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沈瓷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仰头看着他。他瘦了些，下颌线更加清晰，眼睫浓密地覆盖下来，在眼睑下留下淡淡的阴影，连那偶尔在睡梦中微蹙的眉头，都让她心疼不已。睡着的时候，他褪去了赛场上的锐利和日常的沉郁，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让她只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将这一刻无限延长。

　　看着这张刻入心底的脸，沈瓷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那股汹涌的、从未熄灭过的爱意。她真的好爱他，爱到即使知道前路可能依旧布满荆棘，此刻的温暖也让她甘之如饴。这份爱，早已超越了对未来的恐惧，成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存在。

　　或许是被她专注的视线惊扰，韩灏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在对上她清澈眼眸的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柔软，仿佛确认了她真的还在自己怀里。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格外磁性。他微微撑起身子，仔细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关切，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疼不疼？” 问的是昨晚有些失控的亲密。顿了顿，他又轻声问，语气自然而熟稔，仿佛他们从未分开，“饿不饿？”

　　沈瓷的脸微微泛红，像初绽的蔷薇。她摇了摇头，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贪恋着他怀里的温暖和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刚醒的软糯：“不疼。有点饿。”

　　韩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等着，我去做早餐。”

　　沈瓷看着他走出卧室的挺拔背影，心里被一种细密的幸福感填满。她也跟着起身，随意套上他放在床边的、带着他清爽气息的宽大T恤，T恤下摆长及大腿，让她看起来格外娇小。她赤着脚走到客厅，没有去厨房打扰他，而是又一次被那棵在晨光中静静伫立的圣诞树吸引。她站在树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玻璃彩球和柔软的松针，眼神有些放空，仿佛透过这棵完美复刻她想象的树，看到了许多过去的幻影和未来的不确定，心中五味杂陈。

　　韩灏在厨房忙碌了一会儿，端着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焦香的面包和温热的牛奶出来时，就看到她这副近乎虔诚凝望的样子。他走过去，将早餐放在茶几上，然后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圣诞树，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有这么好看吗？都看入迷好几次了。”

　　沈瓷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仿佛在陈述某种誓言的意味：“这是我们的第一棵圣诞树。” 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一棵树，更承载了太多未曾说出口的期盼、共同规划的甜蜜，以及最终分离的遗憾。每一个装饰品，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短暂却深刻的过往。

　　韩灏的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软。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住，承诺般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明年再给你买一棵。”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试探，“如果……你明年还愿意回来过圣诞节的话。”

　　沈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是早已刻在心底的答案，脱口而出：“好呀。”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眼神清澈见底。就像她当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和他在一起，就像分手后她也从未真正想过生命中会容纳第二个人一样。她记得自己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好像搂着他的脖子，用带着睡意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嘟囔过：“韩灏，我很死心眼的，我认定了一个人，那就一辈子了。” 这话，清醒时她或许会因为矜持和骄傲而难以启齿，但确是她的真心，是她情感世界里最底层的逻辑。

　　早餐后，韩灏收拾着碗筷，状似随意地问：“今天圣诞节，想出门逛逛吗？或者……约Grace和Alan他们一起过？他们念叨你很久了。”

　　沈瓷立刻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猫，从背后抱住他，把脸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和撒娇：“才不要！出门去跟那两个聒噪鬼过节吗？那我们的二人世界不就彻底浪费了？” 她只想独占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被外人打扰。

　　韩灏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被她这难得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取悦了。“他们俩这几个月，对于你有了程思意这个新朋友，可是醋意大发，在我这儿抱怨了好几次。”

　　沈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和护短：“你看看他们，就这点格局，怎么跟思意比。” 在她心里，程思意是独一无二的，是能够真正走进她世界的人。

　　韩灏转过身，将她揽到身前，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程思意这个朋友。” 他为她感到高兴，在他无法陪伴的日子里，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在她身边。

　　提到程思意，沈瓷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像是被点燃的星辰。她开始滔滔不绝，语气轻快：“当然！因为她跟你很像呀！” 看到韩灏讶异地挑眉，她笑着解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是长相啦！是那种……嗯，极致的专注力，还有思维的敏捷度和深度。她能跟我聊所有深奥的学术问题，从量子物理到人工智能伦理，也能完全跟上我跳跃的思考节奏，甚至还能给我很多意想不到的启发，就像你打游戏时那些神来之笔的操作一样！而且她特别仗义，行动力超强，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从来不会瞻前顾后……” 她甚至把莫鑫洋突然出现，以及程思意和他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纠葛也当趣事讲给了韩灏听，言语间充满了对好友的维护和理解。

　　韩灏安静地听着，眼神温柔。等她像只兴奋的小麻雀终于说完，才沉吟道：“莫鑫洋……我认识他。”

　　这下换沈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认识？”

　　“嗯。”韩灏点点头，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他跟老韩……就是我爸，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他自己在另一个热门游戏项目也投资了一支俱乐部，做得还不错，在圈内也算是个人物。”

　　沈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验证了什么重大发现，倒在他怀里笑道，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我就说吧！你们这个圈子，看着大，实际上绕来绕去总能扯上关系。” 这种仿佛共享着同一个秘密世界的感觉，让她觉得和他更加亲密。

　　她赖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语气娇憨，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不出去，好不好？跟Grace和Alan一起过的话，我们这宝贵的、偷来的圣诞节就浪费了。” 她用了“偷来的”这个词，精准地表达了这份相聚的短暂和珍贵。

　　韩灏宠溺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从善如流：“那……沈瓷小姐，今天想怎么安排你这‘偷来’的时光？”

　　沈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狐狸。她忽然用力将他扑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跨坐在他腰间，低头吻住他的唇，一番缠绵悱恻的深吻后，才在他微微喘息的间隙，用气声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吃饭、睡觉、滚、床、单。”

　　韩灏被她大胆露骨的言辞和主动撩拨的动作弄得呼吸一窒，随即眼底涌起深沉的暗色和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与欲望。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灼热的吻沿着她的锁骨向下蔓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沈瓷瓷，你真是……干什么都是天才。” 这份在亲密关系中的坦诚与主动，让他爱不释手，也让他更加沉沦。

　　两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了好一阵，临近中午，韩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撑起身子，提醒她：“你一晚上没回去，要不要给林姨发个信息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沈瓷闻言，却狡黠地笑了，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屏幕上是她和林婉仪的聊天界面：“我昨晚睡前就发过啦！我跟妈妈说我在你家，她很淡定，就回了我一句‘知道了，玩的尽兴’。”

　　韩灏愣了一下，看着那条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回复，随即也笑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一股暖流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傍晚。韩灏准备了简单的晚餐，都是沈瓷偏好的清淡口味。两人坐在餐桌前，灯光柔和，气氛融洽得仿佛从未有过分离。看着对面小口喝汤的沈瓷，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宁静，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韩灏心中一动，某种强烈的情感冲破了理智的枷锁。他放下筷子，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开口问道：“沈瓷瓷，我们……复合吧。”

　　沈瓷喝汤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见底，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惊喜或激动，反而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早已料到的了然。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轻松的调侃：“不要。”

　　韩灏怔住，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为什么？” 他以为，经过昨晚和今天的亲密无间，复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沈瓷放下手中的勺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歪着头看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顽皮的笑，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保护：“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分手。” 那句话带来的、如同心脏被瞬间撕裂的痛楚，她记忆犹新，不敢轻易再尝试。她害怕再次全身心投入后，换来的又是他因为责任和压力而选择的推开。

　　韩灏被她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心脏像是被针扎过，泛起细密的疼。随即他失笑，笑容里带着无奈、心疼和满满的宠溺，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沈瓷瓷，你这是……开始学会当个渣女了？睡完就不负责任？”

　　沈瓷用力点了点头，故意板起小脸，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眼里闪烁的光芒却出卖了她：“嗯呐！我觉得这样挺好。” 她开始一本正经地阐述她的“理论”，“时间对上了，彼此都想，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待着，睡一觉。平时嘛……也不用牵肠挂肚地联系，各自忙各自的学业和事业，多轻松，多自由。” 她试图用这种看似洒脱不羁的态度，来构建一个安全的心理距离。

　　韩灏看着她故作洒脱、实则漏洞百出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像是被泡在了一汪温热的柠檬水里。他哪里会不知道，她不是真的这么想，也不是真的想做所谓的“渣女”。她只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那颗曾经被他伤过的心，也是不想给他压力，不想让他因为无法完美兼顾感情与梦想而再次感到为难和愧疚。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他最宽松的、最没有负担的“羁绊”。这份小心翼翼的体谅，比任何抱怨和指责都更让他心疼和自责。

　　他不再追问，也不再试图用言语去说服她。既然这是她此刻想要的距离和相处方式，那他如她所愿。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她微微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好，那就听你的。” 他抱着她，稳步走向卧室，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宠溺和纵容的弧度，“不复合。那现在……时间正好，我们继续履行‘睡一觉’的约定。”

　　沈瓷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地、大大地上扬。这种不被定义、只存在于此刻的亲密，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和令人心安的温暖。没有承诺的压力，没有未来的负担，只有当下最真实的触碰和拥有。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灵魂与身体都紧密相依，这就够了。至于未来那条迷雾重重的路，以及“复合”那个沉重的词汇，就交给未来的他们去解答吧。此刻，她只想沉溺在这份偷来的温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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