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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晚上,在许婧柯洗漱后,俞飞朔主动帮她按摩肩膀。
灯光柔和,气氛看似缱绻。
“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穿的好像是那件米白色的衣服,怎么换了这一件?”
许婧柯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服务,“嗯,不小心弄上脏东西了,去见你爸妈,总不能穿一件脏衣服去吧。”
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俞飞朔换上了一副略带八卦的口吻,仿佛只是闲来无事找话题聊:“贺岸崎跟谁打架了?严重吗?怎么处理的?”
许婧柯随口瞎编:“在篮球场争场地,推搡了几下。我去的时候都快散了,说了他们几句就完了。”
“这么点事就闹到警察局去了?”
“小孩不就喜欢小题大做么,”许婧柯笑他,“你小时候还因为奖状丢了要报警呢。”
这都是今晚俞母跟她说的旧事,俞飞朔失笑。
或许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挣扎。
他不能就这么轻易怀疑她,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那张照片可能是很久之前拍的了,他们的感情不能因为一条短信就产生裂痕,那太不尊重她了。
这件事就这样悬在半空,没有落地,也没有消失。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缓解这种焦虑。
下午从健身房出来,俞飞朔走进一家实弹射击馆。他戴上隔音耳罩,拿起一把手枪,瞄准远处的靶心。
砰!砰!砰!子弹接连射出,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巨大的声响在耳罩内回荡,暂时驱散了一些杂念。他专注于准星,成绩还不错。
几轮射击后,他摘下耳罩,准备去休息区喝点东西。
门口进来一群人,是五六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孩,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而被他们隐约簇拥在中间,最为出挑的那个,正是贺岸崎。
贺岸崎跟同伴聊天,显然没有看到俞飞朔。
上次在画廊和BBQ,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对他隐晦的敌意。两人之间毫无交情,他应该装作没看见,或者干脆掉头就走。
然而他没有。
他违背了自己所有的社交直觉和避险本能,主动朝着那群男孩走了过去。
“贺岸崎?”他脸上挂起属于年长者的友善笑容,打了个招呼。
贺岸崎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闪过排斥。他只是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给。
俞飞朔也不在意,他笑容不变,主动向其他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俞飞朔,贺岸崎的朋友。”
年轻人往往更容易打交道,他们看到俞飞朔跟贺岸崎岖认识,态度友好,几个男孩也放松下来,嘻嘻哈哈地跟他打招呼。
“哥,你也来玩枪啊?”
“技术怎么样?刚才看你打得挺准啊!”
俞飞朔顺势展示了一下,又打了一轮,成绩依旧稳定。
“哇!哥你可以啊!”
“比我们强多了!”
“一起玩呗?我们组队打对抗赛怎么样?”
俞飞朔就被这群热情的少年拉入了他们的圈子,贺岸崎从看到俞飞朔就不怎么说话了,眼神里的排斥有增无减。
玩了几轮团队对抗,气氛越发活跃。俞飞朔有意引导,和那几个健谈的男孩聊得热火朝天,从射击技巧聊到游戏,再聊到平时的兴趣爱好。
贺岸崎去上厕所,他刚一走,旁边一个带着五六个耳钉的活泼男孩就凑到俞飞朔身边,热情地问:“哥,你喝可乐还是雪碧?”
俞飞朔笑了笑:“可乐吧,谢谢。”他接过冰镇的可乐,“贺岸崎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哥你别多想,他刚才还好好的呢。他就那样,有时候话比较少,但是对我们绝对够意思。”
俞飞朔点了点头,露出放心的表情:“那就好,你们平时多互相包容着点,别因为一点小事闹矛盾。”
男孩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关系铁着呢,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俞飞朔看着他们真挚的脸庞,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昨天我路过这边,好像也看到你们几个了。”
几个人都否认:“那你肯定是看错了,昨天我们都在学校上课呢。”
“对啊对啊,”戴耳钉的男孩接口,抱怨道:“昨天学校搞什么‘优秀学子经验交流会’,让我们坐在那听学霸吹牛,烦都烦死了。”
另一个男孩补充:“我们学校晚上还有变态的晚自习,不到十点不放人,我们是今天实在憋不住了,才找个借口请假溜出来的。”
俞飞朔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手指用力地捏紧了冰冷的可乐罐,铝制罐身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她骗了他,昨天贺岸崎在学校上课,根本没跟人发生矛盾,也没去警察局。
那天晚上她真的跟秦聿在一起?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没有心思再玩下去了。
看着身边这些对他毫无防备的男孩,他不好直接拂了他们的兴致。他强撑着精神,又陪他们玩了几圈。
他心绪已乱,手上的准头也消失殆尽,子弹频频脱靶。
男孩们善意地哄笑起来:“哥,你这不行了啊,功力用尽了。”
俞飞朔顺着他们的话说:“可能是吧,体力跟不上了。”
又玩了一会儿,他实在无法再待下去,找了个“突然想起还有点事”的借口,匆匆告别。
脑海里,不再是一片混乱的嗡鸣,而是像电影剪辑师处理素材一样,冷静到近乎残忍地,将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对话、所有的细节,一帧一帧地调取、排列、组合。
那群少年的话仿佛最后一块拼图,被严丝合缝地嵌入。
没有挑拨离间,只有欺骗。
处心积虑的,游刃有余的欺骗。
人在被幸福的幻影包裹时,感官是会变得迟钝的。他会自动过滤掉那些不和谐的音符,直到那虚幻的幸福感像玻璃一样碎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切早已埋下伏笔。
是他自己,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
许婧柯那样的人,感情对她而言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她怎么可能只留着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放弃她固有的生活方式和乐趣?
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戏码,只存在于偶像剧里。而他,竟然可悲地将这幻想当成了现实,并为此投入了全部的真情实感。
他点开了那条的信息,照片上那刺眼的一幕再次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犹豫了两秒,他按下了删除键。
他宁愿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上一次因为秦聿,他们爆发争吵,离开她后,他消沉,迷茫,他不愿再来一遍。
俞飞朔悲哀地认识到,只要不失去她,只要还能留在她身边,无论她如何对待他,无论她身边还有谁,无论她要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都愿意接受。
人们都说长痛不如短痛,这只是把痛苦在时间的维度上进行比较,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前提,长痛就代表着拥有,短痛代表着斩断失去。
那么,究竟是哪一个更折磨人呢?
只有正在经历的人才有答案,俞飞朔选择了后者。
爱是违背人类本能的一种心理疾病,他宁愿在苦痛里煎熬,也不要以失去她为代价换取健康,长命百岁。
“啪!”
俞飞朔用尽力气,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力道之大,让他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了对自己的深深憎恶。
晚上,许婧柯习惯性地想要起身去清理,刚有动作,伏在她身上的俞飞朔却猛地收紧了手臂,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
“别走。”
许婧柯有些意外,他很少在事后这样粘人。
俞飞朔重复着:“别走,婧柯。”
别离开,在我身边,别丢下我,不要去找别人。
许婧柯推开他一些,“我去冲一下。”
俞飞朔不肯松手,他抬起头,在昏暗的夜灯灯光下,眼角有些湿润。
“只有我一个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许婧柯以为那只是一滴生理性泪水,她实在是累着了,没有深思,“对,就你一个人,我去洗洗。”
后来,许婧柯想起这天晚上他这句话,后悔没往心里去。如果当时她多问一句,把心结打开,他们之间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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