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如山海

　　果不其然，下一秒人就要冲上来。

　　但没走两步就被进了屋的高立麟推了回去。成辉还没开口，高立麟便接道：“打过了。”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

　　成辉还想说什么，高立麟又接道：“骂过了。”

　　气得成辉头顶直冒烟：“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说什么你就这么清楚吗？你要真那么清楚让我说两句又怎样？不知道我会憋死吗？”

　　高立麟无奈一使眼神。

　　餐桌边上，苏浔轻挪椅子，奇欢欢已然优雅坐下，他又把自己的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几乎是挨着人坐下的。

　　两人和谐得像是根本看不见人一样。

　　成辉的气立马就消了一半，剩下一半打算发泄在高立麟身上。

　　等两人都坐下，奇欢欢才开口介绍道：“我男朋友，苏浔。”又指向对面的两人，“我妹的俩发小，高立麟，成辉。职业身份什么的都清楚，我就不罗嗦了。总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打个照面，互相照应一下，可以吗？”

　　此时的高立麟和成辉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谁跟他一家人？

　　但奇欢欢了解他们，都是极其护短和心善的人，即便再生气，也是因为她而生气，所以也会因为她开心，而选择放下。

　　她牵过苏浔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最后还是成辉先打破的沉默，把盛好的汤分到两人面前，低声道：“吃饭吧。”

　　奇欢欢和苏浔笑着对视了一眼。虽然还别扭着，但明显已经过去了。

　　奇欢欢松了一口气。

　　饭桌上，高立麟重新讲述了一遍两人互相道破身份的过程，包括但不仅限于两人打架、吵架、苏浔吃醋、他单方面辱骂等各种细节。

　　成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按道理来讲，他两年前就见过苏浔了：“为什么吃他的醋不吃我的醋？我就不配做我姐养的小白脸吗？”

　　苏浔夹菜的手顿了顿。

　　他跟成辉关系不算亲近，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但看孩子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死活要从他这里挖出来个答案，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回道：“你太矮了。”

　　话音刚落成辉就炸了：“什么叫我太矮了？老子好歹有一米八好吗？你们这些一米九的了不起啊！”说着就要放下饭碗冲上去。

　　一旁的高立麟早已见怪不怪地把人按住，另一只手还非常淡定地夹菜。

　　苏浔则高举双手，不停地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奇欢欢原本只是嘴角微勾来着，见他们这么闹着，倒也生出了些岁月静好的感叹。结果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到差点连筷子都拿不住，干脆放下了。

　　嘴里还有菜，咽不下去也不好吐出来，一纠结竟觉得更好笑了，笑到直躲苏浔身后去。

　　苏浔忙给她抚背，身体侧过来大半，把人半拢住，一脸担忧。

　　其余两人则是看呆了。因两人认识奇欢欢这么久，从没见过她乐成这个样子。

　　印象里奇欢欢的性子总是偏冷的，哪怕是从刘漂口中听来的也是。在家人面前会比在外人面前放松许多，但也不是往热乎那头去的，更多的就只是话多些，吐槽得更狠一些，以及指出问题时更直接一些，更不掩饰自己情绪一些……

　　此刻她的样子，就像一只从未在家撒过欢的小猫，突然开心地在家里跑起了酷，甚至翻起了肚皮……

　　高立麟和成辉对视一眼，瞬间就确认了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以前每当提到苏浔这个人，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她就常说他之于她，总归是不一样的。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俩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

　　苏浔能让她变得无忧无虑，毫无负担。再不是谁的儿女，也不是谁的姐妹，不是谁的上司，不是谁的弟子……就只是她自己。

　　成辉坐回到了位置上，吃饭前那余的一半气也消了。

　　“吃饭吧。”他轻声道。

　　高立麟则把话题自然转向今天的会，顺带着给成辉更新下他的生活。

　　顺带着聊到海山的食堂，再到娱乐圈的各种娱乐八卦……天南海北各扯一些。

　　奇欢欢没想过这顿略微吵闹开场的饭，最后竟然结束得如此平和，甚至有些温馨。

　　心下又松了一些。

　　总觉得……曾经人生中那些解不开的结，在不知不觉中就解开了许多。

　　虽然没完全解开，但现在也很好。

　　-

　　六月中旬，盛夏。

　　奇欢欢也没想到自己会去一趟海山，是因为高立麟。

　　她单刀直入：“说正事。”

　　高立麟不敢抗命。

　　正事就是，看片儿。

　　苏浔新专辑筹备过程中而孵化的影视项目，其实就是把专辑歌曲的MV、宣发采访内容、演唱会概念宣传片以及串场片子整合到一起，做成同名主题纪录片电影，配合新专辑和主题演唱会巡演的宣发同步影院上映。

　　是把粉丝向内容做成人文向内容的一次尝试，同时也希望能通过这个项目来促成海山影视方向的转型。

　　第一次拍摄，是非常常规的日常拍摄。

　　从一天的开始，从苏浔起床，到准备，到出门，到工作……

　　内容不多，片子很快就播完了。

　　高立麟按下暂停键，停止了正在循环播放的工程文件，问道：“什么感觉？”

　　奇欢欢一直眉头紧皱：“太假了。”

　　“假在哪？”

　　“太过普通，太过平凡，平凡到像是故意演出来的一样。如果是个普通人，观众可能会信。可如果是他，反倒起了反作用，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在隐瞒什么……要是普通电影就算了，可这是纪录片……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高立麟听了，却一点也不沮丧，反倒激动了起来：“不愧是我姐，一针见血！”

　　奇欢欢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立麟这才把笑容收起来，装作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闭着眼睛说道：“我想你加入进去，一起拍摄。”

　　奇欢欢皱眉：“我？”

　　“对没错，是您。”

　　“你拍的是纪录片，是苏浔的纪录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加入进去……这不符合逻辑。纪录片最重要的是展现真实，你把我加进去，那不就变成人为的了吗？”

　　高立麟反驳道：“把你加进去，跟展现真实这件事情并不冲突，反倒是，我需要你来把他的真实给带出来。”

　　“你这不就是人为吗？”

　　“当然不是，人为是从你的角度出发，你想要看到什么，然后指挥他去做什么。但我现在需要你做的事情是，在陪他一同经历同样的事情以后，去引导他表达他真实的想法，能够让机器把他的真实给捕捉下来。你要把你自己当成和他一同表达的人，去同他一起表达，让他能够表达，以展现真实。”

　　“那换个人不行吗？你自己上不更好？”

　　“姐……”高立麟挠了挠头，有些纠结，但为了项目，还是选择坦诚，“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每次提到他常说的那句话？”

　　奇欢欢知道。家里人会和她提到苏浔，十次有九次都是不理解她为什么非他不可。而她的回答永远是那一句——

　　他之于她，终归是不同的。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句话反过来，用在他身上，也是行得通的。你之于他，其实也是不同的。至于是哪里不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奇欢欢当然清楚，是安全感。

　　“我有的时候看着苏浔，会想起以前在片场见过的一些儿童演员。有一些儿童演员家庭条件不太好，自己出来跑组，父母其实也要工作，不能陪着他。这些儿童演员会很难切断镜头前和镜头后的情绪，因为怕被骂，切换来切换去万一切换不回去就很容易被责怪，所以干脆一直演着。

　　“其实就是一种面具，你不能说他假，他就是习惯了，他没安全感，所以没摘下来过，不知道怎么摘，也不知道摘下来后自己真实的样子怎么表达。苏浔就很像这类儿童演员，你不能说他现在的样子假，只是他音乐里的那些样子，他在安全世界里表达出的真实自我，其实在镜头前没有表达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想来想去，能帮到他的人就只有你。”

　　说实话，奇欢欢并没有百分百理解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可高立麟一脸认真，再加上他的专业度……

　　“你确定这样做ok？”

　　高立麟狠狠地点了点头：“当然。”

　　奇欢欢还是选择了相信。

　　更何况，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哪怕是因为工作，能离得近一点，多待一会也是好的。

　　“拍摄日程发我，行程对不上的时候，你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轻重缓急，我保证不了你的事情一定会被放在第一位。”

　　忐忑了半个月的高立麟原地复活。

　　-

　　拍摄的前一天晚上，奇欢欢忙了一整个晚上。因为突然插进来的工作安排，导致她手头的活多到爆炸，动不动就通宵加班。

　　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去桐城的时候，她后悔了。

　　至少，她该让司机送的。

　　结果等她到了君若里——约定好的拍摄出发地点，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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