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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街上男性现状
暖锅铺子的香气弥漫在春风里,煤炭生意的红火和海盐贸易的成功,终于让江泓和陈默的腰包鼓了起来。
两人难得偷闲,换上不起眼的常服,溜达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享受春光。
“泓哥,你看那边铺面怎么样?人流量大,开个暖锅分号肯定火!”
陈默指着不远处,脸上是久违的轻松。
江泓目光扫过,冷静分析:“位置尚可,但租金必然不菲,需仔细核算成本。另外,隔壁是绸缎庄,油烟问题需提前考虑。”
陈默咂咂嘴:“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很快又兴奋起来,比划着,“对了,乐队那边,我觉得还可以加个ending pose,集体来个侧身杀,保证惊艳……”
他正说得起劲,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呵斥和鞭子破空的脆响,瞬间打破了春日街头的祥和。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云锦华服、神色倨傲的年轻贵女,正手持镶宝马鞭,狠狠抽打一个蜷缩在地的布衣男子。
“瞎了你的狗眼!敢挡本小姐的路!惊了我的马,把你一身贱骨头拆了零卖,也抵不上我马蹄上的一块玉!”
那男子衣衫洗得发白,肩头还有个不起眼的补丁。
他不敢躲闪,只拼命以额触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额角早已一片青紫红肿,渗出血丝。
周围的人群瞬间空出一大片。
小贩们低下头,假装整理着本就不乱的货物;几个路过的书生模样的男子,面露不忍,却也只是加快脚步离开;那些被妻主带出来游玩的年轻郎君,更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自家妻主身后缩了缩。
整条街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贵女的怒骂和那令人心头发紧的磕头声在回荡。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站住!”
江泓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陈默瞬间清醒了几分。
江泓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看清楚她身后的豪奴和马车徽记,你想给靖安君侯府和端王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这京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就在这时,一队巡城女兵赶到。
她们先是恭敬地向那贵女行礼,问明情况(只听贵女一面之词),随后便粗暴地架起地上那个几乎瘫软的男子,厉声呵斥:“冲撞贵人,扰乱街衢秩序,带走!”
那男子像破布口袋一样被拖走,眼中一片死寂的灰败。
贵女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苍蝇,随即优雅地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街市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喧嚣,仿佛那残酷的一幕从未发生。
陈默僵在原地,脸色苍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穿越以来,虽知是女尊世界,但接触的多是凤宸、璎珞这等相对“讲道理”的顶层贵族,自己又身处相对安稳的环境,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他过去以为的“女尊”,更多是地位和权力上的翻转。
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其背后支撑的、冰冷坚硬的生理与社会逻辑。
“怎么会……这样?”
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只是不小心冲撞了一下……至于当街如此折辱吗?这跟……这跟我们那儿古代欺压良家妇女有什么分别?!”
“你看清楚了,默弟。巡城女兵的惯例如此。”
江泓松开手,目光平静地掠过周围那些重新挂上笑容的行人,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之前所在的,不过是金字塔尖上用金丝编织的笼子。”
“千百年来,这套规则已经融进了每个人的骨血里。”
“可是……凭什么?!”
陈默猛地转头,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困惑,“两个世界有什么不同?明明都是女人生孩子!凭什么她们就能高高在上,随意践踏……”
“没错,都是女人生孩子。”
江泓打断他,语气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解剖事实般的残酷,“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女人,不再被生育所束缚。我在王府藏书楼最偏僻的角落里,翻到过一本前朝散佚的《寰宇异闻录》残卷,上面有些近乎神话的记载。”
他的目光投向街角。
陈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看着至少怀孕七八个月的妇人,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正站在粮店门口。她弯腰,探手,抓住一个足有百十斤的麻袋,腰腹核心与手臂同时发力,竟轻松地将麻袋甩上了肩头!
沉重的谷物压得麻袋深深凹陷,她却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一手扶着,步伐稳健地蹬蹬蹬走进了后院,气息平稳,仿佛只是拎了一篮子菜。
江泓的声音越发冷静:“残卷中推测,在远古某次波及全球的‘天变’之后,女性的体质才逐渐发生了根本性的蜕变,不仅力量与耐力大增,孕育子嗣也变得更为轻松,如果安排合理营养足够,甚至是件能强化自身的事情。”
江泓的声音越发冷静:“生存和繁衍的基础被动摇,继而重塑了整个社会的权力结构。那些流传下来的古训,比如‘男德’、‘男戒’,本质上就是为了适应这套新秩序而诞生的枷锁,但里面没有贞洁观。”
“这……”陈默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画面和解释,像冰锥一样狠狠凿进陈默的脑海。
将他认知中“孕妇需要精心呵护”的观念砸得粉碎。
“看到了吗?”
江泓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那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陈默心上,“仅仅是这么‘一点’生理上的不同——她们拥有绝对的生育主导权,且生育对她们而言并非沉重的负担,甚至不影响她们维持强大的体能——就足以彻底逆转基于生存和繁衍而产生的权力结构。”
“历史,从来都是赢家书写的。”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苍白的陈默,抛出了一个更颠覆的观念:“而且,你想过这里的‘贞操’观念吗?”
陈默茫然抬头。
他的大脑还在努力消化着“天变”和体质蜕变这些信息,试图理解这个世界的“由来”。
江泓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在我们那个世界,古代要求女性守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定子嗣血脉’。但在这里,孩子百分百是女人自己生的,血脉毋庸置疑。所以,所谓的‘贞操’、‘守节’,对男人来说,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它成了一种纯粹针对男性的、服务于女性权力和审美趣味的道德装饰。”
他目光扫过街上那些衣着光鲜、跟在妻主身后的郎君,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贵族女子身边的小侍、甚至得了些许宠爱的男人,一旦被放出府,你知道在平民中是什么吗?”
陈默下意识地摇头,一想到自家后院的情形,一股寒意从脊椎爬升。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层层剥开这个美丽而残酷世界的洋葱,每一层都让他想流泪。
“是抢手货。”江泓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因为他们见过世面,懂得规矩,甚至可能带着贵族间流行的审美和技艺。平民女子若能得这样一个男子,简直是脸上有光。所以,指望贵族女子长情?指望她们会为了一个男人‘洁身自好’?”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
“比大海捞针还难。对她们而言,男人如同四季衣裳,换季了,自然要添新的。旧的若能得体地送出去,还能换个人情。而我们——”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默脸上,带着绝对的清醒:“我们之所以还能有相对体面的生活,仅仅是因为——我们也是女人生的。虎毒不食子,亲生的儿子,总还是有些不舍得太苛刻。否则,境遇只会比刚才那个人,更惨烈十倍。”
江泓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那动作没有任何安慰,反而像是一种冰冷的警示:
“所以,别再天真了。除了想办法‘回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好现有的规则,努力往上爬,掌握足够多的资源,才能拥有那么一点点……选择的权利,或者说,至少不被轻易当作蝼蚁碾死、或者被当作旧衣裳随意丢弃的资本。”
说完,江泓不再看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春日暖阳落在他身上,那背影却透着一股子与周遭繁华格格不入的清醒与孤寂。
陈默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江泓关于“贞操”、“旧衣裳”以及那场重塑世界的“天变”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彻底完善了他对这个女尊世界运行逻辑的认知。原来不仅是身体和律法,连最基本的道德观念和历史渊源,都是为巩固女性权力而服务的。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面:
一个捧着精美锦盒的小郎君,亦步亦趋地跟在谈笑风生的妻主身后,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茶馆二楼窗边,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在品茗说笑,姿态优雅,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楼下,带着不易察觉的等待与评估。
还有一个挑着沉重货担的中年男人,汗流浃背,低头避让着前方说笑走过的女客,肩膀被扁担压得深深凹陷下去。
方才那贵女马车驶过的方向,空余下一点尘埃和周围人见怪不怪的麻木。
这些平日里或许会被忽略的景象,此刻却无比清晰地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冰冷而真实的“男性生存图鉴”。
江泓那番彻骨清醒的话,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与眼前这一切血肉交融,变成了重锤,狠狠砸碎了他过去所有模糊的认知和侥幸。
他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仿佛一个人站在巨大的、无情运转的齿轮前,个人的喜怒和道德感渺小得不值一提。
软饭软吃——前提是,端碗的人愿意一直给你吃。否则,软饭也能噎死人。
丝竹管弦、华服美器、诗词风月……这一切浪漫华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套如此冰冷、坚硬、残酷的运行逻辑。它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包裹着每一个人。
而他的泓哥……
陈默望向江泓那即将消失在人群里的、挺直却孤独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敬佩。
原来在他还满足于贵族游戏的浮华时,江泓早已沉潜下去,默默地查阅史料,分析规则,试图从根源上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江泓早已不是在抱怨或被动适应,而是像最顶尖的棋手,早已冷静地看透了整个棋盘的规则和无处不在的杀机,并开始在这片绝地之中,步步为营,布局属于自己的生存之路。
他的每一步都精准,每一步都清醒,也每一步都……孤独。
那股出来逛街的闲适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浸透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冷冰冰地往下坠。
世界观被彻底打碎重塑的过程是痛苦的,但痛苦之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在这沉重的压抑与清醒的寒意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也如同顽强的草芽,从冰冷的冻土中猛地钻了出来!
他不能再浑浑噩噩地“享受”下去了。
陈默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口的浊闷和最后一丝天真都彻底呼出。
他不再迟疑,脚步坚定地拨开面前熙攘的人群,快速追上了前方那个孤独而清醒的背影。
“泓哥!”
他追上江泓,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眼神却不再迷茫,反而燃起一簇冷静的火焰。
“乐队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还有……咱们的生意,你看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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