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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若残阳(10)
劈里啪啦的篝火声是宋显醒后对外界唯一的感觉,他的眼睛被黑布紧紧的遮住,嘴里也塞着布。双手、双脚都被捆着,他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希望能让眼前的黑布露出一点点亮光,可是他忙活半天还是失败了,这个将他劫到这里的人,是个老手,捆绑的非常结实。
是什么人劫了自己?
目的是什么?
宋显想了半天,心里有几个答案,比如霍刀、秦国、陈人、魏军的刺头,当然,还有一个人选,一个他不太愿意去琢磨的人选,七星。
只听主子命令的七星,亦正亦邪,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全部执行。
可如果真是七星……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卯劲,屁股离开地面的一瞬间,肩头结结实实的落下一脚,被踹倒在地的他脑袋一片空白,缓了好久,才恢复意识。
来者下死手,是敌非友。
手指摩挲着地面,冰凉的土地上有一些扎手的稻草,宋显谨慎的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可惜柴火燃烧的味道太重,掩盖住了旁的味道。他只能胡乱猜测自己身处的位置,或许是某个破庙,也可能是哪座荒宅、柴房。
在宋显半个时辰的试探、摸索、思考中,对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断定他没有离开是因为偶尔能听到给篝火堆添柴的声音。
死亡其实对于宋显来说并不可怕,这样的未知反倒有点瘆人。他宁可对方明着折磨自己,什么鞭子、辣椒水、钉板、夹板都可以,但对方什么都不干,使得自己连其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何其恐怖。
“你是霍刀的人?”
宋显昏昏欲睡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但他的问题却让宋显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的想为自己辩解,又觉得不能这么容易就上了对方的当,便只是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并没有回应。
“你是霍刀的人?”
那人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好像怕宋显听不见一样,特意凑到他耳边说的很郑重,与此同时,还用锋利的匕首,挑出了他口中的布。
“你是谁?”
宋显很想脱口问这个问题,可是他忍住了。他快速整理自己的思路,在对方的匕首抵在脖颈之际,才缓缓的说:
“我与霍刀只有几面之缘。”
“别玩虚的,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霍刀的人!”
那人不耐烦了,宋显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窃喜。转瞬,他低下了头,故作沉思状,不再言语。
“我知道了,你是孟洵的人。”
奇怪的是那人没有继续追问霍刀的事,甚至没有再提起霍刀这两个字,而是信誓旦旦的说了自己的身份。宋显心头一惊,头低的更深了。
“看来我猜对了。”
“你是谁?”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好,宋显的声音略显焦躁,“如此躲躲藏藏、藏头遮尾,岂是君子所为?”
话音未落,匕首的利刃划破眼前的黑布,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得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眉心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当他看清绑架自己的人时,不知道是惊讶更多一些,还是突如其来的恐惧更胜一筹。
“是你!”
“将军好记性,还记得我。”
眼前的正是七星之中号称鹰眼的男人,宋显听说他是七星最杀伐果决的人,重要的是,传闻中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你每日都在千秋一房前,我自然是记得的。”
“既然咱们互相认识,请问将军,这粉末可是给我家夫人汤药中的佐料?”
鹰眼冷冷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包,毫无表情的他用匕首挑着纸包将其展开,并挑起里面的粉末,一点点的扬起,任由其落下、飞舞。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不知道?将军是否觉得我是三岁孩童?”
鹰眼的声音冷漠的吓人,宋显没见过鬼,但眼下十分认定,这个男人就是活着的鬼,活生生的鬼!绝对错不了!因为自己光是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忍不住想要打冷颤。
“孟洵给你这个东西,做什么用?”
见他不回答,鹰眼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盯着宋显别过去的脸,捕捉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变化,不等他回答,继续道:
“是害她,还是想让她活?”
脑子里快速回想这几天的点点滴滴,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能让他认定自己给千秋一下药了,而且还能在自己没有回答是否为霍刀细作的情况下,立即认定自己背后的老大是孟副帅。
是他太精明,还是自己太愚蠢?
“你早就注意到了?”
“是。”
“什么时候?”
“第一次。”
“第一次?”
宋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说从第一次就知道了,到底是在诓自己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害,还是活?”
“你觉得呢?”
把这个问题原路抛了回去,倒不是在耍什么心机,而是经他这么一问,脑子里满是千秋一痛苦的声音,自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说是害也不对,说是活,好像也差点意思。
“好啊,原来是你对我姐的药动了手脚!”
一脚踹开破旧的庙门,南宫淳尚拎着已经出鞘的长剑,直接抵在宋显的脖颈,见他一脸诧异更是怒气中烧,对着他的腿就踹了一脚。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宋将军,我姐怎么亏待你了,你要这么对她!你的良心是不是喂了狗?你居然给她下药?你自己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鹰眼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没有拦着南宫淳尚的破口大骂,他环着双臂站在一旁,像是看戏一样,津津有味。
“你们,你俩商量好的?”
面对鹰眼,宋显尚且勉强能够保持镇定自若的假象,但如今又来了个南宫淳尚,他错愕之余,有一种被人下了套、瓮中捉鳖的屈辱感。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对我姐的药动了手脚!”
南宫淳尚是看到鹰眼行踪诡异,觉得奇怪才一路跟着摸索来的,路上有几次都已经跟丢了,但一抬头,鹰眼像是故意回头找自己一样又晃了个身影,反反复复五六次,自己才勉强跟着他摸到这个破庙。
“这药真是副帅给你的吗?”
在门口的他只听到鹰眼质问的这一句话就冲了进来,其实他知道自己该多听几句再进来的,但他不相信副帅会害姐姐。就算秦同袍会坑害姐姐,副帅也不会,他可是驰名四海的孟阎王啊,行得正、坐得端,他怎么会干下药害人这等龌龊之事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
“你希望是,就是,希望不是,就不是。”
“宋将军,我没时间跟你瞎扯,我就问你是不是副帅!如果是,副帅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宋显的冷静,南宫淳尚恨不得撕了他的嘴。但想着姐姐的处境和病症,又只能打消动刑的想法,他气急败坏的把剑收回剑鞘,嘟嘟囔囔的骂道:
“副帅行兵打仗是行家,可他又不懂医术,到底是找了哪个瞎了眼的郎中!”
清晨的光已经缓缓洒落在这片狼狈的土地,透过被淳尚踹开的大门,宋显看着外面被风卷起的枯草,眉头微蹙。
他明白,三人如此僵持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权衡利弊之后,他把副帅交给自己这项任务的前因后果、利弊优劣都仔仔细细的在脑子里过了两边之后,终是决定利用这两个人,完成任务。
毕竟,药已经下有六天,可千秋一只字不提回平江城休养,她宁可这么疼着、独自忍受着,也不愿意妥协。此种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秘事既然被戳破,何不借力打力呢?
“是救!副帅知道千秋一,不,副帅知道花夫人不会回平江城休养,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办法?这是个什么鬼办法!我姐吃了药,比之前更不好了,你看不见啊!”
“南宫副将,你先听我说完。”
把门重新关好的鹰眼走到宋显旁边,割开了捆绑手脚的麻绳,又往篝火堆里扔了一块柴火。
“谢谢。”转了转已经麻木的手腕,宋显继续道,“副帅知道花夫人不会心甘情愿的回后方休养,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让她知难而退。其实季州城内传出的秦将军给花夫人下药的谣言……”瞥了一眼两人,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也是副帅让我传的,说是双管齐下,能治标治本。”
“木玄空与你联手了?”
“没有,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我从没和你们俩之外的任何人说过。”宋显摇摇头,“副帅让我保密,要不是今天被你抓来,我想我也不会主动说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还知道不光彩!”
“你的药,还够几日?”
“九日。副帅知道花夫人执拗,所以给了我半个月的量。”
宋显一边整理自己的靴子,一边愧疚的对南宫淳尚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南宫对花夫人的保护是真的,虽然眼下看起来有些自不量力。不,是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很自不量力。
“半个月?你们要折磨我姐半个月!”
伸出手臂拦住还要上前骂几句的南宫淳尚,鹰眼道:
“秦恩知道吗?”
“也不知道。”
“好,我帮你。”
“什么?你帮他给我姐下药?”
南宫淳尚愤怒的把剑架在七星脖子上,却见鹰眼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脸红到脖子根,气急败坏。
“七星!我姐待你不薄,你居然要帮着外人害她?她怎么说也是花府的夫人,是你的主子吧!”
鹰眼听到他的话像是听到了笑话,嘴角微扯向左边,这个笑容里充斥着不屑与鄙夷,就在宋显为南宫淳尚捏了一把冷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鹰眼笃定的声音:
“七星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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