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六章
我鼻头一酸,眼角滑下的泪珠流过高高肿起的巴掌印,使得本就火辣辣的伤口更痛了。
“都怪我太蠢,一时间被冲昏了头脑,但凡好好想想也能发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要是裴嘉炀再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敢想……
我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套,一处不漏地将脖颈也盖住,整个人蜷缩在车座椅内,为自己的冲动而不停懊悔。
或许我离开了谢禹沐,就是一事无成的废物,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还会牵连他人。
湿漉漉的侧脸陡然覆上了一层纸巾,裴嘉炀手轻得不能再轻,像是生怕再碰疼我似的,都算不上擦,男人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用纸巾吸附着我脸上的眼泪。
目光顺着那指尖夹的纸巾一路下移,只见他的指骨关节也红肿不堪,应是方才揍周京的时候用了十足的狠劲,反倒伤了自己。
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未喊过痛,倒是触及我的伤口,他眸中流露出的心疼遮掩不住。
“不怪你,别想了,要怪只能怪我没能护好你。”
裴嘉炀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说:“我先带你去我那儿,让家庭医生帮你检查一下还伤到哪儿了。”
“不!”我惊呼出声,牵扯到了嘴边的伤口,忍着痛意咬唇说道,“还是送我回去吧。”
疾驰在绕城高速上的跑车赫然刹车停下,强大的后坐力倒逼得我往前一冲,耳边传来一阵异响。
他不管不顾地拿手拍往方向盘,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一点一滴坠了下来。
头一次见到裴嘉炀如此失控的模样,他五指蜷缩紧握成拳,好半晌后无力垂落下来,话语中难掩疲惫:“都这样了,你还是要回去?给我一点照顾你的机会都不行么?”
我心口一窒,意识到他好似误会了些什么,但也没打算解释清楚。
今天已经又麻烦到他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叨扰,况且谢禹沐也不是好惹的,前一夜的癫狂还历历在目,他的怒意由我承受就好,不必波及到裴嘉炀身上。
我伸在半空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臂膀上,寻出的拙劣借口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度:“总得回去的,芙芙还等着我给它添猫粮,不然会饿坏的。”
其实芙芙的房间有自动猫粮投喂机器,定时定点会自动掉落口粮。
有样学样,我抽出一张纸巾像刚才他对我那般,轻柔缓慢地擦拭着他指间的血渍,“我其实伤得还好,谢……他也有家庭医生,等回到家我叫医生来帮我处理下就好了。”
裴嘉炀目光仿若停滞住了,良久后他转眸佯装轻松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半个小时后,跑车停在霄云湾别墅前,他俯身靠近解开我的安全带,车门跟着缓缓上扬打开。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可以么?”
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黯淡中带着几分了然的清明,薄唇紧抿似在隐忍克制某种情绪。
那神情像是知道我在担忧什么,将自己彻底看穿。
“可以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敢再回头看他的眼,我裹紧外套就下了车。
回到别墅,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这样势必会惊动谢禹沐,但身上的伤又实在痛得紧,想起今天的遭遇,仍心有余悸不敢出门。
拨通电话没多久,医生便上门仔细咨询了我的情况,包扎后还开了些口服的消炎药给我。
如此折腾一遭,熬夜透支的身体彻底垮下,我躺在沙发上盖着绒毯就这么沉沉睡去。
再睁眼已是夜幕低垂,客厅内黑压压一片,寂静无声。
我轻咳一声,不远处的落地声控灯亮起,这才发现对面的沙发上谢禹沐赫然靠坐在那里,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
黑色大衣外套被随意扔在了一角,白色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西装马甲纽扣紧系着,男人眼睫低垂,一根香烟夹在指间来回翻转,迟迟没有点燃。
最终那根香烟被其硬生生折断,烟草絮飘落在地,他将香烟扔进了烟灰缸,缓缓搓弄着指腹的灰尘,嗓音很淡:
“上哪把自己弄伤成这样?”
谢禹沐往后靠了靠,下巴上抬,脑袋靠在沙发沿闭目养神:“想清楚了再回话。”
想起他前不久的野兽行径,后怕之余的我,如今也多了几分怅然,“医生应该早就跟你汇报过了吧,还多问我这句做什么?”
空荡荡的客厅里,陡然响起男人的一声哂笑,打火机的拨盖被挑开,蓝色的火苗照亮了他凌厉的下颌线。
谢禹沐重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后长吁着吐出灰白色的烟雾,继而又俯身掸落那点烟灰:“不错,脾气见长。”
他又吸了一口烟,过肺后缓缓吐出,嗓音染上了点沙哑,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着再平淡不过的事实:“想离开我自立门户,下场呢?”
烟雾徐徐散开,露出他那双凉薄寡淡的眼,眸底溢出的情绪是睥睨一切的冷傲,那气定神闲的姿态仿若在说:看,你温煦是多么的没用。
我拖着还未好全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就要走:“是好是坏,后果我自己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利落脆响,但脚步声却未接近。
“从此之后,只要跨出别墅大门一步,保镖便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谢禹沐的语速刻意放缓,“还有,你以后无论去哪,都得事先向我一一汇报。”
闻言,我停住了脚步,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那处事不惊的面孔,一时间气到失语。
我本就不擅长和人对峙,这回更是气得嗓音都在发颤:“你……你这是在监视我!”
谢禹沐不疾不徐地走近,那根未燃尽的香烟被他扔在了意大利进口的羊绒地毯上,皮鞋踩灭之后,露出好大一个黑洞。
他抬眼看过来:“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深呼吸了好几口后咬着唇喊道:“你没权力这么管我!我……我不会屈服的!”
男人勾起无名指,梳理着我耳边的碎发,面上仍无一丝起伏,冰冷得活像一座雕像:“你的想法归你的想法,我怎么做无需征求你的意见。”
“啪”的一声响,谢禹沐的脸偏到一侧去,他轻舔了下唇角,抬手摸了摸左侧的巴掌印,徐徐转正了眸子盯着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发泄够了就回房休息去。”
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他镇定自若的神情贯穿始终,反倒衬托得我像一个不明事理的疯子,只会无理取闹。
抬起手来攥住他的衣襟用力推搡,见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我往前迈了几步,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尊花瓶,狠狠往地面上摔去。
玉瓷一般的碎片四分五裂,不成形状。
“不要……我不要被人像个犯人一样管制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外流。
还未好全的伤口被咸湿的泪水浸透得愈发疼痛。
但我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完全崩断,他不理,我就继续拿起一个个古玩往地上砸。
眼见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碎成一地,谢禹沐眼都不带眨一下,直至瞧见我砸累了,瘫坐在地上,他那高大颀长的身躯才缓缓半蹲下来,拾起我的手攥在掌心:
“何苦呢?砸得手痛不痛?”
话音落地,他揽住我腰际抱进二楼主卧的大床之上,抽出一个靠垫垫在脑后,指骨刮蹭着我颈部的肌肤。
我偏过脸躲他,此时此刻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谢禹沐却反其道而行之,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了过来,撑起半边胳膊侧着靠近,掀起薄被一角给我盖住。
我憋闷在心头的气无处发泄,死死咬住下唇,用脚蹬开那被子。
可我没蹬开一下,他便不厌其烦地重新为我盖上,我被惹烦了也累了倦了,干脆裹住被子将身子背过去。
肩上覆过来男人的一只大手,他并未急着像往常一样掰过我的身体,粗砺的指腹来回搓弄了片刻后,一路流连往下,环住了我的腰部。
“小煦,我这样也是为你好。”
听到这句话不亚于重新点燃了怒火,我用力攥起腰间的那只手撇在一旁,忍不住戳穿道:“能不能别把一己私欲包装成有多爱我似的,谢禹沐你真够虚伪的。”
身后男人的呼吸声明显沉了沉,变得有些急促,终于也彻底装不下去了。
谢禹沐搂住我腰一把拉入怀中,那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意欲箍住我的下巴。
但几秒之后,他却迟迟未动手,指间的冷意转而侧移至我的耳畔,轻轻捏着那处的软肉,一声极轻的喟叹从喉间溢出,裹挟着几不可察的妥协:
“好了,不让保镖跟着你。”他喉结往下滑动,继续道,“那最起码事先和我说一声,倘若你真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办?”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