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四十五)日本篇佐为回归线开启
(四十五)日本篇佐为回归线开启樱羽落尽三千繁华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青玄老师,唯有迎头前行,无问东西。
——————塔矢曦夜
月已秋期,金谷醉花,春芳不归,南楼玩月,此身何去?
故关白公道隆忌日皆在月之初十日,府邸宅第里诵经献佛,九月下弦月愈满时,中宫定子特意在职院里举行了供养仪式,公卿内臣女官殿上人尽数到场,其中,便有刚继任关白的藤原道兼,讲师来自元庆寺,法号枯明。
这位天台宗禅师,法相初成,清阙衍静,说法悲悯,刚刚从比睿山学院归来,经历过第一年的“扫除地狱”的修行,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未涉及尘世羁彧,清减了许多的白颜长眉下,那双淡淡的褐色沉眸,在莲花灯火照射中流光溢彩,隐隐散发出世外高僧持重庄严的禅机法相。
说一说龙树菩萨祖脉,又说一说慧文禅师法华三昧,再说一说一念三千圆融三观,佛说六即,性具善恶,圆顿止观,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一念属心,三千法界,三千法界一念心造,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是极,是极,父亲在世贵为人臣关白,公卿臣属无不敬仰,一朝撒手,人世不过灰飞,吾心即佛,三千法界,缘起一念,想来不过梦幻,今日超度诵经讲法,明日汝等不知何往…………”
中宫闻法,不禁潸然,掩袖涕泪,听法众人,无不悲感落泪,唯有女官中一名烂漫天然的樱色少女嫣笑翩翩,被近旁的清少纳言着意遮挡,事后离开中宫职院,藤三位藤原繁子忍不住呵责怪道,说小女孩不懂事,那样庄重肃严的场合,居然毫无顾忌地冲着法师讪笑,实在有失礼貌和御内规范。
“母亲不必忧心,阿纯是知道分寸的女孩,枯明法师是她的棋道师傅,去了比睿山天台宗学院修行,一年未见,今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情不自禁,今日中宫已经准了她休沐,您就不必太苛责了。”
御匣殿尊子正想着用什么岔开藤三位女官恼怒的话题,就看见一个穿蓑衣的小孩子,手上拿了菊花封印的立封,走过来递给了藤原繁子,藤三位女官奇怪,说:“今日是避忌的日子,谁送来的?”
趁着天皇乳母追问送信的小孩子,尊子连忙对纯姬颔首示意,一身椎叶色丧服的纯真女官连忙退身离开中宫职院,往御棋所去了。
藤三位将火漆封口的信藏进衣袖,回身突然问尊子:“听闻主上宠幸了纯姬,有意让她与中宫同时有孕,简拔她为中宫职院乳母,这女子好像不太愿意,一心想打听出宫的门路?”
“啊,这个,臣女不知,阿纯,似乎…………”尊子一向宽厚和婉,性情木讷少言,加之主上不喜亲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话。
“似乎什么?”藤三位狐疑的目光看得尊子宽侑素白的脸上有些泛红,不禁追问道,“你上次说她常与御棋所那名叫佐为的少年棋士来往,难不成——————”
“啊,不,不是的,母亲大人,那位棋士似乎眼里心里只有围棋,阿纯怎么会与他,可是,她似乎并非中意主上。”
藤原繁子忍不住使劲白了尊子一眼,心里咒骂自己女儿真是个草包废物,扶不起的阿斗,都是天皇后妃之一御匣殿了,居然连自己近侍女官的心上人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失败,难怪主上不喜欢她。
翌日,藤三位拆看那封信件,写的是两首和歌:其一,人皆穿上了花的衣裳,苔衣的双袖呵,为甚还是没有干。其二,那名为清妙的烧槽琵琶,幽咽的泉流声,为何还在元庆寺回响。
藤原繁子一时惶恐极了,急忙追查昨日送信的小孩子到底是哪里的,查到最后,竟然是中宫无意间说那穿蓑衣的孩子是御膳房女官的使用人,和殿上人女官等熟识,无论贵贱只要舍些糖果就能让她帮忙送信,但小孩子不识字不会说话,从来查问不出来龙去脉。
藤三位无法,只好立即烧掉了那封信,转身到御匣殿要女儿尊子守口如瓶,特别是对纯姬要保守秘密。
藤原尊子当时毫不在意,亦不太明白生母之意,不过一封菊花火漆封口信件,藤原纯不过去见一见自己的棋道恩师,那两首和歌的深意,懵然不懂,纯姬与佐为,皆乃兄妹之情,此时,这淳真女孩确实不习惯宫廷的严肃规则,想要借助外力贵人帮助出宫去,但宫中女官皆知,主上既然看中她为即将出世的亲王公主乳母,那么就决计不会轻易松口放手。
直到藤原佐为被贬出宫投水自尽,藤原纯被东三条院诠子夫人联合摄政左大臣藤原道长毒死在清凉殿,藤原尊子当夜本想借母亲繁子的薄面去说情,却碰巧遇到右卫门府的佐官抬了七窍流血的少女从黑门出来,本就胆小懦弱的御匣殿当场被吓晕在地,女官们抬回后大病一场,病中迷迷糊糊,生母繁子病榻前照看警告,告诫她一定要闭嘴,纯姬的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辜负天皇恩宠那么简单,而是,与当年前任天皇出家有关,还有就是,纯姬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连藤原佐为,也不过是被藤原北家内讧斗争的棋子牺牲品而已,所以,一定不要轻举妄言,白白辜负了自己的性命。
藤原尊子自此在御内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轻易也不再抛头露面,只在中宫定子生产之后即将崩逝之时,前往二条邸探视,此时,中宫定子为表托孤之意,才将藤原纯的身世托出告知,随后蓦然离世,优雅而年轻的棠棣之花终于陨落。此后,藤原尊子以其特殊的身份和入宫之后缄默敦厚的性情,独自抚养中宫藤原定子两女一子。
苏曦夜依稀记得自己是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见到近藤光等一众热情接机的人群后晕倒的,当时手里刚刚摸到了那柄曾经属于近藤本因坊的扇子,然后,泪眼模糊中就这样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倒下了。
心力交瘁,所以关于那一世的影像也模模糊糊,仿佛宇治川河岸上空腾起的雾气,朦朦胧胧,碎成了一块一块,好像恶魔被打碎的魔镜,在嘲笑她的执迷不悟。
是啊,应该称呼自己为塔矢曦夜了,既然已经来到了日本,既然已经身在秀策的故乡,那么,为什么,关于佐为被冤自尽的梦反而模糊起来,叫人猜不透看不到真相。
藤原繁子收到的信,那两首和歌,到底什么意思?藤原纯的身世,到底是什么?难道,她是藤原佐为的妹妹?藤原尊子知晓一切,可是为何什么也不说?扑朔迷离,枯明,隐约似乎就是自己前世的那个僧人,竟然是修行到如此境界的高僧,讲经说法如同罗汉临世,如果他是真正的藤原道兼,如果道兼的目的只是为了权力,为何,为何那仙风道骨的高僧要扮成和尚,他明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摄政关白,东三条院诠子是支持他的,前任天皇为何要假扮关白,又迅如流星一般得病死去?一切,太说不通了。
扮演名侦探,苏曦夜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所以,她赶紧打开自己从韩国带来的平板,在私密日记里写下了来到日本的这第一个梦境,现在,她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帮忙破案,那只狐狸已经不在围棋圈混了,所以,什么时候让他帮忙解谜一下,这才是正事儿。
没有闻到消毒水味道,那么,没去医院,没感觉到疼,好吧,应该没有受伤,苏曦夜恍惚中终于回到了这个仿佛平行空间一样的世界,感觉到的是极度陌生的抽离感,这是一间比松山公寓更加精致简练的现代公寓卧室房间,没有床,是的,确定没有床,整洁规整的白橡木榻榻米收纳柜子,电器窗帘用品一切布置都十分超现代超迷你超干净,新装修的的米白色壁纸和北欧风格装饰画的油墨味道开始肆无忌惮地袭来,让人有些头晕目眩,低头,看清了身上的衣物,没换,那么,可以确定,这里不是医院。
“醒了,曦夜,这里………”年愈而立的塔矢棋圣侧目望向落地窗外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这个陌生的地方,酝酿半天,终于用韩语组织好句子,说,“嗯,涉谷,公寓,这里是我自己新购入的公寓,上次,上次你来,住的公寓,借的,所以——————”
“爸爸,这里,是东京吧,那么,从今日开始,我们,讲日语就好,不必,刻意,或者,英文,西班牙语,都可以。”
紫发少女终于开口打断了父亲的话,但她的态度,让塔矢亮开始放下心来,至少,尽管伤心欲绝,但失恋的苍茫女孩在努力试图接受新的环境。
塔矢亮欣慰,和暖地对女儿点点头,环顾四周,通透崭新洁净悦目的日式北欧风格公寓尽在眼前,有些羞涩谦柔道:“这套公寓是我从会所的一位棋迷手里买下的,去年刚刚装修,两间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俱全,还有很大的樱花露台,本来想着如果你或苏珊娜到了日本,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现在,爸爸妈妈回到林屋不久,还在收拾旧屋,你的心情身体不好,昨天下了飞机,近藤和仓田他们很热心过来接机,可你哭得晕倒了,我就直接带你过来了,这里是涉谷神宫前五丁目,周围生活出行上学都很方便,距离西新宿围棋会所也很近,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置办家具用品什么的,不过吃饭问题很好解决,便利店餐厅很近。”
尽管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少女还是强打精神,幽幽地望了一眼自己随身钱包里的手机,但又有些畏惧迟疑。
“啊,你放心,从昨天到现在,我刚跟日焕通过电话,高永夏还在韩国棋院,那边棋院元老们还在苦口婆心劝解他不要辞职,你的手机响过几次,我没有帮你接听,也没有看短信内容,我跟日焕打过招呼了,除了崔星母女,其余的人不会再打给你。”
苏曦夜终于露出了恬淡如菊的淡淡浅笑,如同卧室落地窗外悠然飘落的鲜嫩花瓣,游丝软系一般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阿里嘎多,便凝神长思不愿多言。
二月早樱色幼如缠丝玛瑙,莹润艳泽中丝丝嫩红经络掩映在初绿的嫩芽之中,偶然无心陨落几片白玉般的花瓣,看起来似乎都那么珍贵,宽大的松木露台上仿佛胭脂水彩沾染的烟雨画卷,落红满地无人省,静待春樱烂漫时,塔矢亮是个棋士,但却是个欣赏风雅的高手,他喜欢苏珊娜那样天边绚烂的风景,同样懂得日本人关于诗和生活的雅致之美。
塔矢亮犹如一缕樱树下的清风,没有遇到苏曦夜的时候,他是不通俗务心中唯有阡陌交锋的单纯棋手,现在,心中那模糊神圣的棋神之影渐渐清晰,他内心突然喷涌而出的是完善一个棋士应有的风雅无双的全部生活情趣,不需奢豪,这套神宫前幽寂风雅的公寓,恰能满足他和女儿的全部想象。
插入书签
日本篇基本三千字一章,藤三位就是天皇乳母藤原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