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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交易
落座,裴雪慈不言,等着袁夫人说明来意。
袁夫人近来春风得意,装扮都显得过分珠光宝气。毕竟府上出了一个沣王妃子,这样大喜,怎能不盛装以庆。只是看到裴雪慈,她面上的喜色冲淡了几分。不禁地心中为女儿刺痛,女儿尚未入沣王府,就要她们为沣王献上这样一个貌美无伦的商户女。
很快地按下心头的刺痛,袁夫人知晓玉京女子素来如此。女人们的战争之残酷,从来不亚于男人们官场争斗。
“百闻不如一见,裴娘子这样标致,不似凡间,倒像天家的。”袁夫人恭维的语气无措,只是姿态很是僵硬,一看便是不惯对她这样出身的女子伏低做小。
裴雪慈看穿对方意图,却还是装傻充愣,“夫人言过其实,小女不敢当。”再多的话,便不肯说了。
袁夫人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话中‘天家的’暗示极为鲜明。本就是不情愿之行,袁夫人耐心一下子就耗尽了。她道:“裴娘子,我们袁家想要你以我女新碧的陪嫁身份一同入沣王府,将来娘子争气,未尝不能挣下一个媵的名分。”
语毕,裴雪慈简直要笑出来。
这位袁夫人连给她画饼都这么敷衍,可见袁家在这事态度上有多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为之。也不知道这股令袁家不得不为的力量是何人的。
“夫人,”裴雪慈道:“袁娘子进王府的吉日已经定下了吗?”
袁夫人挑眉不悦,却还是道:“亲王娶妃礼仪繁杂,自然还没有议清楚礼仪流程。”
裴雪慈释然道:“原来袁娘子自己都还没入沣王府啊。”
这话一出,飞鸿都抿出笑容了。宛华修养太好,虽未笑,却露出欣慰的眼光看裴雪慈。
议礼程?怕是她们那位皇长子拖延之举。宛华对沣王还算了解一些,心知沣王感念皇后之恩,若不是皇后当年力排众议,劝说皇上,沣王如今也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宫中孤儿。所以,只要是皇后旨意,沣王哪怕不喜欢都不会驳斥。只是娶妃一事上,沣王却别有法子抗争。
袁夫人震怒,自然再不提其他交易。她倒要看看这个商户女,无公卿勋贵援手,能掀起什么风浪!
离开茶楼,裴雪慈还没上车马,便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侧出声唤住她们一行人。
妇人衣着得体,面带笑容,使得脸上的褶皱更深刻,“裴娘子,我家夫人有请。”见裴雪慈主仆神情警惕,解释道,“我们才见过的。我家夫人是沈侍郎之妻。”
原来是沈夫人。
妇人说:“我家夫人听说蒙府的事,担心夜长梦多,也担心误了娘子要事。所以,特请娘子一叙。”
顺着妇人指引,裴雪慈等人瞧见街衢无人之处听着一辆香车。因着车体做的华丽又硕大,拉车的牲畜也换成一头健硕的牛。
裴雪慈跟着妇人上了牛车,宛华与飞鸿只能在外等着。
“见过沈夫人。”裴雪慈在沈夫人示意下坐在右手边。
沈夫人换了身衣裙,内敛中含着迫人的贵气,“今日是我心急。只是事关裴娘子命运,也关涉到我一位亲眷命运。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拦路请人。”
“杜祭酒的夫人是我长姐,裴娘子在长淮侯府结怨的惜娘是我亲外甥女。”
杜惜!裴雪慈神情剧变,立时警铃大作,作出防范的模样。
杜家这是来寻仇了!
沈夫人见状,连忙道:“裴娘子不要误会。我并非来寻仇。”
她在裴雪慈疑惑的目光中解释,“惜娘出事之地是长淮侯府,侯府深似海,长姐与我皆不相信裴娘子能够在府中兴风作浪到——”
眼中露出悲戚,“令惜娘丧了生志。”
裴雪慈兀自张口,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话。长淮侯夫人,绝非善辈。眼下,自己已经树敌颇多。周照璧虽因要利用会出手相助,可他毕竟是男子,未必能够在女人之间的战争中施以援手。
“我知道裴娘子有所顾忌,侯夫人手段了得,我也有所耳闻。”沈夫人宽慰道,“我今日来,便是与娘子做交易。”
“娘子若能告知其中内情,长姐与我愿意倾两府之力,助娘子报仇雪恨。”
裴雪慈应声对上沈夫人的双眸,两个女子都有如秋水澄澈的眼眸。此刻视线相会,眼中都露出同样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
目光隐晦地燃烧,令人满身血液激流。
那是一种绝不善罢甘休的愤恨。
“我凭何相信夫人?”
“蒙敬的记档中虽无任何裴姓女子,但蒙敬有位同乡在我夫君门下讨生计。这位同乡隐晦提起一事,说蒙敬当年运气极好,得了一位皇商青睐。”
“近十五年间,虽没有一位皇商姓裴,但是十七年前确有一位裴姓皇商。”
沈夫人胜券在握,“若是我没料错,你们裴家女子当年也跟那股风潮嫁了一位姓蒙的文书小吏。这小吏,后来百般钻营,成了如今的京官,还有了一位记在族谱的出身官宦的夫人。裴姓女子因为家中皇商身份不再,被舍弃在一个无人知晓注意的地方老死。”
“夫人说错了。”裴雪慈神情淡漠,“裴姓女子既没有跟风嫁人,也没有老死。”
“哦?”沈夫人含笑,神情却不改。
裴雪慈唇角扯动,看不出哭笑,“她是横死于人手。”
沈夫人沉下秀眉,换上严肃神情。她知道裴雪慈是认真的,绝不是什么夺回蒙家原配身份这么简单。
正在沈夫人重新思虑交易筹码之际,裴雪慈先发制人,“沈夫人意在侯府,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侯府势大,我人微言轻,夫人又是贵女,我周旋其中,难免畏惧。夫人若要与我交易,还是拿出诚意让小女安心的好。”
沈夫人目如箭矢,速疾芒锋。这小娘子敢将她军!
不过,沈夫人还是释放出笑容,一幅豪爽的样子,“蒙夫人一事上,我定为裴娘子助力,裴娘子若有需要,”她伸出带着浓绿镯子的手,窗外有人递上玉牌,玉牌刻了咸熙郡君,“持牌来侍郎府,定全力相助。”
沈夫人离去,裴雪慈握着玉牌,不敢相信就这么与沈夫人做了交易。她将玉牌给宛华看。
宛华接过玉牌,神色凝重,在裴雪慈疑问的目光中道,“这事沈老夫人的玉牌,”仔细摸了摸花纹,“不对,这不是礼部所制。”
瞬息思虑,宛华便明白了,“这是沈侍郎给母亲求的荣耀,沈夫人由中宫赐封为咸熙郡君,礼部制玉牌,这应该是中宫默许的副牌。”
裴雪慈问:“有此副牌,可以随时光临侍郎府?”
宛华笑她还是小看副牌,“有此副牌,如同见侍郎夫人,除了侍郎府的三位主子,余下皆要礼敬娘子。”
“看来沈夫人是诚心实意的,”裴雪慈不由地感叹,而后又觉得沈夫人太过兴师动众,总觉得哪里不对,问宛华,“近日侍郎府——又或是祭酒府出了什么大事吗?”
三个女子上了马车,才继续说这话题,宛华道:“祭酒府倒真的出了一件大事。杜祭酒的女儿要嫁给一个武夫,这个武夫随孜州中都督府別驾李偶福之子入京,是李邦采的护卫,在孜州都督府里任兵曹参军,听闻手下管着三州军团。”
裴雪慈与飞鸿相视一眼,似乎都有些不解,“如此,为何沈夫人不提此事,反倒要追究侯府?”
宛华一愣,她似乎明白过来,“沈夫人与杜祭酒夫人乃是已经致仕陈老侍郎大人之女,姐妹情深。当年祭酒夫人终身大事交在继母手中,任其揉圆搓扁,也曾忍气吞声,直到沈夫人的婚事,祭酒夫人不肯妹妹受辱,闹出私奔一事,借由自己终身大事剑指继母,迫于舆论,沈夫人才从继母手下逃过一劫。侍郎沈擎兰出身庶族,却在老侍郎学生中脱颖而出,如今更是跻身高阙。可算让沈夫人扬眉吐气一场。”
“如此说起来,”飞鸿抿唇笑着,“老侍郎两个女儿倒是很会识俊贤。”
宛华含笑,看向裴雪慈,“娘子觉着呢?”
裴雪慈思索一息,末了才道:“我不愿将人想得面目可憎。我……由衷期愿沈侍郎与夫人是有情分的,而非仅仅是互相索取。”
“娘子有一颗至清,尽美之心。”宛华借机为世子暗暗规劝裴雪慈,“将来,娘子也会有这样的美满。”
宛华自觉暗示完美,裴雪慈却想,定能为母亲报仇雪恨。
言归正传,宛华续道:“此人是地方官员,出身草野不说,听闻行事手段凶残成性,想必长淮侯巡视一事能如此顺利,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裴雪慈随着车马晃动身形,“杜夫人与沈夫人以为杜惜要嫁此人与长淮侯府有干系……”一个念头炸出,“定是有人告诉杜惜,嫁给此人能够帮助到长淮侯府,甚至可以不牺牲杜斟时的终身大事,所以杜惜是因为杜斟时才要嫁给这个人的!”
“所以沈夫人才要针对长淮侯府,但奈何侯夫人非善茬,府上如铁通一般不泄露一丝风声。而我是唯一知道内情,还从侯府脱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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