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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娶
“所以儿才要出门去问问她的意思。”周子忧目色里是几分难见的踌躇,他眉头紧蹙着一脸央求的看着襄王妃。
襄王妃一脸正色,语调平和:“她眼下情形尴尬,可以说是声名狼藉。连街市里的孩童都知她做过妓子,朝堂里氏族间只会传的更难听。你禁足的这些日子京中那些贵子多有上门来问这事的,谈及的无非是你长大了甚是风流,可她……你可明白?”
她顿了顿,打量着周子忧的神色,他目色又暗了几分。
王妃又继续言道:“这事此时虽牵扯到你,却并不会影响你的名声仕途。可要求娶便大不相同,那时她便是你妻,王府上下所有人都要为她的行径牵连,进就是两败俱伤,退…起码你做了这襄王府的好世子,你可真的明白了?”
周子忧言辞恳切,直视着王妃审视的目光。
“阿母,世人的眼光里到底什么是高洁什么是污秽?这世间的妓子多是命运不济无奈为之,可这幕后之人还有这些落井下石者,却是自己选择要为着污秽之事。
我是爱惜自己还能做为兵为将征战沙场的机遇,可如若是以抛弃本心为代价,那儿宁愿不为。
她本是忠烈之后赤诚勇毅,若不是有她庇护周全,益州城早已被敌军攻陷,襄王府也绝没机会有今日的光景。
如今也许此一事或会让王府站在漩涡中央,可儿却不得不做。
与王府,她世子有恩我不能不管,与己……儿从未这样牵心过一个人......”
说到此处,他跪下来俯身在地对着王妃:“请阿母成全儿得自私,容儿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
王妃的眸色柔软下来,拱下身子把周子忧从地上拉起来,又一点点的替他拂去身上的灰尘,抬手知会小门上看守着的卫士让开路来。
“好,今日听我的忧儿讲这番话,才真的发觉你是个大人了,顶天立地。想好了,便去做吧。整个王府都会一直在你身后。”
“阿母……”
王妃目送周子忧出门,襄王从庭院后缓缓上前。“你就娇惯他吧,越来越回去反倒没有小时候稳重。”
“稳住?像你这样的有什么好。我倒觉得他现在这样才对,你听他说的那番话,我倒是好奇这位娘子到底长什么样,早知道那日曲水宴上我也该去凑凑热闹。”
襄王背过手去,边思索边描述着:“英气靓丽,谈吐学识还是武功都是一流。”
她板起脸来团起拳头砸向襄王:“你这个老东西,看来是早就暗中留意了,老狐狸连自己儿子都算计。”
襄王不急不恼任凭王妃说着,上前扶住了她:“我中意有什么用啊,他两需要面临的东西可太多了,要是连如今这点坎坷都迈不过去,迟早断了这念头,免得日后两头都痛苦。”
连日以来,京中关于黎亦欢的流言甚嚣尘上,那些被这言语刺痛的不适,那些嫉妒,仇怨,都借着这众人唾骂的机会上去发泄一番。
“稷下”门前,十几名女生聚集要求朝廷严查黎亦欢言行,为首的言词激烈:“学生等读的都是圣人之言,天下学子亦不能接受这样的考官为我们主考。”
弹劾的文书、各地的请愿书雪花一般的飞进皇城。
女皇当着众学子承诺的女子恩科一事,眼下正是择选推举之期,原本内定的最佳考官人选黎亦欢,却被骂名加身。
女皇为稳局势,只得命内卫府恩府出京主管幽州官员考校一事,命司徒晓为女子恩科新主考。
黎亦欢离京,朝中再无有权有实名的女官,一向反对女子恩科一事的太学博士们与其他士大夫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凤阁压下皇帝关于女子恩科一事的诏令迟迟不肯下发,崔相带着阁部的诸位朝臣纷纷上书,列举内宫女官为政以来的诸多过错,以罢朝为要挟要求皇帝延后女子恩科的推举事宜。
御史台则是绝口不提女官改制一事的话茬,明里是上书只言朝臣官誉要求皇帝明查官员言行,贬斥黎亦欢。
暗里则是用天下女官甚至女帝的名誉做胁迫,逼迫皇帝放弃女子恩科。
长安的天气,从暑日转凉似乎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春秋往复周而复始,让人不免心下凄凉。
京郊卫府车队正向着幽州方向疾驰,似乎与前些年并无什么差别。
马车上,黎亦欢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云因与傅峥轮换着驾车,喜鹊骑马跟在队伍后面。
“将军,我们刚一出城世子的人就跟在后面,如今还跟着。”
黎亦欢依旧闭着眼:“腿长在他身上,他愿意跟便跟着吧。”
“世子这样的人家,如此言论下却一直......确实难得。”
黎亦欢并未应声,过了许久才微微挪动了下身子。
她冲着傅峥:“她也在。”
傅峥未应,云英接话:“听说是她主动向陛下请命希望这次跟着将军一起到幽州去的。”
傅峥见黎亦欢未做他言试探着开口:“将军,喜鹊她确实做的过分,可她还是孩子时便跟着你了毕竟与旁人不同,不然...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黎亦欢面无表情的平平应道:“我何时说过不让他跟着了,我与她到底还是共事的情分,她是皇帝的人容她是我该做的。”
半晌车内的气氛微妙,无人再敢提旁事,只有车辙擦地之声。出门公事她一向习惯匿名在各种山水里畅游,此次却不住的催促车队急速前进。
几日后马车终于进了幽州城内,幽州是距离长安最近的州府之一,民风开化风景宜人和益州等地不同此地商贾之事不胜倒是手艺人云集,将作监中的众匠便是多出于此地。
马车行到馆驿待众人安排好了住处,黎亦欢便出了馆驿不许旁人跟着径自上了街,说是要自己走一走。
城中的市集门上正贴着朝廷为女子恩科推举一事所发的告示,告示应当是新贴的浆糊都还未干透,围观的百姓众多却都是略扫几字就退了出来看起来毫无兴趣,有识字的正在人前读着告示上的内容。
黎亦欢见状走近,静静的听着人群议论。“女子恩科?这不是闹着玩呢?”“是啊,女子为官是什么正道?这嫁人才是正事。走走走。”
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旁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就前几日都夸才女的那位。”
“什么呀,就那个在稷下做论的女将军。”
“就是她,听说之前是妓子。”
“不会吧?哎这那么矜贵的女人之前是妓子,你听谁说的。”
“这能有假,我前日刚从长安回来这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说。”
“哎?那张的定是……”“哈哈哈哈哈,那可说不好。一个女人能到那位置不出卖点色相,女子能有什么学识?”
人群里一个男人的脸阴冷至极,怒不可遏的调子一出声似乎是天然的带着杀气,让人止不住的向后几分:“住嘴!”
几个书生抬眼:“你谁啊?怎么说话呢?我们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你敢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
周子忧上下扫视着立在眼下的人:“一个秀才而已,她是什么人,朝廷命官是你能肆意诋毁的吗?”
“我诋毁她?这当今陛下早就下诏,鼓励这整个大汤广开言路。四处都传遍的事情,还用得着我诋毁她?”
“你有何凭证?”
“还需要凭证?”
“没有凭证,那我便可以去刺史处控告你污蔑朝廷命官。”
“我…”“算了算了,别惹事。”几个书生无言相对,又看周子忧锦缎华服,一副不好招惹的样貌,同行几人便上前拉人。
黎亦欢静静的立在一旁,那个声音一出她便清楚的看见了他。
众人在身边穿行,她眼中却好似只见一人,远远看着他的动作听他说着话,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了勾。
四目相对,她只是看着他。
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
“别听这些人的诨话,皆是人云亦云之辈,内里到底如何根本毫不在意。”
黎亦欢背手转过身去,对着檐下高耸入云的榉树向上张望淡淡的应声:“无所谓,反正先前也听了不少,以后只要我还活着这些话就不会停。我本就是从内卫府那个大阴沟里爬出来的人,什么名声什么高洁矜贵和我没什么关系。”她目色暗自一沉。
“只是如今的情形,也许我的名声会影响到朝中陛下的大事,所以确实有些棘手。”
“你有什么解决之法了吗?”
黎亦欢轻叹一声:“没有。”
周子忧冷着脸: “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我也是个凡人,就不许我无计可施?”难得见她露出几分恼怒,转身就要走,却被周子忧一把拉住。
“我有。”
她微微一笑道:“那,请世子赐教?”
“你嫁给我,我以襄王府世子的名义向黎氏求娶你做我的……”她眨了眨眼,他盯着她语气坚定,目色温柔的像一汪水。
黎亦欢几乎就要溺在他的目色之中,回过神,强着自己保持清醒,退后一步对着眼前人道:
“眼下这情景?世子,你觉得我是甘心做世人口中随便嫁个人草草了结荒唐的人?”
周子忧不解的扬起语调来重申着自己的意思:“并非草草,我想过很久,只是不能宣之于口。早在益州时我就已经想好,我心里,无论你怎么想,此生只有你能是我的妻。”
“妻?宗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你娶我?宗室子的正室向来只在意家族门楣,再说我现下做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你就不怕王府被牵连?周子忧…此生开头的誓言还是别总发,不吉利的。”
周子忧恼怒的哼笑一声,两步向前俯下身靠向她。他倾着身,抬手死死捏住了她的双臂。
“黎亦欢!我究竟怎么做你才能好好听我说话。”
她撇过头不看他。 “你不必说这些……”
他不顾她要挣脱的手,额侧的青筋鼓起。 “我究竟要怎么护你,你才能平平安安的等到我让你信我那一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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