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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福州（四）
“我靠，”季湘忍不住爆粗，“我真服了。”
“这什么意思，每个项目随机抽取两个人打低分是吗？”林安惊呆了。
这个分数像是一场闹剧，林安的分数刚刚变得正常，季湘再次被不可理喻地压分了。
现在，鄂队的三个主力选手，每个人都被针对了至少一次。
“来，听好了。”
作为国家队教练、曾经是鄂省队教练的黄芸是整支队伍的主心骨。这三个姑娘都是她组里的孩子，比赛经验丰富，情绪也好安抚。然而省队的队员没见过这个场面，已经被冲击得心理防线崩溃了。
刚刚上场的省队队员，自由操四串失误三串，只能说幸好赛制是6-4-3，才不至于计入一个9分的成绩。
“毫无疑问，我们今天就是被针对了。大家都会愤怒、委屈，我也一样。但是各位，现在我们还在赛场上，所有的情绪、猜想，都先往后放一放。难度是我们的优势，今天必须要发挥好成套现有的难度。冷静下来，不要冲动也不要沮丧，只要我们把所有成套都做好，我们自己给自己讨公道。后面两项稳定发挥，我相信你们！”
其实黄芸肺都要气炸了，但她必须稳定情绪。如果连她都表现出激动或者愤懑，后面的比赛运动员们就会溃不成句，那就都别比了。
这次比赛鄂队上领奖台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说京、粤、浙、湘的整体实力突出，鄂队的省队力量稀缺又薄弱，但鄂队目前坐拥三个国家队高手，两个全国前列的全能和一个高平能拉开巨大分差的二带二伪全能选手，靠她们三个足够形成“集团优势”。
女团取三个人的成绩，团体比成333如果能上领奖台那也是本事，所以，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论坛里也已炸了锅。
【凭什么啊，蕊儿和湘湘的自由操都那么好，凭什么只给这个分！】
【呜呜呜湘湘别难过，抱抱我们宝宝，在国际赛都没有过这个待遇啊。】
【世界杯打败奥莉薇亚拿自由操冠军，中国队目前自由操的唯一希望，现在给下半场不知名野鸡让路，呵呵。】
【放心，wuli湘皇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倒。】
【国际赛8.8的待遇，现在差不多的完成程度给8.233，裁判你是有什么病？季今天已经是很无敌了吧！】
【就是说就算有了紫微星都不带珍惜的，你们怎么好意思打出这个分？】
【同意，而且蕊儿之前也没有过这个待遇啊？】
【点了，支持楼上，莫蕊儿是国际级别的自由操名将，正常发挥国际赛场没有下过8.4，就瞎打。】
【我倒要看看下午捧谁。】
【不过惊喜的是小安今天的自由操哎，很好看啊！！】
【支持楼上！林安能不能多跳几次自由操啊，这么好的一套不展示出来可惜了。】
赛程很快，在大家都还沉浸在自由操打分的愤怒时，赛场已经换项进入下一项了。
鄂队的跳马没有太大亮点，季湘和莫蕊儿两个y720，林安还是y360，不过从冬训开始，季湘和林安分别在软垫登陆过y900和y540，但技术掌握依然欠缺，不足以上正赛正式登陆。
再加上季湘脚伤刚好，出于保护的目的，教练组没有选择让她现在就落地。
分数平平无奇，倒是回归了相对正常的水准，三个人都达到了8.8左右，属于是紧一点的判分会出现的分数。
而最后一项也要来了——高低杠。
这是鄂队真正的杀伤性武器，也是在全运和去年全锦把她们两次送上领奖台的致胜法宝。
林安、季湘和莫蕊儿高低杠水平都数一数二。虽然莫蕊儿没有那么高的难度，但她的高低杠水准在全国范围内也属于前八的水平。而林安和季湘都是能够得到巨分的高手。
林安跟季湘说：“我觉得这次被压分的又该轮到咱俩了。”
季湘耸耸肩：“……行吧，无所谓了，爱压就压吧，看看下午和晚上的比赛就知道为什么要压了。”
她现在心态平和，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又不是自己的问题，高低杠只要正常比完，她一定能进全能第一组。全能决赛大家同场比赛，不可能再有这么离谱的打分尺度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比完，不想陪着别人玩这场只有特定人是主角而其余所有人都被人肆意戏耍的游戏了。
季湘胸口堵着火。
她们都是被更高层的人随意操控的棋子，至于分数排名还是决赛名额，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为了绩效与利益可以随意改变的。尽管那对于运动员是绝对不一样的意义。
像她们这样国家队的运动员还好说，可是省队的队员们呢？她们也许努力了很久就为了这一次全国比赛，她们中的很多人希望能够拿个名次给自己的职业生涯一个交代，甚至有可能拿到大学的保送名额。
不公平的操纵很可能改变她们的人生。
而这对有些人而言，他们根本不在乎。
高低杠是省队队员先上，其次是季湘、莫蕊儿，林安压轴。
季湘在省队队员之后上场，依旧拿出了稳扎稳打的比赛风格，看似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当然了，高低杠也不需要多少表演天赋，只需要完成自己动作就够了。
她目前能够拿出来的最高难度是7.3，在今年的世界杯上收获高低杠的一金一银。以前有的转体问题在去年受伤那段时间和冬训里已经被很大程度改善，如今她这一套是不会被挑出来错处的。
如果不出意外，她这一套保持到奥运前不会再大改，她现在需要的就是熟能生巧，稳定输出。
季湘把每个动作交代得干净利落，最后后直两周稳稳钉住。
努力就能办到的稳定性问题，对季湘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分数出得很快，恐怕这回终于轮到季湘的分数正常一次。7.3+8.5，一个还凑合的分数，如果放在国际赛，也许还能更高一点。
这样，季湘资格赛四项完赛，总分60.083，暂列第一。
就连被压分都还能上60，季湘的实力已经强到了不容质疑的地步。
莫蕊儿今年的高低杠难度保持了6.6，把她放在后面，原计划是能有个比较好的完成分，因为她的杠子一向追求高质量，这一点与尹蕾相似。今天这一套这套从转体角度、空翻高度再到脚尖手肘，没有任何可以挑错的地方。
分数出来很快，完成分给了她8.4。莫蕊儿耸肩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个分数不是很能理解。今年的高低杠高手很多，她没想着进高低杠单项决赛，有平自两项决赛就已经符合她的预期。但她对于全能第一组还是一直都有渴望的，她期待着今年能够重归队内靠前的全能位。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况不知道能否成功。
目前她的总分59.4，代表着绝对不俗的实力，暂时位列第二。
林安在杠子下面活动手腕和肩膀，要摩拳擦掌准备上场干票大的。
论坛里都是——
【啊啊啊啊啊小公主要上高低杠了！】
【期待林安扫水！公主请登基！】
【林安：姐人美心狠，今天来教你做人】
【林安速速扫掉后半场大水！许愿一个超都超不过去的高分！】
【断层领先的人来了……】
【林安请开大！】
【期待期待，但大家别奶求求了……】
而赛场上，季湘拍了拍林安后背，留下一句“就看你的了”。
林安的怒气从第一项的平衡木积攒到现在，已经快超标了。但她就是越生气越冷静的人，现在反而头脑极其清醒。她意识到，自己在这一项必须拿一个足够高的分数。
这样才能把自己送进全能第一组，更重要的是，把整个鄂队送上领奖台。
队伍里还有妹妹们和曾经的朋友们，她们还等着拿个名次上大学呢。
没空给她多想，林安上杠。
自今年在成年组出道以来，林安的高低杠迅速在世界体操界内扬名。在今年的四站世界杯和已经举行的各国与洲际锦标赛中，没有能出现够超过她的难度和分数。至少现阶段，她已经趋近无敌。
林安感受到一种称王称霸的快乐。
这和她之前一直打胜仗拿第一不一样，以绝对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的满足感与成就感是其他成果难以比拟的。
高杠跳上，林转接凌转再接直体叶格尔再接pak，EEFD的连接，直体叶格尔做得连降组的空间都没有，几乎全程直体。直叶抓杠不屈肘，迅速把自己甩起来，连接pak去低杠。
她今天也是咬牙发狠，做的质量比训练都要好。
林安是个狠人，她要达成目标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必须让路。
并掏360接并掏shapo再接腾身屈体特卡。
逆天难度的连接。低换高的E组换杠本身就容易动力不足，再连一个F组的腾身腾跃就是对运动员动力性与空翻高度考验极大的动作。
这个动作当时林安在练的时候就花了不少功夫。失败了无数次，有超低空飞过蹭破大腿的，有脚后跟在最后打到杠子，整个人翻下去差点头着地的。抓不到的时候是多数，整个冬训里，林安的小腹、脚踝、脚背、大腿几乎全是擦伤和淤青，脚后跟甚至还受了不轻的伤。
但她最后还是做到了。
屈伸上摆倒立后做正掏540，这个也是完全新学的动作，短半径的转体她不算特别擅长，但妙就妙在不擅长的东西也能高质量做出来。最后一个并掏屈体特卡，这是个熟悉的动作。
直体炫下，钉住。
她今天发挥的成套水准上佳，绝对称得上经典优质套。
她和大家挨个击掌，嘴角终于勾起来，但也没有多少激动的神采。
林安的目的是把大家带上领奖台，也算是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了。高低杠不像平衡木自由操，没有太多空间供裁判主观判断，她预测应该不会太差，但这场比赛的尺度难以捉摸，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结果比她预计的要好，7.6+8.6，比她在国际赛场上低一些，但在今天的赛场也算是一个很可观的分数。她算了算目前的分数，想到自己这个分很可能把整支队伍推上领奖台，她悄悄地为自己开心了一下，有一种力挽狂澜的成就感。
只不过她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来。今天她、季湘和莫蕊儿都是零失误发挥，没有谁做错了什么。每个人都努力地做到最好了，她不能也不该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计分表，自己的四项总分59.6，超过莫蕊儿来到第二位。
这个分数还不错，她想，大概不会有什么变故把她从全能第一组挤走了。
下午一点，林安季湘和莫蕊儿终于悠闲地来观看午场和晚场的比赛。早场过后她们心情都不算美妙，现在看其他队伍比赛都像是在审视，要看到底是要给谁打高分。
季湘眼尖地在沪队队伍里发现：“星星怎么了？沪队没有她？”
“星星受伤了，腰伤，比较严重。所以邓导不让她比这次全锦了。”蓝颜妍说。
湘队被带走做晚场前的准备，闽队暂时还没有动静，蓝颜妍呆着无聊，过来找她们。
“啊？最近吗？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她们都有点惊讶。
“她一直都有伤，回上海之后可能因为邓导没跟去，不知道怎么就加重了。全锦赛之前沪队打电话给邓导，把他赶紧调到上海专门去带星星，据说星星现在成套拉不了，已经进了医院准备手术，还等着治疗方案呢。”
国家队教练在全国比赛时能够选择跟着某一支省队进行协助，比如黄芸跟着鄂队，顾凯跟着闽队。邓卓当时选择跟了原籍湘队，只是没想到乔奕星赛前受这么严重的伤，一个电话他就连夜跑到沪市去了。
“小乔都不在，那沪队这次好悬啊。”莫蕊儿有点担忧，“顾忆姐不在，最主力的干将也不在，这也太难了。”
全国锦标赛，各省都指望着国家队成员为自己的队伍得更多分数。虽然部分省队队员的实力不弱，但相比之下，如果一支队伍拥有更多能力更强的国家队队员，那毕竟赢面更大。
这个周期湘鄂两队大放异彩，京、粤两队始终保持着强者的实力，而以往的强队如沪、浙两支队伍，最近两年实力有所下降。尤其沪队的顾忆和浙队的陆璃退役后，这两支队伍难以维系曾经的水平。
“哎呀以前沪队有顾忆姐，浙队有陆璃姐，川队还有叶子姐，能看她们三个同场掰手腕很有意思的，现在全都不在了。星星也不在，现在这一场除了看蕾蕾姐slay全场之外，也就剩安澜了。”林安趴在栏杆上懒懒道。
几个人坐在看台上百无聊赖，省队普遍难度不高，亮点也不多。不过能看出来一点，午场的打分尺度比早场要宽松太多。早场除了鄂队在E分上被打压之外，同场的两支联队、豫队、冀队的e分都比较紧。
不过因为这几支队伍在发挥上都有失误，难度也没有太多竞争力，没有出现像鄂队那样夸张的情况。
“京队跳马要开始了，这分数是……6.3吗？安澜要跳y900？”季湘站在观众席栏杆边，看到了起跑线边上的屏幕，不由得惊讶道，“她什么时候登陆的？！”
闻言莫蕊儿和林安都凑了过去，大家一起训练，虽然和一组交流很少，但有大动静比如谁谁今天练了什么新动作，她们总该能听到的。Y900这个跳马动作，现阶段不少人都在练，安澜是其中之一，但登陆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她登陆了，这对于跳了一年多还在软垫徘徊没能硬地登陆的季湘就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并且不光是季湘，其他人如段思捷、沈诺仪、蓝颜妍、秦雪等等，都在练这个动作。
安澜如果成功，她的整体竞争力将提升至很可观的水准，对于紧缺跳马的中国队，她在任何大赛上的顺位都将往前跃升一大步。
安澜敬礼亮相，她的助跑速度都比平时要快很多——看来今天是真的要跳900。
踺子后手翻上马，她以飞快的转速带起两周半的转体，向前落地蹲的有些深，向前跨了一大步出界。
但是成功了。
本届全锦赛上唯一一个y900，本周期的第一个尤尔琴科900度，就这样诞生了。
全场都震撼了。
看台上鄂队的三人也不由自主为她鼓掌。正赛登陆的y900，含金量太高了，分分钟秒杀还在坑里摸爬滚打的众人。
林安分神去看季湘的脸色，季湘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看我干嘛？”季湘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
“放心，我才不是被人家跳出来y900就打败的人。如果别人能跳出来而我不行，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季湘腰背挺直，收敛了笑意，“那就是我还不够努力。”
季湘脸色不虞，盯着京队的表现。
刚刚安澜的900拿到了6.3+9.0的高分，一个很高的分数。安澜的全能水准不弱，有了一个900更是大幅度提升。她在四项的难度分上超不过季湘，但完成分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午场的打分尺度确实很松，浙队的杠子出现松腰失误，还依然给了8.2的分数，尹蕾的高低杠给到了7.2+8.9。这虽然是她的常态，然而林安那套高低杠与之相比，她们在完成上的差距并不大，分数却有了明显的区别。
更可怕的是安澜的分数。作为全能选手，她的高低杠难度不弱，能做到6.7的水平。但质量抠得没有那么好，几个转体有些歪扭，却得到了8.5的完成分。
季湘：“……”
刚刚没那么明显的感觉，可她现在觉得自己几个小时之前的那套高低杠分数真的是太低了。
“我无语了。”季湘示意林安看大屏幕，安澜的平衡木分数也出来了，“6.8+8.5，中晃了两次啊，还比你那个分高呢。”她眼神有点戏谑。
“……我能说什么呢。”林安无语道，“安澜今天比得很不错了，那裁判认为人家配得上这分。她自己没出大错，咱们找不了茬。”
林安今天有点累了，脸颊趴在栏杆上，小脸被挤得鼓起来一点，看上去特别可爱。
季湘盯着她，脑子里在纠结戳一戳脸和被揍一顿之间的因果概率有多大，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真的上手捏了一把林安软软的脸颊肉，被人瞪了也没放手。
林安挣扎了一下，伸手把她爪子拿开，没生气也没打人，只是说：“你下次也跳y900，裁判绝对也给你打高分。”
季湘：“……”
季湘无语凝噎：“小安，你现在说话水平真的越来越高了。”
京队全部完赛，安澜四项分数60整，超过林安，紧跟在季湘之后。
事已至此，她们都看懂了。
今天早上紧中午松，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发癫打分，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安澜安全地送进全能第一组。晚场还没有比，但力争全能第一组的高手也就是姚晴、段思捷和沈诺仪，蓝颜妍和秦雪有可能但概率不大。所以只需要控制在午场结束后安澜的排名在全能位前三就足够了。
本次全锦赛，资格赛与决赛相加决定全能最终成绩。而全能的最终成绩，将会成为今年九月底世锦赛选拔的重要参考指标。
安澜自己也很争气，一个900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显然也憋足了劲，想要争取世锦赛的正选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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