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浅

　　赵涌齐早就被拍懵了，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咬着牙道：“搞偷袭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单挑啊！”
　　刘深勾着嘴角，揪住赵涌齐衣领：“现在不就是在单挑吗？”
　　明明是你单方面殴打别人好吧？！
　　这是围观群众共同的心声。

　　“这，你确定需要我们帮忙？”从隔壁班来堵在后门看热闹的同学表情复杂地询问那位侦查兵。
　　“是让我们来帮忙救一下赵涌齐的吧？”另一人开玩笑似的道。
　　众人没接他的话，因为毕竟赵涌齐嚣张跋扈惯了，在年级上风评一向不是很好。看他吃瘪，大家还有些许小暗喜。
　　侦察兵本人也表情复杂：“我不知道刘深居然这么能打。”

　　说话间，刘深已经揪着赵涌齐衣领将其按在地上摩擦了。
　　一位跟过来的女孩子小声道：“他好帅啊。”
　　“难道你们都忘记了？”有人道，“他高一的时候在食堂跟高三的社哥起了冲突，一个打五个，秀上天了。”
　　“……”
　　旁人说的话，甘浅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静静看着这个笑容邪肆、锋芒毕露的少年，心口胀得发麻。
　　他想，这就是小风真正的模样吗？
　　真是……耀眼极了。
　　甘浅之垂在右侧的手缓慢握紧，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抓住某样东西。

　　刘深感觉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他侧头望去，一眼便看见堵在后门口围观的同学们，和站在人群边却十分显眼的甘浅之。
　　刘深：“……”揍向赵涌齐还算齐整的脸的拳头忽的就顿住了。
　　他好像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一般，慌里慌张地从赵涌齐身上起来，不敢跟甘浅之淡漠的双眼对视。
　　身后躺在地上的某人还在作死：“来啊，怎么不打了？”
　　刘深没理他，几步走到门边，结结巴巴想解释：“我，那个，我们……”

　　“裴主任从那边走廊过来了！”拐角突然冲过来一人，打断了刘深的话。
　　围观人群瞬间作鸟兽状散，飞速回到自己的班级座位坐好。甘浅之深深看了刘深一眼，也回了自己教室。
　　在八班自习的本就有许多人认识刘深，那位躺在地上的赵某在听到裴主任三个字时就溜得没影儿了，而那位被占了位置的女生也很快将桌椅板凳扶正，拿出练习册低头紧张地写起来。
　　于是姗姗来迟的裴主任啥也没看见，一问班上的人全都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本来准备调监控的，结果一往教室后面看，直接气笑了——那监控不知道被哪个倒霉玩意儿扭了一百八十度，正好好地面壁思过。
　　裴主任气得在教室里转了好几圈，连后面小黑屋和垃圾房都没放过，就是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只好用凌厉的眼神将全班刮了一遍，甩着手走了。

　　刘深见裴主任离开，也放下了装模作样的手。他脑中回想着刚刚甘浅之的表情……好吧对方没有表情。刘深也不知道这种没由来的心虚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他小云有话想说。
　　好久没打过架，难得冲动一次，还让他撞见了……
　　刘深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痕发呆，而此时某位大爷趁着裴主任不在，居然又杀了回来。
　　后排的女生紧张地用笔戳了戳刘深后背：“他又来了。”
　　赵涌齐没理别人的眼神，大摇大摆走到刘深座位旁边，粗着嗓子道：“喂，你哪个班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那估计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家里玩泥巴。

　　刘深想，末了又觉得好笑，抬头看向他：“你有什么事？”
　　“刚刚是你偷袭我，不然劳资肯定不会这么快被你撂倒……”赵涌齐带着张扬的笑意，凑近刘深：“怎么样，敢不敢再比试一次？”
　　约架就约架，还比试。
　　刘深：“好，什么时候。”是时候教他学做人了。
　　赵涌齐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同意了，惊讶之余也为对方的爽快感到愉悦，于是他拍了拍刘深的肩膀，哥们儿似的道：“那就放学后，二中旁边小树林。”
　　刘深挂着温和无害的笑，答应了。
　　但谁也没想到，离下课还有短短十分钟，却风云骤变。
　　本来只是稍微有些暗的天色像是被泼了墨汁，虽是晌午，却暗沉如傍晚。紧接着，压顶的乌云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然后就好似承受不住一般，一股脑将这连日来积攒的水分全都倾倒了出来。
　　暴雨降临了。

　　这绝对是刘深自记事以来遇到过的最大的暴雨。
　　随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暗沉的天色渐渐变得黄蒙蒙，伴随着闷雷，那架势跟电视剧里神仙打架竟有几分相似了。
　　刘深一把推开还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站起身，急匆匆就往教室外走。
　　“诶，你干嘛去？”赵涌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还跟着追了上去。
　　刘深：“找人。”

　　话音刚落，一声划破云层的惊雷直劈而下，吓得不少女孩子捂住耳朵，挨着墙的更是整个人都贴到了上面。而此时下课铃也正好响了，却正正被淹没在轰鸣的雷声和男生的怪叫及女生的惊呼里。此起彼伏的，像是在给这场雨宴伴奏。
　　“那我们比试怎么办？”赵涌齐直愣愣问。
　　刘深勉强压下焦躁，指了指外边天地倾倒似的雨，一脸“你要比赛淋雨吗”的表情看着他。
　　赵涌齐：“那也可以换别的室内的方法。”
　　“你先想着，我现在有事。”刘深不等他想出来，踩着风火轮一般跑了。
　　他在担心宁暖雨，这小姑娘看着聪明伶俐的样子，其实是个胆小鬼。怕黑怕鬼还怕雷声，而且越大胆子越小。就这天气这雷声，指不定给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赶去302的路上，两栋教学楼间的走廊通道顶部哗啦啦漏着水，地上还散落着些细碎的石灰墙皮。
　　刘深：“……”
　　这就是传说中的豆腐渣工程吗？？？
　　他几步跨过事发地点，顾不上管那些被狂风吹到脸上的暴雨，目标明确。
　　而赶到302自习教室之后，他在后门看了眼外面的狂风大作和走廊上同学的群魔乱舞，又看了眼教室里学生们的岁月静好。怀疑自己进去是不是就穿越了。
　　这些好学生是真的卷啊，估计哪怕世界末日，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把手里的卷子写完再说。
　　宁暖雨坐在教室中间，哪怕大家都是一水儿的校服，刘深也很快找到了她。只是和他想象中抱头痛哭或者强装淡定不一样，宁学神戴着一对白色耳机，低头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刘深盯了半天，确定她是真的淡定。
　　不应该啊……

　　刘深心里纳闷，小时候每次打雷，小姑娘都会眼泪汪汪地找哥哥。即使长大了很少再哭，但也总是能看出她是在害怕的，怎么突然……等等！
　　少年又看了女孩一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哪儿来的耳机？
　　刘深的目光在女孩旁边扫来扫去，在宁暖雨身后看到了个熟人。
　　刘深：“……”
　　边晨怎么在这儿？还坐暖雨后面？

　　恰在此时，铃声姗姗来迟。虽然被暴雨压得很彻底，依稀还是能听到几点漏出来的声音。
　　这时候302全体成员几乎是不为所动的，紧接着，广播里又传来裴主任的大嗓门：“通知，通知。由于暴雨，有家长接送的学生尽快离校；没有家长接送的留校，吃完饭后在教室上自习，等待通知。”
　　此通知一出，整个教学楼都动荡起来，302教室的人硬是被这群急着回家or吃饭的人的脚步声震得抬起头来，才发现已经下课了。
　　宁暖雨看了眼手表，不慌不忙收拾好东西，将耳机取下来连MP3一起还给了边晨并道了声谢。
　　这个人说在雷雨天听温柔的音乐，自然的声音会融在曲调中，隔着耳机不仅会削弱那份威势，还可能增添浪漫的味道。
　　宁暖雨证明他说的是对的，并从此决定就这么度过日后的雷雨天。

　　她收拾好出了教室门，一脸懵逼地看到自家哥哥在302门口蹲着种蘑菇。
　　“你在这儿干嘛？”她仰起脸看已经站起身的刘深，目光疑惑。
　　我这不是担心某人吗？
　　刘深没好意思说出口，瞄了一眼也向后门走的边晨，目光一转道：“刚刚广播听了吗？”
　　宁暖雨点头：“我等下找班长拿了手机，给爸妈打个电话说先不回去了。这么大雨我俩怕是能淹死在路上。”
　　眼看着边晨越走越近，刘深一把扯过宁暖雨，边帮她挡雨边拉着人走：“手机我帮你拿了，在我书包里。走，先回导师班。”
　　说着，就见一位个子不高的男生从教室里冲出来，像一阵风般消失在楼梯间里。
　　“他干嘛？”宁暖雨说完，看了一眼楼下，正好捕捉到该男生在连绵雨幕中一骑绝尘的背影。
　　刘深也跟着看了一眼，随口回答：“抢饭吧。”
　　说完顿了顿，然后迅速跟宁暖雨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加快脚步回导师班了。
　　差点忘了，中午不回家就意味着要去食堂吃饭，同时也意味着……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狂风大作、连绵暴雨下，终究还是抢饭之魂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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