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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见他磕头跪拜,我倒也心安理得的受下了。抬了茶杯,倾斜了个角度,让茶水沿着杯壁流下,肆意落在了地上。若外头的雨撕裂的是满城的黑暗,那这茶水撕裂的便是满堂的清明。
茶水缓缓落尽,同外头的雨一般,余下的几滴不舍得离开,缠绵的粘在壁上,迟迟不肯落下,耐心也被耗尽。摆了茶杯,拂了袖,望着跪着的晏泺,压了君威,道“晏家家法堪比官家刑法,如何了得?若今日朕不来,左相是不是要被你活活打死在祠堂?你又如何有胆辱他至此?他上不愧君父,下不愧百姓,你为何要让他对着晏家牌位受罚?”
他立着自己的风骨,道,“晏冉冲撞父亲,草民只是依照家法定夺,而非妄加私心。再来,此为晏家家事。”
家事,好一个家事,火气上头了,伸手便将茶杯一轰而下。瓷器碎了一地,望着外头的天色,怕是要上朝了,此刻再不赶过去,又要让人拿了把柄,再说耗在这里也无益,晏父若真的有心,我便不必点他,他若真的无意,我便更不必浪费心思。
冷笑一声,“您自称草民,可回京之时,百人护驾,好生风光啊。晚辈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再叨扰,倘若日后,晏禧再在您这儿受了委屈,我不介意落下个私毁民宅的罪名。”
乾清宫。
“你这背丑死了。”华寅替我上完药后,如是说到。应该确实丑,之前的鞭笞,再加上今日的五杖,伤上加伤,丑上加丑。瞅了他一眼,轻轻收拢了衣袍,此刻静下来了,才觉得这晏父真不是人。
“在你眼里,谁都只是一块腐肉而已,丑不丑有什么在意的?”
他闻言,点了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只是你这块腐肉尤其难杀罢了。”
“我听说你不日前服了砒霜,濒临死亡?”他挑逗似的说道,说的我老脸一红。讪笑一二,“华神医,我这块腐肉不也有自己的想法嘛!”
幼时,在天山,师父拿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毒药养大了我们仨。说是百毒不侵,也算在理。这砒霜当真算不得什么,当初白岫如果不提那酒里有毒,我倒还真尝不出来个什么。
他瞅了我一眼,施施然坐下,端了茶便品了起来。“我看你何时后悔。”
嗯?后悔什么?怔愣片刻,才想起,我答应过他,不入京城的……到头来,还将他给扯了进来。摇了摇头,端过药,吹了吹热气,“我也看看。”我身上还有重担,我难以逃避。再说我的眼睛里只要还能映照世间万象,就不能逃避,也无须逃避。我与世间的观念要进行持久的搏斗,也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斗一斗。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便屈服,向华寅认输。
他拿着杯盖轻叩杯沿,“慕容瑾要杀了吗?”
手一抖,碗里的药给抖了出来,落在手心上,烫的紧。忙将碗放在桌子上,甩了手里的药,鼓了嘴,用力吹了吹。待缓过来,才张口道,“大爷,您是我大爷。这百姓尚且不可以肆意杀戮,更遑论慕容瑾,这不得背过啊。”
慕容瑾身后立着的是无数朝臣,和大荣百姓的心。自古以来,父位子继,父业子承,我一个从何处蹦哒出来的野皇帝,还是女子之身,能够把自己的命守住,已然不易。我不敢贸然杀了他,届时,定会惹出无数麻烦来,我确实图方便,只是不能这么方便。再说,杀了一个慕容瑾,还有无数个慕容瑾。现在就是在的时候,比的就是谁手里的牌更多。我不自信我会赢,但我也不认为我会输。
思虑片刻,见药温了,便端起碗,一口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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