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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
任己:“彭氏真的没了?”
薛老板头点的毫不犹豫,“不错,彭氏嫡庶合二百六十三口,在一月之前全数身亡。”
任己吃一惊,“怎会如此?”
薛老板:“说来话长,与桩婚事有关。”
任己:“婚事?”
薛老板点头,“公子可知彭氏起源?”
任己:“听闻是彭氏先祖因擅说和婚事,在当地颇有美誉,孟文帝慕名拜访,赠予一仙器“姻缘绳”。
此绳只系良配。为求良配,属地男婚女嫁,皆过彭氏目下。彭氏因此得势,成一世家。”
薛老板:“说的不错,但少小小细节。”
任己:“缺了什么?”
薛老板不答反问,“公子可读过邪仙传?”
任己:“……”
他看贞三不与白岩。
贞三不:“未看到彭氏此节。”
薛老板:“不要紧,我来说便是。”
任己:“薛老板请讲。”
薛老板:“邪仙传五回有载,彭氏见了孟章,先提一问。”
任己:“问?”
彭氏言:“我所谓婚,是以姻为绳,结两家之好,取长补短,保后嗣绵长。故选配之时,衡量家需为重。但近日听闻有些公子小姐,门庭世祖哪哪都不相配,仅一面之晤,却思之如狂,甚是奇怪。”
孟章:“哦?”
彭氏道:“我问了多人,才知这婚姻择人,近来多了两说,一曰命定,一曰缘法。可这两样虚无至极,似人人谈得,又无人能说个明白。”
孟章:“他们糊涂,自然是他们的事,彭兄为何烦忧?”
彭氏:“孟章兄莫要小瞧,若是以后缔结婚事,非命定不可,非缘法不可,而命定缘法又是子虚乌有之说,那将如何?”
孟章想想,摇头笑道:“不知,将如何?”
彭氏:“必自欺欺人。”
孟章眼一收,道:“原来如此。”
彭氏叹:“世上之事,最难莫过于证无,我正是为此而忧。孟章兄若有解法,我等甘效犬马之劳。”
“巧了。”孟章递出一物,“我这有一器,刚好可用。”
彭氏接过,“这是……红绳?”
孟章:“虚说驳斥不得,不如取而用之。此线只牵良配,至于何为良配,命也好,缘也好,纵是以后再出个新的鲜的,哪样装不进呢?”
彭氏略一思索,愁绪尽去。
他道:“甚好,总归是件实物。”
彭氏因此得仙器,各城郡县但凡男女婚事,必先请彭氏过目。
起初仅为验证,为免错配姻缘。
然近百年过去,渐渐变了味道。
仙器神通,众人眼见不着。
眼见着的,乃是家中女子貌美,必被彭氏觊觎。
若有丁点得罪,女子难嫁,男子难娶。
积年累月,怨声载道。
彭氏已犯众怒,只待一人点火。
任己:“这点火的人是谁?”
薛老板:“没名,众人称他作铁口李。”
“铁口李?”贞三不笑:“听着像是个算卦的。”
“公子说对了,”薛老板:“他就是个算卦的。”
贞三不:“哦?”
薛老板:“此人乃本地人士,少时出门游学。据他自述,在易氏学成命术,在南山习得缘法,两家之长汇于一身,他铁口所断,才是正婚。”
任己:“真如此?”
薛老板:“不好说,但他有一铃铛。于人耳旁一摇,不少成婚已久的,竟如梦初醒,大喊错配。由此一来,信者渐众。”
“……”任己:“对彭氏来讲,此人必是威胁。”
薛老板点头应:“谁说不是,铁口李此举,直接动摇彭氏根基。彭氏恨他恨的牙痒,暗地早在盘算找个借口收拾。若是旁人,巴不得躲的远远的,他偏不,反往上凑。”
任己:“……”
贞三不:“如何个凑法?”
薛老板:“彭氏嫡系有一独女名彭明月,人如其名,皎皎如月。此女满十五,彭氏大办及笄之礼,取红绳系她小指,向仙器请示姻缘。然红绳另头落空,无所指向,预示命里无姻,终身不嫁。此事在彭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老板:“可那铁口李却道,此女姻缘对的是他。彭氏若不依从,必遭天谴。”
任己:“天谴?”
薛老板:“彭氏当然不依,着人乱棍打了铁口李一顿,然就在三日后,天谴降至,彭氏嫡庶二百六十二口横死家中,连个全尸都未落下,被扒去了皮,抽去了筋。”
扒皮抽筋?
贞三不稍一想,浑身嗖凉。
二百六十二口……
比薛老板先前说的,二百六十三口,少一个。
“少的那个,”任己:“是彭明月?”
薛老板点头:“她尸身完整,自缢死在庭中。”
任己:“自缢?”
薛老板:“她留下遗言一封,道彭氏之罪,罄竹难书。她未离彭氏,仍是彭家人,便以己之一死,谢少许罪责。”
贞三不:“那铁口李呢?”
薛老板:“听闻此事,人疯大半,他抢去彭秋水的尸身,跳海了。”
……
闻言,任己、贞三不齐齐一默。
这结局,可不怎么令人欢愉。
薛老板:“公子宽心,所谓一事两面,如今彭城主事都是自己人了。待拍了星石,可大方去彭城汇合。”
任己:“好。”
薛老板再几句岔话,叫气氛松快一些。
这时门外来人,叩门两响。
薛老板:“进来。”
两个丫鬟推开门,一位姑娘进到屋内,她面上罩纱,露出两眼楚楚动人。
她手端托盘,上置点心。
白岩立马瞧见一盘红枣糕,盯着它眼珠不错。
姑娘察觉,特意将红枣糕放在他跟前。
白岩抬眼,姑娘对他微微笑道:“还是热的。”
白岩不知怎的竟有些害羞。
他垂下头,下巴磕到剑柄上。
“……”剑宝撇撇嘴。
薛老板介绍道:“这是小女,薛晓晓。”
薛晓晓一一见过众人,慢步离开。
确实是闺中小姐,举止有节,仪态有方。
白岩瞧着她走了,才从盘上取枣糕下来。
吃一口被烫到,再放回去扇扇。
薛老板拉拉任己,小声:“任公子,借一步说话。”
任己随薛老板走到布缦之后。
薛老板问:“这位白师叔看着年岁不大,可有家室?”
任己:“……无。”
薛老板再问:“那,可有相好?”
任己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老板搓搓手,嘿嘿笑道:“方才您也瞧见了,不知我有无机会,与公子谈一门亲事。”
任己:“……”
他转过头,去瞧白岩。
白岩两眼只盯着枣糕,无暇其他。
任己回头,向薛老板:“不合适。”
“任公子,莫急着拒绝。”薛老板:“或许相处相处,未可知呢。”
任己:“……”
——
回到歇息内室。
“埋头只知吃,姻缘从天降。”贞三不碰碰白岩,同他道:“师叔,恭喜你呀。”
白岩:“?”
剑宝在旁哼哼:“占天,你少幸灾乐祸。”
“诶?”贞三不不赞同道:“你怎知是灾是祸?搞不好就是佳人独具慧眼,识得璞玉呢。”
“嘁。”剑宝戳白岩脸肉,“就他,璞玉?一脸傻相,小心被人卖了数钱。”
白岩莫名被戳,手捂着脸问贞三不道:“它怎么了?”
贞三不:“怕你丢下它,正撒娇呢。”
白岩闻言一喜,一个熊抱逮住剑宝,表决心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剑宝左挣右拔,脱不开身,哇哇大喊“救命”。
贞三不在旁光看热闹,乐个不停。
任己拿齐笔墨纸砚进门,当头遇上的就是这幅景象。
剑宝气若游丝,虚弱道:“快,剪纸人,我不要在剑里呆着了。”
任己真是哭笑不得,赶紧拉白岩到桌边,放下笔墨纸砚,开讲秘法。
要作可附身的纸人,前两步尚算简单。
先在纸上摹个想要的形状出来,再依线条剪下。
任己照剑宝要求,勾出个人形的框子,笔触精简,手脚衣裳头发风度样样不缺。
剑宝满意极了。
任己:“我将它剪下,师叔放在另张纸上,对着边描一遍就行。”
白岩听懂,点头。
任己从袖中取出把剪刀,通体金,巴掌大。
此剪可断铁锁,裁个纸张更不在话下。
剑宝瞧着这剪,“咦?”
任己:“太师祖,怎么?”
剑宝:“没事,觉得你这把剪刀有点眼熟,从哪得来的?”
任己瞧瞧掌上锐器,试图回想,脑中惯常一片空白。
他实话实说:“不大记得,似乎我一直带在身上。”
剑宝“啊”一声,将此事揭过,全心全意投入纸人大业。
白岩足足剪了两个时辰,日头都剪落了,造出的纸人铺了一桌一地。
挑出残的坏的缺的损的,剩下百十来个可用。
剑宝:“差不多了,点面吧。”
纸偶点面,说易做难。
施术者需得平心静气,凝精汇神,聚气于笔尖,将心中所想人面,缩成七点,点于纸上。
七点化七窍,若有一丝一毫不到位,这纸偶就聚不了人形。
这才是关键。
白岩听完任己所讲,看完任己示范,挠了挠头。
贞三不不懂纸偶术,他拈出任己作出的纸人,小鼻子小眼,模样可爱,问:“这不挺好,不能用?”
剑宝:“术法之理,说来复杂。我要托身于纸,总得有关联。这屋里之人,目前也就他于我,算的上特别。”
“诶~”贞三不:“好吧。”
剑宝向白岩,“我知你为难,慢慢来吧,若是成了……”
剑宝别别扭道:“我亲自出来谢你。”
白岩看剑宝直竖起身,一本正经又不好意思的样,定是说了什么,他问任己。
任己传道:“师祖讲,若是成了,他就可亲自与你说话。”
白岩双眼一亮,受大大的鼓舞。
他束起两边袖子,开始点了。
——
抖。
抖抖抖。
颤颤巍巍,如风中残烛。
白岩手持毛笔,蘸满浓墨,悬在纸面停了许久,久到手腕受不住力,哆哆嗦嗦。
笔头溅出一星墨渍,沾到纸人上。
唉,这就废了一个。
剑宝一动,吹走这个,再将一个新的纸人送到白岩身前。
白岩放下笔杆,松松手腕,蘸墨捻尖,重新提笔上阵。
抖。
抖抖抖。
……
又废一个。
废了七八个了,白岩还没点下一笔。
任己:“师叔,是哪卡住了?”
白岩抿嘴,“心中想着,落在笔下,对不对?”
任己:“对。”
白岩:“我想不准他是什么样。”
剑宝机警道:“不对吧,你不是说见过我吗?”
任己传话。
“……”白岩对手指道:“那个时候,我还分不太清人的长相。”
“……”剑宝:“好吧,叫一朵花辨人,太为难了。”
白岩:“花?”
任己:“什么花?”
贞三不:“谁是花?”
连三问,剑宝被问住,解释麻烦,它含糊过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做纸人。”
三人一齐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纸人,脸蛋空白,一面无辜。
想不准,如何点?
贞三不:“有什么法子?”
剑宝琢磨琢磨道:“不必想准,就依感觉,点就是了。”
贞三不:“可行?”
剑宝心中没底,只能仰仗那点奇妙的感应。
它道:“试试,再糟也比现在强。”
任己将这话转个温和版本,白岩听了,点点头。
这一点,大半个夜晚过去。
贞三不一觉睡醒,还见着白岩灯下点面。
任己在旁相陪,两眼倒是睁着,但分不清是睡是醒。
贞三不凑到剑宝跟前,“也不必非得今日吧。”
剑宝同是颓的不行,它困即意味白岩强撑,“小子太倔,硬要点完,幸好马上最后一个。”
白岩落笔收尾,这最后一个也点完了。
剑宝念:“快睡,快睡。”
谁料白岩又是两眼巴巴,直盯剑宝。
贞三不:“师叔?”
白岩:“它什么时候出来同我说话?”
剑宝:“……”
没辙。
剑宝强打精神,一扬二十来个纸人浮空,推气念咒。
气海汹涌,运送过去,对头僵死,如泥牛入海,无半点回音。
想瞎碰,果然难成。
废了几轮,剑宝已不抱希望。
然总是山穷水尽,便有柳暗花明。
忽砰一声。
他周身一涨,有了四肢,两脚落地,摊手面前十指。
贞三不着实惊了,“这么胡来也能成?”
“小子,”剑宝难得夸一回:“你想做真做的成。”
他转头。
白岩在桌上蜷成一团,已然睡死。
剑宝:“……”
他向贞三不:“我能不能把他抽醒?”
贞三不捂眼,“还是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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