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原旧事

　　01

　　比起痛苦不堪的高一，顾南原在高二自在了许多。

　　数学虽然仍算是一门挑战，但顾南原不再恐惧它——做文科数学题就像她小时候学奥数，不简单，但是不会难到让人沮丧想投降，反而能让人不断取得突破难题的成就感。

　　语文英语向来没问题，文综里比较讨厌的是政治——她一直觉得那些大题的参考答案的“逻辑”很奇怪，她不太理解也就无法认同，所以经常踩不到点上。

　　但是政治毕竟不是化学，她可以背。必考的大题类型就那么一些，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就背到形成“肌肉记忆”，“磨合”好以后，得分也就不困难了。

　　虽然效仿的“衡中”模式值得诟病，但在读期间，顾南原也觉得班里的氛围还是不错的。班级里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大家在学习上算得上良性竞争、互帮互助。

　　当然不可能不累。周日到周五没有一天是不困的，只能靠周六晚上补一下缺的觉，为新的一周血条消耗补充一下能量。

　　顾南原的成绩也基本稳定，很少掉出全校前五，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和江萌萌、凌珏三个人争夺第一的位置。

　　江萌萌就像一颗浓缩的小炸弹——这是顾南原多年后回忆起这位老同学的第一感受。

　　她是天生的高精力人群，每天早上都很早到教室，晚上最晚回宿舍。但是顾南原从未见过她的疲态。她从不午休，当所有同学都在饭后“晕厥”的时候，第一排的她永远在端坐着做题。

　　课间她也不休息，要么还是在座位上做题，要么满教室“游荡”，顺手“调戏”一下班上长得最可爱的那个性格腼腆的男生。

　　顾南原被她“害”得很惨。

　　她熬夜，她也跟着熬；她不午睡，她心中莫名不安，于是就开始把自己的午睡时间从30分钟调整到20分钟、15分钟……

　　重点班老师直接布置的作业其实并不算特别多——对于好学生，学校不怕给他们时间自习。

　　苦就苦在这个充分的自习时间上。

　　时间充分，卷无止境。

　　可怕的精力怪江萌萌，她最喜欢的自习方式是提前做作业。每一门科目，每一本练习册，她都要至少领先老师布置的作业两三天！

　　她周边的几个同学被她影响，也开始不断地往后写作业。

　　顾南原内心并不赞成这种学习方式，但是她接受不了“落后”的状态，所以只能咬着牙紧跟她们的进度。

　　江萌萌说自己不过是“学有余力”“闲来无事”，“随便做一做题”，顾南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X，但她知道自己着实痛苦。

　　提前！提前！提前！

　　中考提前，作业提前！为什么什么都要提前！

　　到底要提前到什么时候！

　　到底为什么要提前？

　　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江萌萌照旧生龙活虎，顾南原的头疼却愈演愈烈。

　　不行，不跟了。顾南原又一次认识到“努力”是有上限的，每日“奄奄一息”的自己，是无法和这个无敌小钢炮比拼体力的。

　　她慢慢回归了自己的学习状态——还是提前写作业，但是，顶多提前一天。

　　“老对手”凌珏则是另一种学习状态。

　　比起咋咋呼呼的江萌萌，她平时话不多，跟人交流的时候总是温和地笑着。

　　很稳。甚至，算得上松弛。

　　虽然第一的位置轮流做，但顾南原统计过，拿的次数最多的确实是凌珏。

　　顾南原和凌珏是宿舍里的两个起床困难户，每天早上都是踩着早自习迟到的线到教室，早饭也总是拜托起得最早的舍友带一份，然后在早自习时偷偷啃掉。

　　但凌珏很少在公共自习室“加练”，很少超过23点入睡。

　　她怎么睡得着的？顾南原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还有好多同学在灯火通明的公共自习室奋笔疾书，顾南原的焦虑就会被点燃，反正根本不可能入睡，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学习。

　　顾南原无意间跟凌珏沟通这个问题，凌珏一脸真诚的无奈：“没办法，我不睡七八个小时，情绪就会很糟糕，无法学习。”

　　顾南原的情绪也时常糟糕，但是她糟糕的情绪里最强大的部分是焦虑。

　　她睡不着。

　　只能熬。咬牙熬六天，然后在周六的晚上力竭“晕厥”。

　　虽然学习方法粗暴到有些用力过猛，但是学习这件事，还是相对会有公平的回报的。

　　耀眼的成绩排名让顾南原不觉得，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痛苦。

　　兴奋、狂热，似乎能将痛苦都瞬间燃尽。

　　02

　　凌珏恋爱了。

　　这个新闻让顾南原无比震惊。

　　恋爱对象是理科重点班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蒋文，很瘦，不高不矮，不丑不帅，顾南原觉得他好像一条戴眼镜的带鱼。

　　顾南原不明白凌珏看上这个男哪一点，难道就因为他课间没事儿过来给她送点小零食小蛋糕？

　　但是凌珏的羞涩与甜蜜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喜欢他。

　　顾南原更不明白，凌珏为什么会恋爱。

　　这可是高中，离高考只有短短几百天的高中！她怎么敢恋爱的？

　　还有江萌萌也是，偷偷带了手机，晚上经常都和男生短信聊天到深夜，但是第二天依旧能活力满满地继续学习……

　　顾南原甚至有一些莫名的气愤和屈辱——为什么好像只有她这么在意这场“游戏”？

　　为什么她们都一副风淡云轻游刃有余的样子？

　　只有自己好像一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小角色”。

　　校园不大，顾南原还是会经常看见北辙。

　　他的生活好似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成绩照常稳定在中上游，照常和朋友们打球，照常会收获一些女孩子的青睐和讨论。

　　双方在□□上都习惯了隐身，谁也没有再发送一条信息。

　　偶尔在学校对上，顾南原都会迅速移开目光，更谈不上说话。

　　但越不说话，顾南原想起他的时刻却越多。

　　蒋文从教室后门探头说“帮我叫一下凌珏”的时候，大家起哄他们是“小夫妻”的时候，顾南原甚至会有一些失落，怀念起之前觉得有些油嘴滑舌的北辙来。

　　是不是只要把握分寸，“恋爱”也不一定会影响学习？

　　至少凌珏没有影响学习，顾南原甚至觉得她更有神采了一些。

　　甚至，班主任老师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件事。

　　他几次撞见蒋文出现在教室门口，还打趣说：“又来找凌珏啊？”一副很开明的样子。

　　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画地为牢了？

　　但顾南原很快否定了这些想法，并且又在日记里认真批判了自己的动摇和脆弱。

　　03
　　为痛苦和成就感裹挟，高二就这样到了尾声。

　　转眼六月，高考季来临。

　　顾南原和同学们忙着收拾教室的桌椅、把可见的一切文字贴纸掩盖，以达到高考考场的标准。

　　有人在教室门上轻叩呼唤，顾南原回头，陆远正站在门口。

　　顾南原惊喜地跑过去：“学长！”

　　虽然高二高三的教学楼相距不过几十米，但是学业繁忙，没有“正当”理由，顾南原很少去找陆远。

　　“快收拾完了吗？”陆远扫视着教室。

　　“嗯！”顾南原有些感慨，“过两天你们就要高考了，时间可真快。”

　　“是啊。”陆远递过来一个小小纸袋子，“这个给你。”

　　顾南原接过，袋子里是一个小小的MP3。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陆远温暖地笑着，“本来想等你生日当天给你的，但是到时候我大概率会在做暑期老师，怕没时间来找你。”

　　她不记得她跟他提过自己的生日。

　　“之前在□□上你随口提过，高考出分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的生日，你说你会为我许愿的。”

　　“嗯，6月21日。”顾南原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知道陆远家的状况，他日常的零花钱并不多。

　　“哪有退礼物的道理。”陆远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很贵的大牌子。你英语听力不是还有一点问题吗？那个30分不拿满分太可惜，所以你接下去一年需要针对性地练习，有个MP3正合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戴着耳机去操场上走一走，听听歌放松一下，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见顾南原还是有一点犹豫，陆远转换成了开玩笑的语气：“你不收的话，我很没面子诶。而且，你不是说我是学神吗？等高考结束，学校的奖励、社会上的奖金，我一定拿到手软的，放心吧。难道你不相信我高考的状态？”

　　“当然不是。”顾南原赶紧摇头，而后又重重点头，“谢谢学长。”

　　陆远语带欣慰：“我看你最近的成绩都很不错，文科确实适合你。”

　　“还行吧。”顾南原笑了笑，随后握紧拳头诚挚地说：“学长，高考加油！”

　　“好，我会加油的。”陆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也加油。明年北京见。”

　　顾南原的眼睛亮了，而后郑重地答复道：“嗯，北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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