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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
林息晓这话一出来，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
赵绫的愤怒已经显露于面，而林息晓则静静地坐在长桌的另一侧，回以眼神。
这两个人，一个是公司的实际控制者，一个则是巴别塔的灵魂人物，此刻二人之间的氛围如此剑拔弩张，饶是同为元老级别的希尔和Seed也不敢插话，而是以眼神示意自家徒弟不要轻举妄动。
游侠原本看热闹的表情也被这氛围吓得收敛了起来，而路浓此时则心脏狂跳。
伊甸想做什么？
而林息晓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包括赵绫在内的所有人震撼了。
“既然老赵你把话说死了，那么，《星潮》再继续参加最终评审也没有意义。既然评审的结果已经提前成为定局，你不肯松口，我们也不会改，那么我们只能自己把做《星潮》做完。”
赵绫简直要抓狂了，几乎咆哮道：“林息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自己做？”
林息晓两手一摊，道：“字面意思，既然《星潮》过不了巴别塔的审核，那么我就只能带着它离开巴别塔。”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林息晓的态度非常直白，没有一丝委婉的意思，这是要分家啊！
而林息晓如果下定决定这么做，赵绫还真就阻止不了。
巴别塔作为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公司，成立时间尚短，股权结构也是非常清晰的。如今大部分股权集中在三个人手上：赵绫，林息晓，以及外部投资者郭天，其中以赵绫份额最多，郭天份额最少。
如果第二大股东林息晓要出走，不仅另外两人无法干涉，而失去了灵魂人物的巴别塔，也会陷入灾难级的混乱。
赵绫：“你疯了吧林息晓，你这是在威胁我？你是觉得，现在自己翅膀硬了，网上把你捧成明星制作人，所以巴别塔不能没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相较于赵绫跌宕的语气，林息晓则表现得没有太大的起伏：“倒是谈不上威胁，我只是在寻求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处理方式而已。你想投的游戏和我想做的游戏不是同一类，而我们都没有妥协的余地，从立项开始到评审都是如此，我不愿意眼睁睁地看到一个颇具潜力的游戏被砍掉，所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赵绫被气笑了：“我们都接受？你能接受？你忘了当初《天堂1》才挣了多少了？你不知道上一个做单机的游戏公司怎么收场的吗？人员解散的解散，然后被别人收购，所有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好，你要一意孤行，你也要看看有多人愿意跟着你。”
林息晓眼神微动，像是怀念，又像是在告别。
“我能接受，而你不能，不是一向如此吗？”
赵绫面色铁青，“我今天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什么叫‘可以接受的选择’。”
赵绫一下达散会的信号，希尔和Seed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提溜着水星和沸点就麻利地往外跑。作为一路跟着巴别塔从初创到现在的元老，对于这几年来二人的关系和矛盾心里是有数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新项目会成为一切的导火索，更没想到林息晓会在会议上让赵绫全然下不了台。
赵绫是极爱面子的人，而林息晓是极其理智而体面的人——本应如此，但是这两人却都采取了最极端地解决方式，几乎看不到太大和解的可能。
巴别塔，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只是因为《星潮》，似乎并不能说得通。
作为一线的开发人员，希尔和Seed也觉得《星潮》确实是个颇有潜力的项目，但是从市场的客观规律上来讲，也的确是高风险的。
像这样的项目，这些年来，林息晓提出过不少，扶持过不少，而赵绫，也否决过不少。
希尔和林息晓是同一所美院毕业的校友，她试图找出《星潮》和那些胎死腹中的项目间的不同。《星潮》与此前的demo相比，除了更高的完成度之外，那个最明显的变量，恐怕就是那个让《天堂2》重返巅峰的文案新人了。
希尔领着水星回了项目组，自己却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俯视着巴别塔大厦，思维飘忽。
下雨了。
会议室中，赵绫此时已经是气极，没有多言，啪得一声合上笔记本，就离开了会议室。游侠望着赵绫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票了一眼路浓，表情说不上来是幸灾乐祸还是有点状况外，最后还是快速收了东西跟上了赵绫。
游侠也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林息晓和路浓两人。
“小路，你会不会很惊讶？”
路浓诚实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您会这么说。”
何止是惊讶，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大为震撼。林息晓在巴别塔的工作态度一向游刃有余，谦和理智，刚才会议上的一切都不像是林息晓会说出来的话，或者说，即便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会以这种形式表达。
“其实，我这么说，他大概松了口气。”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赵绫。
“松了口气？赵总看起来……”
明明气炸了。
路浓听得越发一头雾水。
“小路，你不觉得奇怪吗？”林息晓反问道，表现得十分耐心，“四个项目的分数老赵都参与亲自评审打分，demo自然也都看过，那么他自然知道《星潮》自始至终没有改动过，而他刚才的态度，却惊讶过头了。”
路浓即便对赵绫的为人不太了解，此时也基本回味过来了。既然赵绫早就知道《星潮》自始至终都坚持做买断制，在第一个开发周期压根没有做任何改动，那么他刚才的惊讶和愤怒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他在有意地激林息晓。
“所以您其实是，顺着赵总的意思说？他希望您做掀桌子的那一方……？”路浓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个惊悚的推断。
“嗯。”林息晓承认地很干脆。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我能改。不过，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大概也早就知道我不会改了，那么这样的我，就只会成为他的障碍了。”
“那就不改。”路浓不知怎么就有了底气，“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所谓成功率，风险论，都是基于过去的市场数据所做的预测，这些经验再精确、再可信也是没有办法百分百预测未来的，我们的游戏在未来会怎么样，只有做了才会知道。”
路浓看到林息晓眼神中透出一种压抑的热望，而那种感觉他有些熟悉。
“小路，如果，”林息晓说道，声音低低的，还有点闷，“我要离开巴别塔，你……”
“我跟着您走。”路浓没等林息晓说完，就接上了后半句。
林息晓似乎没想到路浓会这么不假思索，微微睁大眼睛，用职场前辈的语气细致地解释道：“巴别塔是大公司，无论是福利还是薪资在业内都是很有竞争力的，也是本地纳税大户，公积金会按照S市最高的比例交，职级达到一定程度还有机会申请B类人才，会有房补……”
“我跟着您走。”路浓又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路浓感觉周身一暖，一阵混合着日光味的草木香渗入鼻腔，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温和，又带着热气的话语在路浓耳边响起。
“谢谢你，小路。如果我的主文案不在，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好了。”
路浓的思维出现了短暂几秒的空白，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感觉全身的体温都在疯狂升高。
而林息晓抱着的力道也有些紧，无论从行动力还是意志力上，路浓都没有避让的力气了。
于是，路浓也伸出手，回抱住林息晓的腰。初冬的天气，林息晓穿了一件灰色的毛呢外套，触感柔软且安心。
意乱中，路浓朦胧中回忆起林息晓那个眼神为何有种熟悉感，在林息晓亲自主持的那一次终面中，路浓和他聊到《天堂1》时，林息晓当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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