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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福
途水村本来就富有,游行的轿撵往其村口一停,家家户户都要捧了物品来供奉,这些贡品有鱼干五谷,有珍珠彩绸,也有直接捆成一团一团的铜钱和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小麻雀看着这些物件,很是诧异,怪不得围水村整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出动了,为的就是来抬供奉的。这才知道为何村民非要拉着他们一起了,为的就是多两个脚夫帮忙挑东西。
围水村的村长陈劲平清点着这些贡礼,一样一样的记在册子上,足足清点了大半个时辰,账册都记了大半本,最后他啪得合上帐册,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眼神瞥过途水村村长张庆礼,挪到陈柳儿的轿撵前坐下了,悠悠说道:“张老哥,咱们一路吹吹打打,踩着厚雪走到这地,此刻还得再歇歇。”
张庆礼面皮子绷的铁紧,圆润的大肚囊起伏不平,极力克制怒火,扯着笑道:“这个自然。”
就这样歇了足有一个时辰,小麻雀都有些坐不住了,因游行的队伍是不能进村子的,故而一群人都在冰天雪地里等,小道人也是不解,身下的雪都快给他捂化了,他靠近小麻雀问道:“怎歇这么久还没动静?”
陈青松听到后,表情古怪的解释道:“这是在搏礼,停的越久,途水村要给的礼就越多。”
捧香少女是来传福祉的,待的越久,意味着鱼神赐福越久,要拿出来上贡的东西就越多,否则,鱼神会怪责降祸。
果然,途水村的村长越发坐不住了,等待的期间,陆续又抬来许多礼品,但陈劲平仍然不动声色,吧嗒吧嗒抽着水烟。
两个村子的人隔着村口那棵干枯的构树对峙,起初和乐融融的气氛渐渐变得僵直。小麻雀不喜这样剑拔弩张,途水村送来的礼大大小小装了二三十箩筐了,其中光银子都装了四五匣子,再这样待下去,哪里是传福,明明是打劫来了。
最终,在途水村又上贡了两箩筐铜钱后,陈劲平才慢悠悠的站起身,让开了道,张庆礼脸色黑沉,走到轿撵前,朗声说道:“请鱼神赐福。”
陈柳儿坐在轿撵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听到求福声,忙应了一声:“允福。”
围水村的村民这才活跃起来,在陈劲平的安排下,挑着担子往别的村子去。因人手暂时还够,围水村的村民也不好劳动客人,便暂时只让他二人跟着队伍,帮着扶一扶歪掉的箩筐,避免掉落。
小道人在融冰节里和陈青柏有过交际,便主动帮其扶着箩筐,打听道:“青柏兄弟,我瞧着刚途水村人的脸色不太好,要他们献了这么些礼,恐怕两村要结怨呀。”
小麻雀胳膊肘暗暗抵了抵小道人,他这话说的好似围水村的人在打劫一般,好在陈青柏性子大大咧咧的也不计较,反而很得意的说道:“那也不怕他,这么些年,回回就他途水村的女娃娃被选中捧香,咱们周边村子被他们霍霍那么多年了,风水轮流转,这些物件比起他们从咱们这夺去的,九牛一毛呢。”
闻言,小麻雀和小道人对视一眼,原先凑热闹时的那种喜意渐渐没了,这种仪式分明就是变相勒索,诧异其他人还真乖乖就范。
再后来,去别的村子时,陈劲平故技重施,借口走累了要歇歇,哄的其他人不得不多拿些物件银钱来上贡。有些村落房屋破旧不比围水村好多少,个个穿着简朴,不像是有钱的,但也被迫拿出许多,看那些箩筐里凑的物件,银耳丝、银手镯都变了形的,想是贴身带了许久,不得不拿出来。
小麻雀和小道人心里不得劲,不想再去凑这个热闹了,之后几天便找了个借口留在围水村。陈柳儿见两人不去,微微有些失落,这些天,有小麻雀同行,对方很是贴心,会在等待时给她递热水和食物。
以往她最羡慕的就是捧香少女,每次她跟着爹娘在人群中偷看那八人抬的轿撵,彩绸飞扬,印着白雪,极鲜艳。是以她每天都铆足精神,以最完好的状态去替鱼神传福,她希望不止围水村,其他村子也能够富裕平安。
还剩最后两天,等明天一过,她就要被送去鱼鳍岛侍奉鱼神了,银鱼婆婆说过鱼神尊贵,即便成了捧香少女也未必有那个福气能够面见鱼神真颜,在鱼鳍岛每日做些洒扫上香的活儿罢了。
傍晚十分,一群人虽疲倦却开心的回来了,陈柳儿自下了轿撵,便魂不守舍的,晚饭也没吃,将自己锁在房子里,任谁敲门也不应。
大家都认为她是累着了,可半夜里却传来尖叫声,陈青松举着油灯将木门拍的砰砰作响,唤道:“柳儿,柳儿你怎么了。”
小道人和小麻雀也被吵醒,再无睡意,扭头看到吉祥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不由得好笑,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去外面查看。
陈柳儿似受了惊吓,哭嚷着,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陈青松不敢耽搁,忙携小麻雀二人将门撞了开,床上没人,陈柳儿仍然穿着白天的衣裳,缩在墙角,随后又一头扎进陈青松怀里,抽噎着说道:“爹,我不想捧香了,我不想去鱼鳍岛。”
柳儿娘一听,吓坏了,忙把门关上了,小声而急促的说道:“胡说什么?可不敢说这些,鱼神挑中你,是咱家的福气,也是村子里的福气,多少人等这一天呢。”
“不是的,他们不是送我去侍奉鱼神,是送我去死。”陈柳儿哭的惨兮兮的,惊惧不安,她抓着自己亲娘的袖子,抖的不可开交。
“柳儿,你到底怎么了?”陈青松询问。
小麻雀见对方惊魂未定,倒了一杯热茶,宽慰道:“柳儿姑娘,你先喝点热茶,不要害怕,咱们都在这守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陈柳儿感激的接过茶杯,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尚且还沉浸在恐惧中,虽不至于大喊大叫,但仍然说不出个章程来。
“你在自个儿家,还怕什么?”
一个慵懒的嗓音自门边传来,原来是不枉,只见她倚着门,双手环在胸前,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垂散如风柳,这模样,分明也是才从睡梦中醒来。
是啊,这儿是自己家,身边都是可信任的亲人与朋友,她仰头将茶水吞下,开始叙述她今天经历过的事情。
今日游行结束时,路过银鱼婆婆的船坞,陈柳儿被请入船内,银鱼婆婆是要向她交代些事情,例如进了鱼鳍岛后,什么时候上香,什么时候洒扫,都要说清楚,以免犯了忌讳。
在船坞等待时,陈柳儿却听到银鱼婆婆和张庆礼的争执声,张庆礼怪银鱼婆婆收了好处却不守信,竟然选其他村的女子捧香,气不过便张扬着要将实情盘出去。
而这实情便是捧香少女是被送去鱼鳍岛献祭的,有命去无命还,所谓三年期满,迎先头的捧香少女回来,不过是个幌子。
银鱼婆婆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即便要付出性命,但能带来钱财,你说其他村子肯不肯呢?”
是啊,舍一人换整个村子丰衣足食,怕是会有不少人愿意,他张庆礼不就甘愿如此吗?
陈柳儿听到这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训诫,跌跌撞撞的跑出船坞,回到家中后,便一直魂不守舍。
待听完整件事后,柳儿娘却有些疑惑:“可是三年期满,不是要迎先头的捧香女子回来吗?”
陈青松道出不对劲来:“虽说迎回来了,可也少在人前出现,你看看以往的捧香少女,有几个还在村子里的?”
说是嫁到外地去了,此刻想来估计是借口罢了!
“青松叔,你们先别急,明儿不是迎之前的捧香少女回来吗?我和陆兄到时候去查看一番,看看那女子到底是死是活。”小麻雀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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