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梦：南柯一梦

　　雾蒙蒙的黑暗里，一袭又一袭的白影，若隐若现，飘来飘去，忽远忽近，时在哭，又时在笑。
　　“我撕了你这张脸，我撕了你这张脸。”一个凶狠狠的老太太两手扯住一个小女孩的脸颊，非常用力地往两边拉扯，狠毒的双眼和表情就像是要把这张脸皮给撕下来。
　　小女孩疼得直掉泪，哭喊着，“奶奶，别扯了，我疼。”
　　“疼吗？”老太太听后立马松开了，狠毒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心疼，她轻轻地摸着那张脸，“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她又瞬间变得暴躁起来，“你怎么会疼呢，是你抛弃了我，你才不会疼呢，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老太太双眼突然发红，双手掐着小女孩的脖子，嘴里胡言乱语。
　　小女孩感到呼吸困难，用力地掰开老太太的手指，一旦脱离魔爪，她就立马跑上楼，锁上门，她很后怕地贴在门上，心里有很大的疑问，奶奶怎么突然像疯了一样。
　　“你这个死贱蹄子，啥事都干不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操持家里的大事了，你爸妈送你回来，是不是不要你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竟敢去打架，我让你去打架，我让你去打架。”老太太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棍不要命似的打在小女孩的身上。
　　“你这个狐媚子，你居然敢去勾引人，你凭什么勾引人，我让你用着这张脸勾引人。”
　　“我没有！”小女孩大声反驳，反而引来更狠毒的挨打。
　　“妈妈，我想回家了。”小女孩握着话筒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才刚回去，就这么想爸爸妈妈了，没事，爸爸妈妈有时间也会回去看看你的。”
　　“妈妈，我好想回家啊！”
　　“怎么了，还没有适应啊，你好好读书学习，放假了就可以回来了。”
　　“妈妈，我可不可以回家？”
　　“妈，我可以回家吗？”
　　“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
　　突然，画面一转，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暗一明，闪闪烁烁，周围还伴着一些鬼谷狼嚎的声音，小女孩刚脱下裤子就立马提了起来，她害怕地冲了出去，就看见一张张恐怖的鬼脸，她一时没忍住，居然尿裤子了。
　　那一张张鬼脸就变成了人脸，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不是就是狐骚味啊，哈哈…”
　　“哎，我听我奶说，她就是跟她奶奶一样，都是不要脸勾引人的狐媚子，真恶心。”
　　“听说你是城里回来的，看起来也不咋样嘛，长成这样一张脸，不会是专门勾引人的，怎么，你还想打我啊。”一个女孩看不得小女孩的那张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女孩也不甘示弱，她在家里反抗不了老太太，她难道还不能反抗这些人啦，直接和女孩扭打了起来。
　　小女孩被压在天台上，双眼恐惧地望着很远很远的地面，大脑眩晕，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掉下去了。
　　一袭白影突然飘到她的眼前，那张惨白的脸庞让她恐惧地往后退，她转身，又看到另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梅苒若，是你害死的我，是你害死我的……”
　　“梅苒若，梅苒若…”一声一声地呼喊和轻轻地推搡，却怎么也唤不醒陷入梦魇的人。
　　“梅苒若，醒醒，梅苒若，醒醒…”王玉儿看着床上躺着那不断颤抖的身躯，她一直摇晃着，也一直在不停地喊着，“梅苒若，梅苒若…醒醒，梅苒若，梅苒若……”
　　“怎么了？”秦桑听见隔壁不停地叫唤声，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他连忙走了过来，看见王玉儿在呼喊躺在床上的女孩。
　　女孩双眼紧闭，嘴唇紧呡，脸上额上还在不断地冒出汗水，被子已经掀开，双手也死死地握着，整个身躯还有微微哆嗦，“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她。”王玉儿坐在床边着急地扳着梅苒若的拳头，却也白费力气，她先前在沙发那边闭目养神，突然听见卧室里有了动静，过来一看就是这样了。
　　秦桑想了一下，说道，“你先等下，我去去拿点安定过来。”他说完，就转身回到房间，再回来时，端着一杯水，拿着一瓶药。
　　王玉儿撑起梅苒若的身体，可是梅苒若的身体还有点颤抖不住地下滑，她弄了好长时间才稳住。
　　秦桑见状，眼疾手快地捏住梅苒若的脸夹，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又倒了一些水，稍微地点起下巴，看着她把药吞咽下去。
　　终于，梅苒若这才安静下来，她感受到有双手很轻很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个声音很柔很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有双眼睛很亮很亮地映着她的脸庞，她扬起了笑容，深深地沉睡。
　　“若若，我们回家了。”
　　“我女儿怎么这么棒，么啊。”一个女人捧着女孩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撒娇似的摇晃女孩的胳膊。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男人安慰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苒姐，猜猜我是谁？”
　　女孩被一双手蒙住了双手，等双手打开，她看见一张超级超级超级好看的笑脸。
　　呼。王玉儿深深地舒出一口气，看到秦桑拿来的药脱口而问，“你怎么会有…”
　　“没事。”她这才想起来，他们都活在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睡着。
　　“她这个情况，第一次？”秦桑问道。
　　“不是，先前也有一次，我一喊就喊醒了，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醒不来。”王玉儿真的特别害怕梅苒若就此不醒，她不清楚，她到底梦见了什么样恐怖的梦，让她害怕都不能醒来。
　　还是在同一个位置，梅苒若斜坐在吧台边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酒杯，轻轻地摇晃。有些男人痴迷她的脸庞，却又迫于她的手段，想搭讪却踌躇不敢上前。
　　王玉儿双肘顶着吧台，背靠着吧台坐着，她扫视了这些人，眉头一挑，轻轻地笑了起来，“男人啊。”
　　她稍稍地侧了头，微微感叹，怎么这么漂亮呢！“你太瘦了，少喝点酒，多吃饭，嗯，那个，那晚，你做了什么美梦啊？”
　　梅苒若握住酒杯的手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不记得了。”
　　王玉儿凝视着梅苒若什么都不想说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出来，“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好。”
　　昨晚，和秦桑谈起时，秦桑是打算吩咐小宁注意些，虽然小宁和王玉儿一样比梅苒若大几岁，但有时候王玉儿都看不住，小宁还能看得住！
　　没办法，朱不不在，王玉儿得和秦桑一起去港区，这次交易很大，大哥也是严阵以待。
　　但是把梅苒若留在这里，王玉儿也不放心，她不在，出了什么事，鞭长莫及啊，况且梅苒若那牛角尖钻的可不是一般的深。
　　反正梅苒若的身手也好，自保也是可以，还是带上她，免得一不注意又陷进去自伤，所幸就当带她去散心了。
　　日色渐暗，车疾驰而行，把所有的景物都抛之而后，如果记忆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梅苒若，你先在车上待着，我们办好了，就带你去看海滩夜景，去玩篝火晚会。”王玉儿说着说着还伸手在梅苒若的头上摸了一下，“乖啊！”
　　“滚。”
　　车窗已经被摇下来了，梅苒若探出脑袋环视了一周，黑漆漆的，空荡荡的，就算有一缕光亮，也是从别处传来。
　　静悄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突然梅苒若听见前方的厂区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她没有任何思考就下了车，迅速向声音处走去。
　　她躲在没有门的门后面，看见现场一片混乱，她还看到一个男人手中举起了刀，就要向王玉儿后背砍去，她立马冲上前从旁边猛地踹向男人，男人和手中的刀哐当地倒在地上。
　　王玉儿回过身，看到梅苒若，连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想问怎么回事呢？”梅苒若看着这种混乱的场景也是很奇怪，不是说交易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有些人天真，还想黑吃黑。”王玉儿说罢，狠狠的一拳砸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肚子上。
　　这时，一阵阵警笛由远至近，坚硬的脚步声接踵而至，现场还在自相残杀的人群，听见这种声音，立即迅速分开，各自为战。
　　王玉儿拉着梅苒若快速地找到一个掩体，嘴里还在咒骂，“什么鬼，还有这招。”
　　枪声密集激烈，有些个别人自以为能够逃脱，冒着枪林弹雨冲了出去，不料立刻被击毙，严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缴械投降，放弃抵抗。”
　　而不远处，有个男人却向梅苒若这边看来，估计他是把梅苒若当成了一个弱女子，迅速地从那边蹿了过来，准备挟持梅苒若，梅苒若一反抗，双方就此打了起来，暴露在这枪林弹雨之下。
　　男人被一击必中直接倒地，王玉儿眼看梅苒若也要被击中，她整个身体就扑了过去，她运气也不太好，不巧正中腹部。
　　“王玉儿！”梅苒若接住王玉儿倒下的身躯，把她拖回到那个掩体，“你怎么样，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抓起王玉儿的手往肩上一搭，微躬着身躯作势就要把王玉儿背起来。
　　王玉儿摆着手拒绝，声音也有一些微弱，“不要，我们说会话吧，”
　　梅苒若慌忙脱下衬衣，捂住王玉儿的肚子，尽量让血液流的慢些，此刻的她不仅仅是担心，还很害怕。
　　“你说，我们算姐妹吗？”王玉儿已经不想去理会梅苒若的动作，她笑着，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沾上了一些灰尘，也染上了一些鲜血，她自问自答，“不算吧，哪有姐姐把妹妹带上这条道的。”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站在你学校门口徘徊了很久，很久。”王玉儿望着天，缓慢道来，
　　“我知道，你的志愿填在南越，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学校，也许我运气很好，你在和同学逛街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就跟着你到学校门口，看着你开开心心地和同学们一起。”
　　“我并不想打扰你。可是那种日子里，看着别人团聚，看着别人笑颜如花，而我呢，没有奶奶，没有爸妈，也没有钱伥了，也只能想起你，想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至少还有一个熟人。”
　　王玉儿耸了一下鼻子，舔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所以，我就到你学校，在校门口走来走去，拿起手机犹犹豫豫，那个时候还在想，打一遍，就打一遍，应该打不通，你应该也换号了，只是没想到，这通电话接得那么迅速，我很开心，也很害怕，是不是很矛盾。”
　　王玉儿说着说着，还冲梅苒若笑了笑，她当时真的很矛盾，她这么烂的一个人干嘛要去打扰那么一个美好的人，可是她当时真的孤苦无依，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决她内心的痛苦。
　　“王玉儿，”梅苒若眨巴着眼睛，泪水一簇一簇地下落，“别说了，我们回去，我们先回去。”
　　她的双手不停地拉扯着王玉儿，可是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变得无力。
　　“回去？”“不回了，也回不去了。”王玉儿深吸一口气，“如果当初，我没跟着钱伥过来，就在老家安安分分地读个技校，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气息也混乱，“可是一个人呆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太难受了，只好不管不顾地跟了过来。”
　　王玉儿又望着天空，幻想着，“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有来世，如果有，我不想做人了，就做一棵草，也好，草木无情，不知情，就很好。”
　　“王玉儿，你说你要我陪着你的。”梅苒若抱着王玉儿，轻吼了一声。
　　“对不起，我陪不了你了。”王玉儿抬起手，轻拭着梅苒若满脸的泪。
　　她知道，她走了，梅苒若就没人陪了，可是她太累了，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撑下去了。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秦桑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过来，深深地嗅了嗅，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你们谁受伤了？”
　　“是王玉儿，我们快带她回去吧。”梅苒若像看到救星一样，紧紧地抓住秦桑的胳膊。
　　“走，我背你。”秦桑拉起王玉儿的胳膊搭在肩上。
　　“不走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你们走吧。”王玉儿喘着气，已经没有力气嘶吼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这里，再回顾一遍她悲惨的一身。
　　“快，那边。”声音虽然已经渐弱，但是脚步声却在步步逼近。
　　“桑哥，拜托你了，快走吧。”
　　听见警察的声音越来越近，秦桑只好先拉起着梅苒若，极速地离开。
　　梅苒若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王玉儿一脸轻松的笑容。
　　王玉儿很放松地躺在了地上，她望着天空，一幕漆黑，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没有一颗，“这个时候有你在，幸好。”
　　秦桑拉着梅苒若逃离了现场，站在一面很残破的墙角下等待。
　　大概过了很久，不远处才传来歔欷的声音，渐渐地只看到三哥身后跟着两人。
　　“就你们几个？”
　　“抓的抓，死的死，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三哥也只看到秦桑和梅苒若，就问了一句，“阿玉呢？”
　　“回去再说。”
　　店里，梅苒若坐在吧台处，一杯酒接着一杯酒，而秦桑坐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她，自从回来后，梅苒若就一直坐在这里，喝酒的频率也没断过。
　　他真的担心她会喝死在这些酒水里，秦桑夺过酒杯，“别喝了，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我们去吃饭吧。”
　　“是不是喝多了，就不会醉了？”
　　而这时，三哥气喘吁吁得疾步走了过来，“阿桑，”他深喘了几下，稍微恢复了平静才开口，“打听到了，王玉儿被警察送去医院时，抢救不及，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这事已经在意料之中，其实他们都知道，不想活的人，再怎么抢救，没有生的希望，都是惘然。
　　“王玉儿问我，我们算不算姐妹，不算吧，哪有妹妹把姐姐抛在异乡的。”梅苒若仰着头，给自己猛灌了一满杯酒，大概是太猛，有些呛到，泪水混着酒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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