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及

　　第二天早上。
　　江离刚刚抬脚进入教室，就看见张泽正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得早。

　　江离脱开椅子放下书包坐下去，她看着他伏在课桌前的背影，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问：“张泽。”
　　张泽回过头来看向她，语气疑问：“怎么了吗？”

　　“你”，江离问他，“你周末补课吗？”
　　张泽闻言愣了愣，静了几秒，他坦然道：“补课呢。”
　　江离点点头。
　　不出所料。

　　张泽问：“你也要补课吗？”
　　“嗯，从这周开始。”
　　“你要上哪个补习班啊？我生物还是在原来的那个补习班，你要来吗？”
　　来？
　　你杀了我吧！

　　江离猛烈地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我已经找好补习班了。”
　　张泽笑了笑：“补习班其实还挺有用的，就是可能累点儿，不过我们现在不就应该累点儿嘛。”
　　呃.......

　　“对”，江离假笑，“班长就是有觉悟。”
　　李真从后门进来，她拍拍江离的头，笑着问：“班长又做什么有觉悟的好事儿了？”
　　江离：“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别提了”，李真长叹一声，“我家楼下有好几条疯狗，一到那个点儿，它们就出来跟在人后四处乱咬，害得我不得不早点出来。”
　　“那你回家怎么办？”
　　“它们只在早上出来，晚上就没影了。”

　　江离突然想起来什么，她问：“宋别是不是还去你家楼下接过你几回？”
　　李真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想起上次之拼老师让我去办公室看作文，宋别写了一篇很特别的作文，名字就叫作我和四条疯狗的殊死战争...”
　　“......”

　　——

　　繁忙中还带些幽默的高二下学期过得更加快速，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假期开始了。但实质上，高二是没有假期的。高三一走，他们就成了高三，假期的时间也都在没日没夜的过着上课的生活。

　　七月转瞬即逝，八月如约而至，高三生活正式开始。

　　高三的生活，每个人都真正拼命学习起来，连宋别也不再是吊儿郎当。课下的时间不是写题就是睡觉，没有再响起特别喧哗的声音。以前那种下课就开始闲聊的日子，彻底地和他们说再见了。

　　周征也开始不总是执着于数理化，而是在语文英语方面也加大了力度。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拼搏。

　　对江离来说，高三的日子真长，长到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经历，都在煎熬；可高三的日子也真短，短到高考倒数计时的日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但毫无疑问，高三的日子过得比飞还快。用李真的话来说，高三的日子好像长了飞毛腿一样，在后面拿命追也追不上。

　　高三是炼狱的，高三是劳累的，高三是迷茫的，可高三又是充满希望的。

　　————

　　一年的时光匆忙走过。
　　高考前几天，之拼老师站在讲台上略带不舍地看着下面的各位。

　　之拼老师身后的黑板上写满了祝福的寄语，眼前的黑板上是每一个人的名字。
　　今天他们就要离校了。

　　之拼老师打趣着说：“这一年来也给你们灌了不少的心灵鸡汤，是不是都多到溢出了？”
　　底下大声哄笑。

　　“其实”，之拼老师拳头抵着口咳了咳，“你们应该也明白我的初衷的，现在高考竞争越来越激烈了，我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后悔。”
　　台下默然。

　　“这段日子真的很苦很累，但你们想想前方的路，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老师”，有人出声问，“那如果我们没考好怎么办？”

　　之拼老师环顾教室里的学生们，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这很正常，每年高考失利的人都有挺多的。我说过，不说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这句话在高考中同样适用，只不过在未来的生活中，高考是你们为数不多的能够彰显努力的机会了。”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考好，可是考不好也不要怕，没有谁的人生就完全被一次高考所定义。你们的路还很长很长，赢了高考不代表赢了一生，输了高考也不代表输了一生，这只是一次很重要的考试，仅此而已。”

　　江离听着之拼老师的话，忍不住在心底重复，这只是一次很重要的考试，仅此而已。

　　“你们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这是终点，也是起点。”
　　底下有女生开始哭。

　　“你们都将要奔赴到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一个更自由、更吸引人的地方，老师只能送你们这一程了。而今，我们将要告别，你们剩下的路我无法再参与了。”
　　更多更多的人落了泪。

　　“作为老师，我真心地希望你们以后的人生更加精彩。”
　　之拼老师说着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人生就是由一次次的相遇和离别堆砌而成的，有相遇就有离别，有离别我们才更加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江离无声地掉着眼泪，她偷偷瞟向周征。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正低着头沉默。

　　俗话说，离别容易相聚难，我不知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三日后，一年一度的全国高考如约而至。

　　各个考点戒备森严，无数爱心助考的车辆奔跑于护送考生的里程中，为一个又一个的学生争夺明日的未来。

　　高一开学的那一幕在江离眼前又重新上演，各个考点的大门口围满了助阵学生的家长。那两天里，考点大门外、树丛里、台阶上、街对面，也许附近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坐着一个学生的家长。
　　没有例外的，那天下了雨。
　　高考的雨是喜雨。

　　两天的时间，过得不慢也不快。在那两天里，对于任何人都只能说，考完一科就解脱了一科。

　　最后一天的下午，英语结束铃打响的那一刻，坐在考场里的人心中可能都是那句发自内心的感叹：终于结束了！

　　是的，无论好的坏的，悲伤的喜悦的，想挣脱的或是想挽留的，没有例外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高中生涯结束了，穿校服的日子结束了，高考结束了。所有的一切，十二年的寒窗的苦读，都已尘埃落定。

　　江离夹杂在无数考生里，和他们一起走出考场的大门，一个隔离了所有人的过去，如人生的分水岭一般的大门。
　　进去前，他们还是一名高中生；而出来后，他们已是一名准大学生。

　　刹那间。
　　人生的经历多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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