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树可依

　　寒假还有几天就结束了，阿禾想起有段时间没去拜访的苏奶奶，决定去书店帮她干活，以免自己整天思念程誉变得神经质。

　　过年这几天，街上到处是出来游玩的人群，书店的生意也变得不错，阿禾进去式看到店里摆着的那几张桌子坐满了人。

　　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付书钱，苏奶奶正忙着输入数据，有一本书的条形码，奶奶眼睛不太好找，一时有点着急，后面的客人等得有点不耐烦。

　　“奶奶，我来帮你。”

　　苏奶奶看到阿禾，像看到救星般，眉头一展，“太好了，禾丫头，你帮奶奶找找这书的条形码，我找不着。”

　　阿禾在书的倒数第二页找到了，连忙赶紧帮客人结算。

　　阿禾忙完后，苏奶奶给她端了一杯水，“哎呀，还好禾丫头有你在，奶奶现在年纪大，不管用了……”

　　“奶奶，没事的，那本书比较特殊，条形码设置得比较难找。”

　　“幸好有你，我家阿诚也不过来帮帮我，这个年就陪我吃了一顿年夜饭就不见人影了。”

　　阿禾想到他的伤势，“奶奶，苏亦诚没什么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不知道整天在忙什么，不见人影……”

　　看来苏奶奶还不知道他受伤啊。

　　那天阿禾一直陪苏奶奶聊天，帮她招呼客人，整理书架，临走时，想到苏亦诚的伤势，决定去他的住处看看。

　　苏亦诚的住处阿禾只来过一次，她有点不太记得路了，有好几次走错了方向，循着仅有的记忆寻找，最后还是让她找到了。
　　她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
　　再敲一下，还是无人应。
　　最后她用力敲三下，依旧无人应。

　　他的行踪飘忽不定，也许人不在。

　　正在阿禾转身往回走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有什么事？”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禾转过身，看到苏亦诚穿着一件白色毛衣，黑裤，整个人显得瘦削修长，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嘴唇有点苍白。
　　“我……我过来看看你，不知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她有点局促，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要给他，“这个给你，这个药有助于伤口愈合，一天涂三次。”这是她刚刚在路上买的。
　　说完，知道他不喜欢被打扰，她转身就走。
　　“等等。”
　　“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急切。
　　阿禾想可能是帮他涂药，便点点头。

　　苏亦诚把门打开一点，侧身示意她进来。
　　他的住处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最显眼的还是他那个柜子里放着的乐器。

　　就在这时，苏亦诚刚关上门，人就抱着胸口趴下来，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
　　阿禾急忙走过去扶起他，看到他额上微微渗出一些细汗，好看的五官缩在一团。
　　“苏亦诚，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复发了？”
　　他似乎在克制自己，强行保持镇定，从裤带里掏出一枚钥匙，“我毒瘾犯了……”

　　阿禾心一惊！

　　只见他咬着牙根，把钥匙递给她，“这是我卧室的钥匙……你把我锁起来，无论……无论我在里面怎么样，你都不要开门。”
　　苏亦诚眼睛发红，额头上凸起的青筋非常明显，利用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嘱咐她。
　　“记住……无论怎样都不要开门！”
　　说完，他用力推开阿禾，强行爬起来，佝偻着身躯冲向他的卧室。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阿禾不知所措地跟在他后面，手一直颤抖着。
　　她看见苏亦诚躺在床上，拿起被子盖着，被子下的身躯一直抖动着。
　　阿禾记住他的吩咐，关上门扭转钥匙，锁住了房门。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下来，坐在房门口离他最近的地方，听着里面的动静。
　　突然，里面发出一阵痛苦的呐喊，“啊……”
　　接着一阵翻箱倒柜的撞击声。
　　他到底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明明很有才华，明明可以走得更远，为什么会碰上毒品？
　　阿禾茫然思索着……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强烈的身子撞门的尖锐声，阿禾吓了一跳。
　　她听到苏亦诚痛苦地叫喊着，“开门，开门！”
　　接着又是一阵撞击门声。
　　此时苏亦诚像是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困兽，“陈嘉禾，你他妈给我开门，不然我杀了你！”

　　那一声声的撞门声冲击着阿禾脆弱的神经，她强行保持理智分析着。
　　“不要开门，不要开门……”她默念着苏亦诚进去前吩咐她的话。
　　但是。
　　要是他在里面出什么事呢？也许他正在求救，她不开门岂不是……
　　接下来，她听到苏亦诚急促的喘气声，还有呕吐的声音……
　　他会不会真的出事啊……
　　她迫切想进去看看他。
　　于是她把钥匙掏出来了。

　　在插进钥匙孔那一瞬间，她犹豫了……

　　不，进去前的苏亦诚是理智的，而现在的苏亦诚是疯狂的，也许外面屋子里有他想要的毒品，如果开门就功亏一篑了……
　　如果放他出来，那么他刚刚所受的痛苦不就白费了？
　　想到这些，阿禾慢慢收回钥匙。

　　她再次坐回门边，贴在门上听他里面的动静，慢慢等他克服自己的心魔。

　　里面的挣扎声持续半个小时。

　　慢慢地，阿禾听到他平静下来了，里面只听到喘气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阿禾有点害怕，连忙打开门。

　　看到苏亦诚躺在地上，嘴边是他吐出的一些白沫，白色的毛衣衣袖上有一丝血迹，他整个人像是死去一般平静。

　　她心惊胆跳，走过去伸手探一下他的呼吸，发现还有气息时，松了一口气。
　　她把他扶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到浴室洗了他的毛巾替他擦去身上的污迹，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想起他那天的腿伤，阿禾把他的裤脚撩起来，看到伤口缝着的地方有点裂开了，血正一点点冒出来。
　　他身上的血迹应该是他挣扎的时候把伤口弄开了，然后蹭到衣服上了。

　　她把刚才买给他的药拿进来，然后把药粉敷在他的伤口上，她看到他的腿因为药粉刺激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苏亦诚醒过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阿禾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着红色的血丝。

　　“刚刚……把你吓坏了吧？”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

　　阿禾低着头没有说话，继续处理着他的伤口。

　　苏亦诚看到她低着头的眼睛里溢出泪水，但很快被她擦去，继续处理低头他的伤口，她不停抖动的双手显示她此时害怕的心理。

　　苏亦诚心中充满歉意，后悔让她看到自己最可怕的一面，那种情形连他自己都害怕，更何况是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一直沉默的阿禾终于抬起头，双眼含泪，“我刚刚差点以为你死了……”

　　“幸好……你没有开门，这是我第一次克服自己的心魔，我第一次没有去触碰那些东西了……”苏亦诚有点虚弱地说。

　　在那种情况下，每一种结果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阿禾痛恨他把这种选择权交给她，恨恨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接触毒品？好好活着不行吗？”

　　苏亦诚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活着？何来好好活着？活着本来就是受罪的啊。”

　　“是受罪，”但她真的很讨厌他一副自我放弃的模样，“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命是爸爸妈妈拼命救下来的，所以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我都想要活下去，苏亦诚，为什么你不可以？”

　　“每个人境况都不一样，你至少知道你爸妈是爱着你的，可我……我是被抛弃的……”说着，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扭开头不再去看她。

　　阿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继续低头用纱布把他的伤口包扎好。
　　每个人心里都有脆弱的东西，她无法想象被抛弃的苏亦诚要经历什么样的创伤才能走到今天。

　　隔了很久，她然后听到苏亦诚的声音响起。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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