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书之缘字书

作者:林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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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藏之礼上


      此日彼时,连宋依照往常来找东岳下棋,东岳无心纵横,反倒盯着旁边正专心致志的白凤九,满脸痴迷相,不复往昔高冷,更似春心萌动的愣头小子。
      连宋君颇有些感慨:“年前你我也是在这太晨宫中喝酒下棋,彼时我记得对你曾有一劝,有朝一日你若想通了要找一位帝夫双修,九重天上也有不少名门也算不错。不过想来也没人敢做东华的妹夫,你的帝夫,后来听闻你喜欢女仙,知鹤嘛,你们没多少交情,终归勉强了些,但那时念着她在太晨宫中多年......不过你等了这许多年后等来凤九,倒没有虚等,果然唯有这一个承得起你的帝后之位。”
      东岳挑眉道:“你今日来前喝醉了酒?竟然难得有几句好话。”
      连宋不以为意地笑道:“酒却没喝,赌倒是打了一个。”又道,“虽然我对知鹤的印象也算不错,呃,知鹤她舞还跳得不错,不过要论貌美兼大气,说句不偏帮的话,知鹤这点上却远不及凤九。”落下一粒白子道,“今日我同成玉打赌,凤九她制剑匣之事不妨找你代劳,成玉却道凤九自己的事本当自己来做,她性子倔,也不想靠着你徒长成一个废物。我原以为这只是她的一番场面话,姑娘嘛,一向总要人捧着宠着,不承想你未帮她她竟果真没有觉得有什么,那番话竟是真的。”
      东岳抬眼看向书房中的凤九,红衣少女望着眼前的白纸正专心致志地沉思,落毫时神色间透出严峻,可以想见日后她批改文书是个什么模样,帝君手中的黑子轻声落下道:“小白她一向都很懂事。”
      懂事的凤九近日忙得脚不沾地,诸仙不曾应卯她已坐在书房中,一坐坐到午后,又从午后坐到点灯,再从点灯坐到夜深。东岳则在后头园林中忙着。
      沉晔将她的行头一概搬到了园林,凤九方知这几日帝君在园中忙着什么。举目相望,荷塘中的六角亭全然变了模样,亭子六面置了帘子挡风,亭中的水晶桌水晶凳已换成一条长案,亭子与水面相接的白水晶上头则铺了层厚毯子以防坐在地上腿凉。
      听阿兰若的意思,东岳是嫌书房中太拘束,特意将这座亭收拾出来方便她用功。凤九搬进来第一日,就感到这个亭确然比书房可爱许多。因园中白黑夜皆有活泼的景色,她做匣子做得烦了,只需抬头便可望景解乏,她要睡时只需将六面帘子一合便成一个卧房。东岳这个心意,让她有点儿感动。
      东岳向来随性,丝毫没有掩饰爱意,更加不会压制感情,平日候在白凤九身侧,没事端来吃食点心,就连茶水锦帕也都体贴供上。白凤九心中既感动又甜蜜,辛苦劳作十三个日夜,终将剑匣完成。
      人一松快,这日在睡梦中就恍然想起了一桩事,东岳前几日似乎提问她什么时候可将她带去青丘见她的父母,她当时怎么的来着?她当时似乎正削着一根木料,一不留神就了实话:“待我通我姥姥,再通我老头就带你回去。”
      她当时忙昏了头,此时想起心中立刻打了个咯噔,自己当时怎么就了实话呢。帝君当时书盖着脸,良久没有话,她也并未在意,此时想起来,帝君该不是生气了吧,但此后几帝君似乎又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不禁睁开眼,面前便是东岳平静的睡容,她摸了摸东岳的脸,声小而又愧疚地道:“我定会早日通姥姥和我老头,早日带你回青丘,暂且委屈你几日,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生我气啊。”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因同东岳致了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看色还有半个时辰好睡,头埋进东岳怀中避着月光又睡了过去。
      听到凤九的呼吸平稳,东岳睁开眼睛,她又怎会不理解凤九呢,虽她兄长为曾经的天地共主,然而她确然和其他男仙不同,和她在一起,此事小不了,不说凤九的爷爷是自家兄长的同窗,这年龄和辈分悬差太大,看来这事急不来啊。

      兵藏之礼转瞬即到,青丘狐族一贯低调,做礼历来不张请帖,八荒仙者有意皆来,无空不做勉强,青丘上一回做兵藏之礼,还是十来万年前白浅上神分封东荒的时候。
      据史册记载,彼时礼台搭在东荒的堂亭山上,台上有异花结成的数百级草阶,直通向堂亭山最高的圣峰。尚且年幼的白浅上神一身白衣,双手高举剑盒沿着草阶拾级而上,于堂亭山圣峰上藏下陶铸剑时,其风姿为洪荒仙者们争相传颂。
      堂亭山不愧东荒的圣山,历数十万载仍葱茏苍郁,不见垂老之态。山顶做兵藏之礼用的礼台于今晨第一线太阳照过来时重现世间,极敞阔的一方高台,全以祥云做成,且是一丝杂色都无的祥云,台上翻涌的云雾缥缈出无穷仙意,确然当得上神仙做礼的排场。对面的观礼台虽尽数以山上的珍奇古木搭建,论理算奢豪了,但跟这方云台比来却也落了下乘。

      落了下衬观礼台上此时坐了三个人。右侧坐的是狐帝白止的四子白真和折颜上神,左侧坐的是元极宫的连宋君以及太晨宫的东岳帝君。东岳倚在座中,手里头握了个巧的水琉璃盒子时而把玩,向连宋道:“你这么早来我想得通,只是你手上还拿着什么?”
      “这是小白给我做的糖,”东岳拿起来晃晃:“怕日头晒化了,拿琉璃盒封着。”。
      连宋君笑得别有深意道:“你算是有福气的,能亲来一观凤九的兵藏之礼。他们青丘难得有着盛装行重礼的时候,一生最重的一场礼大约就在这个日子了。相传当初尚且年幼的白浅上神在兵藏之礼上,无双的妙颜可是倾倒了洪荒众仙。夜华那子前几日同我喝酒,言谈间十分遗憾白浅上神做兵藏之礼时他无缘得见,只能在典籍的字里行间想象她当年是个什么模样。”
      东岳无所谓地突然道:“你说……小白她刚出生时是个什么样子?”
      连宋君被茶水呛了一呛道:“你这个话却不要被夜华他听到,保不准以为你故意气他,定然在心中将你记一笔。”
      连宋君故意收起扇子在手心敲了一敲,叹道:“同你话果然不如同夜华他话有趣,”看了眼东滚滚而至的祥云道,“那几位有空的真皇估摸来了,白止帝君一家想必也该到了,我过去那边坐坐,你差不多也坐到上头去罢,省得诸位来了瞧着你坐在此处都不敢落座。”目光扫过上头的高位,笑了一声道,“按位分凤九她爷爷还该坐到你的下首,唔,凤九她竟然有拿下你的胆量,此种场合她果然无须紧张。”
      观礼台下里三十层外三十层的仙者们,乃是八荒的仙。白浅上神那场兵藏之礼距今已远,观过此礼的洪荒仙者们大多作古,新一辈的仙皆只在史册中翻到过寥寥记载,对这古老礼仪可谓心驰神往,早在三日前已蜂拥入堂亭山占位了。神仙们瞧着祥云做的礼台于须臾间重现世间的壮阔时,有过心满意足的一叹,觉得没有白占位。见三位早早仙临观礼台上的神仙都有绝世之貌,且个个貌美得不同时,又有意足心满的一叹,觉得没有白占位。思及大礼尚未开始,已经这么好看,不晓得大礼开始却是何等好看时,再有激动不已的一叹,觉得没有白占位。
      行礼的时辰尚早,各位仙者间各有应酬攀谈。譬如连宋先为东岳讲解其中玄妙,当年兵藏礼创初期,白止帝君亲手以一成神力种下阵法,待祥云礼台开启之时,此术亦自动开启结成令人难以预料的法阵,凤九需得手持合虚剑破解阵法,如此反复方可踏上百级草阶,藏剑于圣峰中,若是无法通过,只好重新占卜,待百年后再行兵藏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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