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

　　苏蔻放假了也不看看他妈。
　　第二天白希一巴掌拍在苏蔻的屁股上，苏蔻哼哼唧唧的踹了他一脚。
　　“快快快快点……”白希睡得天昏地暗的，坐起来以后止不住揉眼，“起床起床起起起……都他妈快一点了……咱俩这是要睡死过去吗。”
　　“知道了！”苏蔻声音闷闷的。
　　白希手伸到他脑袋顶上揉了一把，睁不开眼，一颗巨大的眼屎横在眼窝里，揉一下倒抽了一口气。
　　“哎操，”白希疼的呲牙咧嘴，“啊啊啊眼瞎了。”
　　“狗。”苏蔻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可不疼呗你不会抠吗？”
　　白希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啧了一声。
　　苏蔻表情懵懵的，缓不过来神，起不来床，又倒了回去，脸陷进枕头里。
　　白希附上去，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撞到一起，“我昨天买了点东西。”
　　“嗯？”苏蔻脑子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句，“什么东西？”
　　白希笑了起来，给苏蔻脑袋上的小杂毛顺了顺，“你睁开眼，我跟你说。”
　　苏蔻极其不爽的把眼睛给拧巴开，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是什么呢……”白希哑着嗓子说。
　　苏蔻皱起了眉头。
　　“套套……”白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套套……润滑剂……”
　　苏蔻愣了两秒钟，然后瞪大了双眼。
　　“我操！”苏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腿还蹬了白希肚子一脚，“我□□……！”
　　“我什么？”白希好笑的看着他，“都买齐了，只要你的一句话……”
　　苏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白希俯下脑袋在苏蔻侧脸上嘬了好大一口，低声说，说一句亲一口，“ 我看过，我懂，我什么都知道。”挺有节奏。
　　苏蔻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什么姿势都懂，什么装备都买了，怎么亲你我会，怎么干你我会，怎么让你舒服我也会……只要你说一句话，应一句声，咱们今天就不出门了……行不行？”白希亲了亲他的眼角。
　　苏蔻还是很震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随你，行吗？”白希笑了笑，睫毛投下来一片阴影，“我等你……别怕，没什么好怕的。”
　　“不怕，”苏蔻看着他，逞能，“我真没怕……听你的。”
　　白希笑了起来，一拍床，喊道，“起床！”

　　其实关于这件事，白希心里也敲鼓。
　　初体验很重要，就跟人和人之间的初印象一样，搞不好就会被绝地封杀，再也不准上床，只能睡地板。
　　他懂是懂，但还没有试验过，一切都只停留在理论层次上。
　　需要实践，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
　　唉……
　　背，腰，腿。
　　脖子，肩窝，肚皮。
　　要死要活的。
　　背！腰！腿！
　　脖子！肩窝！肚皮！
　　今天晚上！
　　白天苏蔻还要看书，他也要，弄弄课件做做题的，跟他师父一点一点往深里学。
　　多么单纯美好，多么敬业上进。
　　啧啧。

　　苏蔻手机响了。
　　“喂妈。”苏蔻接通。
　　白希噌的一下坐直，腰板咔的一声往前一撅，“啊。”
　　苏蔻扫了他一眼，再转回去的时候耳朵尖红了。
　　“我明天回家，最近……”苏蔻不太会扯谎，“有点忙。”
　　余瑜在电话那头说道，“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不好吗？”
　　“妈……”苏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瑜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波澜，很理性，很克制。
　　“回来吧，就今天回来吧，我给你蒸条鱼。”余瑜说，“回来行吗？我……想你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带走了她天大的勇气。
　　苏蔻的眉头极其隐忍的皱起。
　　他不知道老妈为什么要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明明是母亲和儿子。
　　总感觉她欠他什么似的，他不这么认为，但她这么认为。
　　为什么呢？如果一个人的愧疚敏感到所作用对象也就是自己认为愧对的这个人都不觉得委屈，那这个愧疚又有什么用。
　　母亲和儿子，之间存在纽带的关系，就不能做到敲碎那层纸吗？
　　多别扭啊。
　　没必要啊。
　　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消除不了他们之间的那层威力十足的透明砂纸。
　　墙。
　　很厚很厚的墙。
　　“好。”苏蔻抬手捏了捏眉心，“我……我带一个人过去。”
　　“啊。”余瑜愣了一下。
　　“是，是，我要带一个人。”苏蔻一下一下的捏着眉心，往白希那看了一眼，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倒是更像自言自语，“我要带我男朋友回去。”
　　白希瞪大了眼睛，一屡火光在脑子里面炸开，顿时乱作一团。
　　情绪说不上来，倒挺想扑上去搂住他就开始啃。
　　苏蔻现在没心思应付除了电话以外的东西，也就眉心上的那块软皮在揪起来的时候还能带给他一些真实感。
　　说不上来的感觉，脚底下轻飘飘的，踩不着实地。
　　“啊好……”余瑜终于说话了，声音发虚，藏了一丝颤抖进去，“是……同事吗？”
　　“不……”苏蔻说，“是，也算是同事吧，你见过的。”
　　“我……见过？”余瑜问。
　　“对，对，见过。”苏蔻头垂得越来越低，后脖颈的肉往下抻着疼，“我高一那年，跟咱们一起过的年。”
　　余瑜又没了声音，过了很久才传出来一句拉长的叹气。
　　苏蔻手离开了眉心，余光里看见一只脚丫子闯入视线，好像还在动，好像还在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妈你估计是忘了，一会见，见了面我再给你介绍。”苏蔻挂了电话，又长又轻的叹了一口气。
　　低头看到一双他家的拖鞋，鞋子里面鼓鼓的，装了一个人的脚。
　　“怎么了？”苏蔻沉着声音问道。
　　白希没说话，上前一步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
　　耳边流动的空气一点一点升温，脚下的那块瓷砖上掉落了个东西，发出咣的一声响。
　　是苏蔻的手机。
　　四个角不知道分别磕到地上多少回了，苏蔻手总是漏。
　　从一条缝里漏出来，手机顺着缝滑了下去。
　　他没办法想太多。
　　舌头往里杵的时候，白希能感受到苏蔻的呼吸霎时间急促了起来。
　　这就是个恋爱白痴。
　　一点都不知道在电话里说“带我男朋友”的时候有多么诱人。
　　白希恨不得把他揉碎了放到嘴里一下一下的磨。
　　说不清什么感觉，很炙热。
　　恨不得脱衣服的那种炙热。
　　多突然。
　　“哎！”苏蔻手搭在他肩膀上往外推了一下，白希半眯着眼看他。
　　“该出门了，去、穿衣服……”苏蔻轻声说道。
　　白希离开他的嘴唇，隔着一拳的距离看着他。
　　“好。”他听见他哑着声音说。

　　路上的时候白希问过苏蔻，其实问的方法他已经在脑海里琢磨过很多遍了，一直没敢，一直找不到时机，你家里人这些年都还好吗？
　　重创存在过，在他走之前，他和苏蔻一起经历过的，重创。
　　苏蔻点点头，说一切都还好。
　　并没有提到重创。
　　白希了解，换到他他也不会说。
　　哪怕那是他们分离之前的一个节点。
　　余瑜一直都还是很多年前的样子，住老房子，对门就是舒岚爸爸妈妈，成天不觉得腻。
　　舒岚签了家公司，算是一只腿迈入娱乐圈，虽然还没什么多大的名气，小众，但好歹落地下机也是有人接的。
　　苏蔻说起谁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只是像在讲述从哪听到的故事。
　　这就是之前白希一直看到苏蔻身上有的，疏离感。
　　好几年前他就想打碎的东西。
　　你看他就站在那，他不在那，就算你在跟他说话，他也在跟你说话，他还是不在那，你以为的并肩在路上走，可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走。
　　跟鬼片似的，举个栗子。
　　可我就不一样，他就在那，跟我在一起。白希想。
　　这种感觉就很棒。

　　还有就是关于出柜这个事，苏蔻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侧脸很帅气。
　　说家长轻而易举接受的都是骗鬼，最好的状态无非就是彼此心知肚明各退一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老话就是老话，苏蔻说，这还是余瑜这小半年来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回家吃饭。
　　苏蔻没有跟白希讲他和他妈之间的那层让人不爽的距离，白希看得出来，聪明的人不用多费口舌。
　　所以说这些东西都是有随的，他随她，是让人一打眼就是疏离从血肉里渗出来，一米当成十米看。
　　余瑜在门口守着等开门。

　　两个人往家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街道上没了人，连两侧的路灯灯泡发出的光都是静谧的，灌木丛中悉索了一下，给苏蔻吓了一跳。
　　“哎，”白希牵住他的手，顺势捏了捏手背上的软肉，“你是怎么有的勇气跟余姨说的啊？”
　　苏蔻看了他一眼，再看两个人牵起来的手一眼，反握上，“怎么不敢啊，我早就跟我妈说过我喜欢男的了。”
　　白希看了他好一会儿，笑了起来，“多好啊。”
　　“是哦。”苏蔻应。
　　两个人不再说话，好像各自掌心的不尽相同的温度，顺着胳膊一路往上爬，流入血液穿透骨髓，直击大脑嘭的一声炸开。
　　热的要死，一片空白。
　　所以说该纯情的时候就得纯情，不能脑子里一天天的都是黄色废料，也得想想牵个手亲个嘴抱一抱，做点高中生喜欢做的事。
　　感觉好炸了。
　　“那个，”苏蔻突然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
　　白希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他在说哪件事。
　　“我知道，”心里自顾自的开始泛软，“你有也没关系啊……我从坐上飞回来的飞机开始就告诉我爸了，他当时直接挂电话，到现在我还在黑名单里。”白希笑了笑。
　　“啊。”苏蔻不知道说什么。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希说，“咱俩就是有勇敢大翅膀的帅气情侣，多好，多刚。”
　　“是哦。”苏蔻笑了起来，心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跳慢了，一拍一拍稳稳当当。
　　他突然很想白希。
　　可是这个人就在身边啊对不对。
　　不，还是想。
　　苏蔻抓起白希的手腕就开始跑。
　　白希哎了一声，也开始跑，还在后面吭哧哧的笑。
　　“哎，”白希笑着，“至于吗，这么等不及。”
　　苏蔻刹住了脚步，转过头瞪他，冲动全没了，就是脸还臊的慌。
　　白希一边勾着嘴角一边盯着他看，满脑子都是不怀好意的心眼子，“怎么停了？”
　　“操。”苏蔻骂了一句。
　　白希开始笑了起来，满脸美美好好灿灿烂烂，“是我等不及了。”
　　苏蔻要面子，脸皮薄，鼓起腮帮子都有可能自己给自己吹漏。
　　白希见他没反应，反向抓过来手腕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开始跑，大喊一声，“回家！”
　　苏蔻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

　　白希把他拽到楼栋眼的时候，这一路上都跑出汗了。
　　也不知道监控摄像头有没有把他俩拍成小飞侠，小飞侠都算好的，起码还有点气质，要是拍成偷东西畏罪潜逃什么的就不好了。
　　楼道口的号牌有点不对，苏蔻脑子有点懵，晕头转向的，但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不是通往他家的大门口。
　　“等等等——”苏蔻在后面拽着白希的手来了个急刹车，“这哪啊？”
　　白希转过头来，黑漆漆的夜里看不出表情。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停了一两秒，给对方喘匀气的时间。
　　白希上前一步拿嘴唇在苏蔻的眼角碰了碰，手里攥着的手腕始终没有松开，“乖，去我家。”
　　“哦。”苏蔻本能的回答，脑子绕了好几个弯以后才反应回来，“你家？”
　　“是，”白希一排牙齿露了出来，“我家。”
　　然后不等苏蔻反应，捧着脸亲了一口在嘴上，嘬了好大一声响。
　　苏蔻被这一嘴给亲懵了，跟那什么似的，跟被屁崩着似的，也跟被猪Duang了一下似的。
　　眼睛瞪老大，直逼上那双离自己很近很近的眼，眼珠凑在一块分不开。
　　“去我家，”白希声音又沉又缓，好听的要死，“好么？”
　　苏蔻一咬牙，心里一横，“行！”

　　东西买好了以后就没往苏蔻家里拿，白希怕他脸皮薄哪天无意翻到的话直接羞耻到不敢面对从而离家出走，于是拿回自己家找一块小地藏了起来。
　　其实他是个效率派，不想在拿东西找东西上耽误时间，但是又不知道地点在哪。
　　差点买了好几份埋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丢人现眼！
　　屋里灯没开几盏，装修的时候因为没钱所以卧室里没有大灯，只有两边床头柜上的两盏台灯，都给拧开也不过一点点光亮，两面夹击，中间留有一条灰暗。
　　白希拿胳膊支棱起来看了一会儿苏蔻。
　　苏蔻差点臊的一脚踹他裤|裆上。
　　白希笑了，忍不住俯下身子去从上吻到下，在每一处落吻的地方拿牙齿叼起来一小块软肉厮磨一阵。
　　苏蔻呲牙咧嘴的瞪着他，腰发力把整个上身悬起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操。”白希乐了，再也不跟刚才似的那么温柔，开始又啃又咬又揉又掐。
　　跟打架似的。
　　苏蔻打架喜欢打伏击战，他也喜欢。
　　这么一想起来，他俩的伏击生涯从地上骨碌到了床上，从白天骨碌到了晚上。
　　真是……多有生活气息啊！
　　“狗。”苏蔻咬着牙骂他。
　　“干你。”白希伏在他耳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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