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

　　当然没买啤酒。夜晚十一点半，贺江徒手把顶着一张司马脸的许凡明拖上了电梯，然后打开门，把人往里一丢，再扣上锁。

　　许凡明还在囔囔：“你快把卡给我，寝室十二点的门禁！”

　　“傻凡凡，”贺江站在玄关口，用身体把门挡得严严实实，扬眉勾嘴，欠扁的笑容，“来了我家，哪有放你回去的道理？”

　　许凡明脸一黑：“你！”

　　“开玩笑的。”

　　贺江冲许凡明笑了一下，接着换了鞋，走进了屋里。许凡明觉得莫名其妙，感觉这人今天心情好像异常地愉悦。

　　许凡明进了屋以后，四处环视了一圈。贺江租下的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小。40来平，一个卧室一套厨卫，一个人住很宽敞。装修简约又精致，房间很整洁，黑白灰为主调，铺上舒适的地毯。不过窗帘则是常年拉拢着。

　　许凡明在软皮白沙发上坐下以后，贺江就走去冰箱，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出一张饭卡，朝许凡明怀里扔去。

　　冰凉的卡面冻得许凡明差点一个激灵，嘴里也就抱怨起来：“你傻逼啊，饭卡放冰箱……”

　　贺江又冲他笑了一下，作为回答。许凡明顿感哪里阴森森的。接着贺江顺手就去冰箱里找了两罐草莓牛奶，拿了其中一罐递给许凡明：“尝尝这个，我老家的特产。”

　　许凡明接过来一看，确实是个没见过的包装。但一看那粉嫩嫩的奶汁颜色——顿时又没了什么尝试的胃口。

　　“我不爱喝甜腻腻的饮料。”
　　“酸甜的，”贺江拿了个软垫子坐在许凡明旁边，“尝尝。”

　　许凡明只好勉强地开了罐子，对着瓶口小口抿了一下，好吧，味道还不错。于是就又尝了一口。

　　默默地喝掉了小半瓶以后，许凡明就要起身了。贺江刚把音响调好，正想着歌呢，许凡明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又被贺江一把抓住了手腕：“干嘛去？”

　　许凡明把饭卡收进了口袋里：“回学校啊。”

　　“反正都已经门禁了，”贺江安抚他重新坐下，“就留下来吧，陪我聊几句。”

　　许凡明刚想推脱，这时候音响就踩着点悠悠地响了起来：“We are runnin' so fast
　　And we never look back
　　And whatever I lack, you make up
　　We make a really good team
　　And though not everyone sees
　　We got this crazy chemistry
　　Between us
　　……”

　　这是戳爷的一首《for him》，前奏欢快而轻松。一段悠扬的小调，让气氛也缓和了几分。

　　“咳，”贺江清了清嗓子，说，“……要不再留十分钟？”

　　许凡明想了半分钟，最后才妥协一般松下了肩膀，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贺江含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草莓牛奶的玻璃罐放在了一边。

　　接着换了一个话题：“今天的比赛，其他人布下二三联防的时候，你一下识破了田烨的走位，关键时刻出手盖帽。”贺江肯定地表扬道，“判断得很好。”

　　得到了贺江的夸赞，许凡明眨了一下眼睛，没吭声，好像在等待他的后文。

　　于是贺江就接着说，“其实我挺想问的。最后结束的那十秒，你抢断田烨，投三分的时候……”他一边把手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侧过脸望着许凡明，“在想些什么？”

　　许凡明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说：“什么也没想。我只觉得那时候那个球可以被抢到，脚就已经跑出去了。”

　　贺江笑了笑。

　　想了想，许凡明又补充道：“今天我看见田烨的心态一直很稳，我在想，也许我也应该向他学习这一点吧。”

　　贺江笑着点了一下头，“你有这样的心态挺不错的。”
　　“不过，今天这场比赛，最后是田烨的优柔寡断，让他丢掉了最佳的机会。”

　　许凡明的心有点儿乱：“也许是吧。”

　　贺江看着许凡明，不知不觉地，忽然就很想向他倾吐一些自己的看法。
　　“你发现了么？”

　　许凡明抬起眼：“嗯？”

　　“田烨大多情况下是一个自信的人，但他的自信是有条件的。他知道自己哪里占优势，哪里有不足。对待自己的优势，他会自命不凡。但是对待自己的劣势，他又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之中挣扎。”贺江解释道，“所以哪怕到了最后，田烨还会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投出这个球。导致最后，被你抢断，反胜为败。”

　　许凡明思考了一会，发现贺江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他不禁有几分认同，贺江识人确实很准。
　　也许这就是老江湖吧。

　　“可这和你不同。”
　　贺江深深地望着许凡明的眼睛，转而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许凡明有些恍然：“什么意思？”

　　“你的自信，和田烨的不太一样。你的信心，好像……来源于你对自己的信任。或者说，来源于你对篮球这项运动的爱。”

　　这句话，一下子把许凡明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给击中了。

　　贺江望着满脸恍惚的许凡明，笑得眉眼也弯了起来：“我说的对吗？”

　　也许，贺江说的不仅没错，反而恰好说到了许凡明的心坎里。就好像在和双篮比赛时，明知道对面高南的个头很高，扣篮很猛，可许凡明还是不甘心认输，拼尽了全力也要去盖一次帽试试。

　　也好像这一次和田烨的较量，明知道比赛只剩下最后的数秒，明知道从一个魔鬼后卫的手里抢过球来有多困难，可他还是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手比脑快，身体已经飞奔了出去。

　　许凡明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贺江好像比他还要了解他自己。
　　而这样的感觉，也在许凡明的心里撩起了一阵微妙的波澜。

　　许凡明低着头正想事，贺江就站起身朝他走近了一步，一边说，“今天的比赛，你表现得很出色，把田烨也比下去了。”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许凡明的身边，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凡凡，你可真是个天生的篮球手。”

　　被这样直白地夸奖，许凡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不禁就红了几分。可贺江又接着低声说：“同时，也是我的小前锋……”

　　许凡明忽然感觉腰上一紧，接着，贺江的脸慢慢地越贴越近。靠！

　　夸人就夸人，动手动脚做什么！许凡明慌张地从贺江怀里挣扎出来，“我、我还是回学校好了……”

　　“等等，十分钟还没到呢。”贺江却不让他走，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许凡明，好像想要勾起他的同情心似的，柔声说，“今天打球打得有点累了。凡凡……让我亲一下吧。”

　　这人居然在向他撒娇？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许凡明一脸懵逼。贺江还想朝他凑近的时候，突然就被猛地回过神的许凡明用一个抱枕砸上了脸。

　　贺江无奈地揉了揉被扔中的太阳穴，苏醒了，生龙活虎的小暴龙。

　　“累了就去睡觉啊！”许凡明气得瞎扑腾，胡乱抓了什么就都往贺江脸上扔，“你、你别找我，我要回学校了！啊啊啊靠！贺江你他妈、你他妈——”

　　贺江一边哄他：“嘘，小点儿声，打扰邻居就不好了。”一边手掌已经从他帽衫的下摆滑了进去，威胁似的挠了一下许凡明的肚脐眼。许凡明气不打一处来，慌不择路地用脚去踹他，可恰好让贺江有空可乘，一下卡进了许凡明的两腿之间。

　　“乖，今天我就亲几口。”贺江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许凡明柔软的唇瓣，“你听话的话，我就什么都不做。”

　　许凡明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可我想亲你了。”
　　许凡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他，“不行就是不行！”
　　“就亲一下。”
　　“不行！草，你离我远点儿——”
　　“凡凡，闭上眼睛。”

　　然后，把小暴龙的所有脏话含着吞进了肚子里。

　　许凡明没反应过来，就被贺江一把推倒，压在沙发靠背上，温热的唇就吻了过来，把许凡明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他贺江的味道。

　　贺江完美地向许凡明展示了什么叫做“软硬兼施、糖衣炮弹”。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可许凡明每次的反应都好像贺江要把他给生吞活剥吃了似的。

　　但好在贺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最后，许凡明逐渐忘掉了反抗，也忘掉了十分钟。他压抑着自己的轻哼，双手却都被贺江制住。这种陌生的酥麻感觉让他感到害怕，可贺江却轻抚着他的脸，好似在安慰“没关系”。

　　许凡明很想咬断贺江不安分的舌头。

　　不知过了多久，热度慢慢地攀升再平息。最后，贺江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一吻。看着许凡明在自己怀里擦口水的模样，甜蜜感阵阵漾上心头。

　　然后，又情难自持地亲了亲许凡明的额头，和他温存了一会儿，柔声说：“凡凡，今天晚上留下来过夜吧。”

　　“不！”许凡明被贺江吻得嘴唇子都红润了不少，这会正龇牙咧嘴地生着气。贺江一说话，他就猛地回了神，反应很快地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起身去了玄关，“……我要回学校了！”

　　贺江一愣：“都这么晚了，宿管会放人么？”

　　“不用你管！”

　　可还没等许凡明走到门口，他突然一脚踩歪，撑着柜子就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结实的屁股墩。

　　吃痛地哆嗦，可怜兮兮的。

　　贺江吓得连忙上前扶住，许凡明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刚才不小心踩中的拖鞋，眼睛也红了，又生气又委屈的模样。

　　“好啦，”贺江强忍着笑意，再次把声音放柔放低，搂着许凡明，又低下头亲了亲他，“就留下来吧。如果你不想跟我睡，我还有一个折叠床。”

　　贺江看了许凡明一眼，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睡大床，我睡折叠床那种。”

　　许凡明却没理会贺江的连哄带骗，他兀自在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越想越觉得贺江是蓄谋已久的图谋不轨。最后，气得嗓子也哑了。

　　“你丫是故意的……”

　　贺江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他确实是有点儿故意拖时间，想磨蹭许凡明留下来过夜的意思。他的小恐龙不愧精明，当面就戳穿了他的小把戏。不过这不是重点。

　　于是贺江决定转移话题，将气氛重新引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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