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结罗

　　2023年9月1日08:41

　　亚结罗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做梦。
　　他眨了眨眼睛，意识的运转似乎有些缓慢……他张开嘴悠长而缓慢地吐息，发现自己的鬓角浮起两束纯黑的长发。他下意识“迈出一步”，下一个瞬间，他仿佛被激流冲进暗河的鱼……不，他就是涌入了四通八达水脉流道的“水”，在那一刻他的“意识”被分散了，抵达了结罗网织的无数个节点的「自己」。
　　“请抱抱我吧，圣者……我，我好想我妈妈啊……”
　　亚结罗看着这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自己”，接受了这个脆弱地哭泣起来的青年男人的愿望。黑色长发的白袍“女性”散发着温和慈爱的气息，包容地将他抱进怀里，容许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如同溺爱幼子的母亲一般，轻柔地抚摸着青年人的后脑勺，揩去他眼角的泪痕——很快，这个成年人脸上哀沉的愁容就平静地舒展开，进入了安详地沉睡。
　　在青年睡去后，被称作“圣者”的女人影像就断去了连接，这部分意识的触须“回”到了亚结罗的“体内”。
　　同时更多的倾诉、更多的祈愿从不同的触角传达过来，那些被召唤的影子对依赖着“圣者”的人们有求必应——“圣者”不会实现积累邪念和戾气的愿望，大部分的结果都是让祈求者放松地进入深眠为终点。
　　——这个“圣者”，是一个安抚和净化精神状态的「装置」。
　　亚结罗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认知。但他立刻意识到，他进入了这个「装置」，“圣者”的内部，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排斥——就像，他只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做梦一样，并不是外来者。
　　（你来了啊，「我」。）
　　忽然他‘听’到了一句话，但奇特的是，他无法分辨出这句话的音色——这只是一个信息传达了过来，就像书写在脑海里的文字一样。
　　（‘我’是你啊。看来你失去了这部分记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发觉了他的迷茫。（撇开灵魂本质同源不谈，把你和我当成两个个体的话……你，现在和我是重叠的，在我的「内部」。）
　　（‘我’是你被撕裂下来的一部分灵魂。）那个「声音」继续说，（因为‘我’当时是以混沌状态被撕裂下来的灵魂质，所以在这个‘圣器’里被当做媒介和温床培养使用后一段时间，‘我’的这块灵魂质‘愈伤’了。）
　　（沉淀下来之后，灵魂质里的魔力质和精神体就重新分层，‘我’就恢复了「意识」。）那个「声音」十分沉稳，（这样的‘我’，对于你应该是另一个自我了。所以你没法轻易和我融合，收回‘我’。）
　　‘那，我要怎么办才能收回你？’亚结罗虚心地问。
　　（如果我不是和你是同一个人，甚至是同样的自我，你这样问肯定会被反殴。）“圣者”吐槽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归。你只是一个意识的残影。因为相似的吸引降临在我身上。而‘我’是装在那个混蛋控制的圣器里的媒介，连接着他手下一万多属下的精神互联网——）
　　（——他每天上来查看“圣者”接收的手下精神状态，搜集情报，我都老老实实扮演一个机器人，不敢暴露自己的意识。‘我’如今只是一张蛛网，不是蜘蛛，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控制。而你居然比‘我’还要惨，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丢失了大半。也就是你的潜意识体还是完整的，‘我’这些剥离的碎片无法抵抗你的「完整」，‘我’才会承认你是主体。）
　　（你，从我这里拷贝一下‘我’就走吧。）“圣者”似乎是有些受不了自己的「主体」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在充当梦联网和NPC的这段时间，‘自我’肯定会和原本的我发生变化。但记忆和认知，现在的你很需要补一份——像个不记事的婴儿一样，你现在甚至无法完成连续的思考。）
　　亚结罗感觉自己的意识混沌了一会，一股奇怪的“混合”感包裹了“他”，很快又“分开”了。突然他的思维就清晰了许多，像是他的一些“功能”被“解锁”了——
　　（好了。赶紧回去，这个梦联网上全是一些精神状态不好的家伙，别被负面情绪污染了。）“圣者”催促着，（在你把其他的‘碎片’收回，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别过来找‘我’。当然也别太慢了——）
　　（——不然可能出些什么意外。‘我’的灵魂质在这里充当媒介和苗床，会沾染太多其他人的气息，时间长了这些杂质掺入‘我’的成长，会让‘我’变成和你相容度越来越低的另一个个体。‘我’会变成真正的我。）
　　（还有更倒霉的就是‘我’被那王八犊子发现了，被做成了真正的器灵——所以你争点气啊，我！）
　　亚结罗认真听着那个“圣者”的自己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然后就□□脆利落地驱逐出去——失去链接的意识片刻后在自己的躯壳内重新苏醒。
　　“啊……”
　　男性人鱼坐起来用手指梳了梳自己披散的银灰色长发。他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怀念地把眼前看到的这些普通又熟悉的室内装潢都细细扫过。
　　——太「清晰」了。
　　就像做过了一个难以醒来的长梦，真正苏醒后感受现实的存在是多么的怀念和安心。他失去了记忆和曾经建立的认知时，对于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没有联系的。他看任何东西，除了幼年就建立了关系的笛欧玛和索斯戴尔，以及本能中亲近的芙拉尔，都是一样的——不在认知内，没有任何感觉。那种无联系的陌生，是痛苦的，但他那时候甚至对于这种“痛苦”没有认知，因为他并不缺乏安全感，但那种自我的空白让他无意识中为这种残缺而茫然，并追求着完整。
　　通过“圣者”的拷贝，他重新获得了这些“联系”。他取回了对“感情”的自知力。
　　——他重新获得了自己“活着”的感觉。
　　亚结罗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水泡。他甩了甩鱼尾，钻出海妖之巢的底部珊瑚洞穴。浅海水体透下来海面上强烈阳光照射在起伏水体荡漾的影子，他清楚地看见这座位于珊瑚礁盘上的海妖之巢周围遍布起伏的珊瑚礁和穿梭其间的丰富鱼类。
　　亚结罗：……哦对，他们昨天是到了潮汐高崖。这里是D9的一座大岛的东侧高原陆沿，他们在这边的海妖之巢休息。
　　艾斯弗和他睡在底部的水下洞穴，笛欧玛和芙拉尔应该一起待在上层的塔里。
　　“笛欧玛！芙拉尔！”
　　他游到海面上，用自己许久不曾启用过的天赋加持自己的声音。加持着迫切期待被听见意愿的“天籁之音”穿透坚实的塔壁，去唤醒人鱼的伙伴。
　　海妖之巢上层塔壁的透明窗户上探出两个形容困倦的脑袋，她们的头发凌乱地蓬松着，但是两双往窗外的声源望去的眼睛却瞬间清醒地瞪大了。
　　她们清醒又喜悦起来的眼睛看到的，是海面上兴奋地拍打着水面，眼睛波光闪闪，闪耀着理智和自我光辉的银发人鱼。
　　——她们终于回归的、熟悉的，认识自己的那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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