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总和他的五个男朋友

　　路加加小朋友穿着一身黄色的小棉袄，怯生生地走进了治疗室。

　　“我真的不能陪他吗？之前的老师都可以陪的？他还那么小！话都说不全！”刘晶被罗汉果兄弟堵在门口，一脸担忧。

　　“你的紧张不安会让孩子更加抗拒治疗，”高远出现在门口：“孩子总会长大，父母不可能一路遮风挡雨提供庇护，但父母的爱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最伟大的爱坚忍决绝，深谋远虑，舍一时不舍一世，回想起路加加第一次上小学的模样，虽然很难放手，但为了他好，必须得做出抉择，这一次也一样，就当做路加加小朋友第一天上学，在外头等一会，他就放学了。”

　　刘晶艰难点头，高远见说服刘晶，轻轻合上门扉，路加加坐在沙发上，嘟嘴问道：“妈妈呢？”

　　“妈妈去上班了。”高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保姆哥哥吗？”路加加指了指林牧白。

　　“不是。”

　　路加加松了一口气，根据资料，路加加五岁时正好是刘晶和路得清事业的发展期，两人暑假没空带娃，请不到保姆的时候，偶尔会拜托路加加上高中的表哥小伟过来帮忙。

　　“你还认识别的保姆哥哥，要不要我们把他叫过来陪你？”

　　“不要。”路加加摇了摇头。

　　“为什么。”

　　“他很懒，整天玩手机，不给我玩，不理我。”

　　“他不理你的时候，你一个人会做什么？”

　　“无聊。”路加加扣手指头：“我想回家。”

　　“表哥带你的时候，午饭一般吃什么？”

　　“叫外卖，早上有时候有剩饭。”路加加挥动手臂，跳下椅子，翻动桌子上的假玫瑰花，一脸无聊。

　　“剩饭里有牛奶吗？”见路加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高遥又问道：“你不喜欢牛奶。”

　　“不喜欢。”

　　“牛奶的味道闻起来像什么？”

　　“尸体。”

　　“你闻过尸体的味道？”

　　“电视里有……”

　　“是电视剧还是动画片？”

　　“忘了，哥哥，我想回家。”

　　“闻起来像尸体的牛奶是装在玻璃杯里，还是纸质包装？”

　　路加加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手一收缩，装着假玫瑰的玻璃瓶滚到了地毯上，吓得路加加猫一样跳上沙发。

　　“放心，瓶子没碎，”高远：“看来是玻璃杯装的牛奶，可是……”

　　他用手比划了玻璃杯的形状：“玻璃杯这么小，怎么装得下尸体，嗯，你在骗人……”

　　“你才骗人！”路加加想起牛奶滑过喉咙的触感，喉咙一阵抽搐，仿佛千万条蜈蚣爬动，捂着嘴一阵干呕，情况不太对劲。

　　“典型的PTSD症状（创伤后应激障碍），”高远不顾路加加，竟有闲心向林牧白解释：“为了更好地保存个体，大脑在遭遇不幸后具有‘删除’不良记忆的能力，可是有些事情，虽然你很想遗忘，但是大脑和身体从未忘记事件发生时的恐惧，即使时隔已久，还是会因为微小的危险信号，诱发过于剧烈的负面反应，扰乱人的正常生活。譬如你的牛奶里……”
　　高远像对待大人一样看着七岁的路加加：“如果不是人类的尸体，会是什么东西的尸体？”

　　“妈妈……！”路加加缩在沙发上，眼泪说来就来：“我要妈妈！！！”

　　高远可不会理会患者的哭喊，他左手搭在路加加稚嫩的肩膀上，声音轻柔飘渺，宛如天外飘来，又像脑海中自发的声音：

　　“那一年你五岁，幼儿园放假了，夏天四周很热，中午，你的保姆哥哥在打游戏，你肚子饿了，外卖还没有到，你缠着保姆哥哥给你煮饭，缠了很久，他才起身给你端来一杯早上喝剩的牛奶，”

　　“你捧着牛奶，咕噜咕噜喝了个一干二净，见底了，”

　　“我数三下，然后你告诉我，牛奶底下有什么东西？”

　　高远伸出手指头，
　　“三、”
　　“二、”
　　“一。”

　　高远的声音像一张网，把五岁的路加加猛地扯到了现在，

　　“蟑螂！”路加加大叫一声，瞳孔扩张，捂着喉咙：“触手好恶心，泡肿了，翅膀沾满了牛奶，哇哇哇哇哇哇哇！！！我吞进了嘴里，快吐了它！”

　　路加加缩到沙发的角落，干呕出一堆粘液，他依然觉得蟑螂翅翼还残留在喉咙里，不住伸手去抠，越抠越呕得厉害。

　　林牧白起身想去照看孩子，却见高远摆了摆手，高远弯腰，侧身在路加加耳边低语：“我看见了蟑螂的触角，蟑螂的身躯，蟑螂的翅膀，你吐出来了，一点点都吐出来了，加油，还有没有？没了，你确定？好，我们全都吐出来了。干净了，消毒了，你不知道吗，口水也有消毒的功效，对，所以我们不用再害怕蟑螂的病菌，你现在好了。”

　　路加加听到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思绪猛地从浑浊的空气中清醒过来，四周的一切恢复明亮，就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两个帅气的大哥哥围在身边，路加加左顾右盼，小脸蛋一片茫然，肚子有空空如也，嘴巴砸吧砸吧。

　　“渴了吗？”高远亲切地朝孩子笑：“我这里有一杯牛奶，你要不要喝？”

　　路加加固执地摇头，一脸警惕地看着高远手中的牛奶。

　　林牧白看了眼高远，成功？还是失败？

　　“你不喝，那我喝了。”高远仰头，玻璃杯中的白色液体滑入他张开的双唇，喉结轻动，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路加加盯着牛奶杯底：“真的没有蟑螂？”

　　“当然不是每一杯牛奶都有蟑螂，你想不想知道没有蟑螂的牛奶什么味道？”高远递过杯子，晃了晃杯底：“还剩最后一点啰。”

　　路加加迟疑地接过杯子，确认杯底没有蟑螂，他咬着玻璃杯，轻轻地舔了点。

　　“好甜。”孩子朝高远露出灿烂的笑容，天真烂漫，快要融化林牧白的心。

　　“可爱吗，”高远凑近林牧白，低声轻语：“再可爱也没有你小时候可爱。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模样，却又很好骗。”

　　“我哪有……还有，老师，你该不会又用了催眠疗法吧。”林牧白声音也压得很低：“对方还是小孩…你征得家长同意了吗？”

　　“你不说我不说，这就是一个秘密。”

　　“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这根本就有违职业操守，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师，再这样下去……”
　　“嗯。我承认做了坏事，那你要惩罚我吗？”

　　高远的眼神时而近时而远地缠在牧白身上，很喜欢看对方左右为难的样子，却又在气氛最微妙的时候替他解围：“牧白哥哥也馋了，要不要分一点牛奶给他喝？”高远转头看着孩子，嘴间那抹笑却朝着林牧白的方向。

　　路加加看了眼牛奶，又看了眼林牧白，小脸蛋有点不舍得。

　　“哥哥不渴，你慢慢喝。”林牧白一把年纪，哪犯得着跟孩子抢吃的。

　　林牧白看了眼高远，高远朝他笑了笑，哪像个师长，分明一个顽皮大孩子的模样，林牧白自知拿对方没办法，索性去逗真正的小孩子，却没瞧见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高远低垂眼眸，蝴蝶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层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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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加真的没事了！？”治疗结束后，刘晶冲进房内：“加加，你能喝牛奶了！？”

　　做母亲的抱起小孩又跳又乐，不住地向高远和林牧白道谢，

　　林牧白无功不受禄，还有点不好意思，环顾四周，瞧见沙发上的秽物，主动收拾手尾：“有没有抹布，我打扫一下。”

　　“哪用老师干这种活，”活动中心工作人员朝门外喊了句：“林嫂，过来！”

　　话刚落音，一个穿着蓝色清洁工服的干瘦女人走了过来，她约莫四十五六的年纪，一手拿着拖把扫把，一手拿着拖把桶。

　　“收拾一下。”工作人员指了指沙发。

　　林嫂默默地上去干活，突然看见了路加加捧着牛奶杯，一脸震惊：“小朋友，你能喝牛奶了！？？”

　　路加加的病断断续续治了一年半，整个青少年儿童活动中心的人都知道有多难治愈，眼前的帅小伙来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治好了？林嫂听着工作人员和刘晶的夸赞话，突然抖了抖身体，她一步步走向高远，双膝跪地，干瘦的手抓着高远的裤腿：

　　“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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