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五岁

作者:奥兰有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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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像审判与降灵会(4)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醒过来了,在屋外转悠了好一阵子。太阳从天边升起,照亮了祠堂,那时,奶奶起来做早饭,之后爷爷也去祠堂拿了锹铲,香和纸钱,似乎是知道消息之后,就开始准备了,但做了一些之后,又觉得,应该不会带回来,毕竟路途遥远,就没有再做了,就放在祠堂,没想到还是要回来,又忙活了好一阵,才有了这么一些。

      祠堂和我们以前偷偷跑进去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荒废的一角,砖石散乱,还没有杂草,但这破败开始的一角,从祠堂外的高处看,反倒成了真正的中心,而不是里面那些画像和香炉。

      虽然我对它并无感情,只当它是小时候探险的大房子,但看到它这么残缺下去,还是感到了淡淡的伤感,自离家以后——不是离开这个此刻我身所在的故国家乡,而是你所在的城堡,我就一头扑进了山水和密林之中,你不要以为,那里面只有蛇虫鼠蚁,和吃人的猛兽,我领着难得的手下,在里面清除匪盗,游离于法律条文的间隙的贼人,剥夺他们受绿林保护的特权,我越来越和乡郊美好的田园风光疏远,反而是偶尔一次的进城,使我恢复了对匠人打造的宅邸、大桥、喷泉,和雕像的感叹之情。

      就是我成为茹安君忠诚的仆人之后,山林强加给我的压迫和灰暗之感也没有多少改变,茹安君从今上手中得到了大片土地和宝山,在那宝山中,我最多见的,不是害人的野兽,它们不大跑出来,也许是因为走鹿之类太多了,而是被丛生的杂草盖住了的大半个人高的坟墓,还有一看便知是人为的土堆。

      此时此刻,看到自家的祠堂——虽然说不上宏大,但难道还比不上一块半扑倒在地上的石碑更加坚固和长久吗——也呈现出相类的颓态,我的心禁不住软弱,它像毒药一样侵蚀我的灵魂。

      我打起精神,空手耍了一阵拳脚,爸爸他们才起床出来。大家一起,随随便便地把早餐吃了。

      孔弗修斯的天气也是热,尤其是我们还得在外面多穿一件。套上昨天爷爷拿回来的麻衣,我就觉得阳光像弓箭,射穿了自己的身体,立刻就出了汗。大家穿上麻衣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本来昨天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逝,现在更加不想说话了。不要问我麻衣的形制和等级,说不定你从书上看到的比我知道的更加详细,我大概看出来了,爷爷奶奶和爸爸那件是一样的,而我的则不同,不过,都是干草,刮得我的后颈生痛,一定是发红了,阳光又这么强烈,回来时要脱一层皮。

      祠堂还是不葬近现代的人,也就是我们。希望我们的祖先不会感到太寂寞,也不会怪我们不派人去他们那里汇报这些后代的荣辱,反正逢年过节的牺牲和香火已经很足够了。

      我以为还有马车可坐,去到山脚下才走路上山,哪知却是要一路步行,我还好一点,只要提着一袋香烛和火柴,男人们把铁锹铁铲担在肩上,奶奶提着篮子,篮子里面塞满了纸钱元宝。真是有趣,贵人因为魔法而长久,却在祭祀时,像下等人甘心拥抱麻烦。

      还有一瓶酒,想来还有酒杯。看来死人较生人尊贵。有朝一日,如果我死了,我的好妹妹,但求你将我安在城堡的花园中,不要上山,也不要和别人混在一起。

      我想帮忙,但她坚持要自己提。路上碰到的都是爷爷奶奶的熟人,爸爸他们也是互相认识的,但这几年离开了,就变得生疏了些。爸爸没有在麻衣外戴上贵人的行头,所以不能说他们是对分了尊卑贵贱这一事实心生畏惧。

      他们都替我们难过,还有一个人对走在前头的爷爷说“节哀顺变”。走到半路,我们停下来,歇息了一次,那时候,我有点烦了,我不想停下来,想一口气走到山那边去,快快地把骨灰盒下葬,把事情办完,现在停下来歇息,我之后又不得不提起精神,那样一来,马上,我又会想休息的。爷爷他们抽烟,看来,孔弗修斯也开始受到精灵的影响了,那些走私犯真是无孔不入。
      浓浓的烟味使我昏昏沉沉,如果再多一分钟,我几乎就要打瞌睡了。待到爷爷站起身,咳嗽一声,“啪”地吐出一口痰。

      渐渐地,路上不再遇到熟人,人也少了,路面也越来越坏,小石子硌得脚痛,我倒是没有所谓,毕竟每隔几天就要进山“清扫”,但大家都在抱怨,只是抱怨的内容过于庞大,不是说道路基建不好,就是说住在此地的人们没有发财致富的长远眼光,其实不过是一条坏路的事,大家总能翻出一些光鲜而老套的话,套在这条路上,严格地说,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拿着家伙一路走过来,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如果我自己一个人的话,能够更快。

      爷爷还在说,古时候,那几座山就是这一带的大人们下葬的地方,我倒是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还告诉过我,那里一代的山地原本都是我们家的呢。原来那是“别人的”的意思,不出来做事,真不知道这些微言大义。

      现在,群山可活草木的地方,都种上了可以卖钱的果树了,虽然爷爷他们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往昔之间的爱恨,但我却乐见这种和我们贵人绝不相同的生机。我真想将茹安君的的耕地都安上农民,山上都种上果树,将野兽和贼人都赶出来,但我可不敢这么说,就听凭他知足自乐吧,他有陛下的关爱。

      我还是现在才听闻,原来,这一带往上数,总是不难找出亲戚关系的,只是更加疏远而已。你实在应该做这么一个考据,把我们家上代的故实都考证出来,回馈桑梓,哈哈。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事情的么。

      就这么抱怨几句又抱怨几句,我们坚持到了山下,大家都松了气,爷爷应该是最累的了,他穿得最正式,又着上了那件又厚又硬的麻衣。

      跟爷爷交易的那个人,也是一个老头子,来回踱步,看到我们,就小步跑着过来了,抱住了爷爷。爷爷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掏了两支烟,自己叼一□□个老头子马上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火柴,给爷爷点着,接过爷爷递过来那支烟,却没有点火。

      “老乐,这事不成了——”他摸着脑袋,低声下气地说。

      爸爸他们没有上前,只是放下东西,奶奶走到爷爷身边。

      “怎么回事?”爷爷问,语气没有生气,只是很惊讶。那个老头子和爷爷很要好,常有来往,算起来应该和我们有些亲,虽然不姓乐,我也说不清楚,但这次买墓地,爷爷跑了好几处,都没有愿意的,就找到了他,过了几天,他也答应下来了。

      “这是定金,我一个子也没有动过,老乐你收回去。”

      “难道我还不相信你吗?”爷爷不高兴地说,也没有接钱,“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家里不同意?”

      “也不是——”

      几个警察,快步赶了过来,我这时才发现他们,应该是很早就来了,只是在附近不露脸,看见我们的衣服,就跑出来了。

      爷爷没有同他们多说,或者是,警察们没有和他详谈的耐性。

      他马上就回来了,跟爸爸他们说,“他们要特许状。”

      我们当然没有,只有一张合符格式的契约,爷爷想要给钱让他们离开,给爸爸他们打眼色,奶奶只是不停地问警察,警察对老妇人,倒是能不厌其烦地跟她说规道例,就是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爸爸一点反应都没有,分明就是不愿意说话,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在自己的故国和警察发生冲突,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远远地走开,也许是女人的缘故,他们没有跟我问话。

      爷爷和大伯还指望爸爸出头呢!我倒是见识到贵人应该怎样同时应付两种他不得不应付的势力了——官吏和平民。

      我最奇怪的,是不明白那些警察是听了谁的命令过来的,大伯又背负着他妻子的木盒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大家都骂骂咧咧地把外面的麻衣脱了,爸爸也跟着一起骂。

      爷爷不愿意再活动了,我们只好离开,大伯跟爸爸说,要找一块好地方,就在飞马县。你说是谁去找呢?

      不过爸爸虽然答应了,但却表示要先去王都,我是一定要同行的,到他回来的时候,我不会陪伴在他的身旁,所以,我的好妹妹,你也该学一学待人接物了,就拿大伯他们来涨涨见识吧!想必你已经笑过了,那么,也就应该承担起让人苦涩的责任——主要是代替我。

      一来一回,这是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只是身在其中,让我难以享受。我现在又回到了马车上了,在凹凸不平的山间马路上给你写信。

      真希望能在王宫与你相见。

      还有,不要忘记我说过的,好好陪伴岱格拉齐亚侯爵夫人……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乐茹认得她,她可是真正的秋儿的贴身女仆。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嗯,”秋儿拉起乐茹,“小茹快来。”她居然真的就这么在后面抱住自己,看完了姐姐给自己的信。

      乐茹只得一手拿住信,跟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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