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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
直到回到后台，叶薇才感觉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走到化妆镜前，扯下繁琐的头饰，任由长发披散下来。
戏服的鲸骨束胸勒得肋骨生疼，叶薇匆匆换下戏服，套上一套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又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动作急切又潦草。
她像个偷溜的逃兵。穿过空荡荡的长廊，安全通道的铁门被推开，冷风扑面而来，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观众都离开得差不多了，此时的地下停车场里只剩下零星几辆车，路灯在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叶薇的目光在停车场里四处逡巡，希望能重新搜寻到刚才在台上看到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吗？”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叶薇身后响起。
叶薇猛地回头。果然，今天她的确没有看错。
袁海祈从阴影中走出，黑色卫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叶薇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与上次见面相比，这次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头发和胡子都已经修剪得干净整洁。
“你怎么来了？”叶薇问，声音有些发紧。
袁海祈转过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想看看你演音乐剧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比我想象的要好。”
叶薇攥紧了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谢谢。不过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袁海祈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自嘲，“难道我连看你演出的资格都没有了？”
叶薇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袁海祈下意识地迅速将她拉到一旁。
副驾驶车门弹开时，袁海祈催促道：“我们上车说。”
叶薇犹豫了一下，看着远处晃动的人影越来越近，只好钻进了车里。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他惯用的香水味混在一起。
“所以，你是怕我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吗？”袁海祈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我们这段感情，你想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叶薇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袁海祈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叶薇别过脸去，不忍心与他对视。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纠缠你。”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轻柔，“我也不希望你感到困扰。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粉丝。只要能让我默默地守着你，远远地看着你就好。”
叶薇咬着嘴唇，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不要这样，大祈。这对我来说是种负担，你明白吗？”
“负担？”听到这个词，袁海祈的头低垂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可他似乎不死心，仍试图寻找最后一丝可能性，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如果……如果我保证，下次我来看你演出，或者出现在任何你可能在的地方，我一定做到不让你发现呢？”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只有远处的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感情。
“大祈，”叶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放过你自己，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这一次，袁海祈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在看着无尽的黑暗。
车内的沉默变得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重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是深深的疲惫：“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也不会再做任何让你困扰的事情。我会……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叶薇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她知道，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当听到他说出“彻底消失”这几个字时，心里还是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但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澜，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伸手去开车门。
冬日凛冽的冷空气立即灌进车内，吹散了那些暧昧又压抑的气息。
“等等。”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袁海祈突然也走出车门，叫住了她，“在你走之前，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叶薇站在车门外，脚步顿住，但并没有回头。
“叶薇，你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真心爱过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利剑，直直地插她的心脏。
昏黄的路灯下，叶薇的背影微微颤抖。
她可以撒谎，可以为了彻底了断而说“没有”。但话到嘴边，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丝脆弱的希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欺骗别人容易，欺骗自己的心却很难。
叶薇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有。”
袁海祈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黑暗中突然照进了一束光。
这一个字，证明了过去的一切并非虚妄，那些甜蜜美好的瞬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所有的防备和故作洒脱在这一刻瞬间土崩瓦解。袁海祈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眼前这个日夜思念的女人紧紧拥入怀中。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叶薇的衣裳时，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可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爱过，不代表我们还能继续下去。”
袁海祈的手僵在空中，指尖冰凉。他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薇薇？原来你在这儿。”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独特的冷冽质感，瞬间穿透了沉闷的空气。
只见夏洋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似乎刚从剧院的楼梯步行下来。
叶薇看到夏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夏洋的眼神平静地扫过僵持的两人，目光在袁海祈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叶薇身上。
他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叶薇的手。那动作亲昵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叶薇：“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叶薇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夏洋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捂紧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
她抬眼看向夏洋，对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叶薇犹豫了一秒，但最终没有再挣扎。
或许，这是结束这个尴尬局面的最快方式。
袁海祈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所以……这就是她如此坚决的原因吗？
他的心里涌起一片苦涩。
“我们该走了。”夏洋牵着叶薇，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叶薇能感觉到袁海祈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但她只是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任由夏洋牵着自己离开。
她能感觉到身后袁海祈灼热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拐过楼梯转角，叶薇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夏洋却握得更紧了些。
“再走一会儿。”他低声说，“万一他跟上来了呢。”
灯下，夏洋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
叶薇的手被夏洋紧紧握着，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确定袁海祈不会追上来。
她终于忍不住抽回手，有些局促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叶薇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夏洋停下脚步，松开了她的手。“举手之劳而已。”
路灯下，他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刚才，我和袁海祈……”叶薇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夏洋却打断了她，语气平静，“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女孩子，因为感情的事情这么为难。”
叶薇知道，夏洋这番话也许是在给她台阶下，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你不要误会，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她的声音很轻，“只是我......”
她顿了顿，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复杂。
“只是你心存愧疚，对吗？”夏洋突然转过身，从楼梯上方看着她，目光清明，“叶薇，你又不欠他什么。”
叶薇心头一动。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跟夏洋说过，但他却好像能够看透一切似的。
她跟在夏洋身后，两人并肩走在回剧场后台的路上。楼道昏暗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如果你觉得愧疚，”夏洋突然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可以假装当你现在的男朋友。这样，他就不会再放不下了。”
“你......你在开玩笑吗？”叶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夏洋会说出这样的话。
夏洋盯着她看了几秒，瞥见了她眼底的惊诧，于是，嘴角扯出了一个轻笑：“是的，是开玩笑。”
他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走吧。你的朋友们都在休息室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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