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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
“阿云姐,可可姐。”那孩子一看到我们,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咦,他知道我们名字?
“你知道我们?”我说。
“嗯,是耀轩给我介绍你们的……耀轩呢?”他往我们后面看,想要寻找耀轩的身影。
“耀轩……不见了。”茸可低沉着。
这孩子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相信的惊讶。愣怔着,半天说不出话。
“耀轩……不见了……”这个叫小儒子的孩子小声喃喃。
我们将经过简单告诉了小儒子。
幻未到底有多大,边际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连幻未的人对此都是茫然。越找越困难,再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走,估计连我们都会迷路。
这天也黑了,更是越找越无果。
而且,看样子,已经是深夜。
我没看见小儒子手里的木瓢,说明他并不是从我们离开以后就一直在这里等到我们回来。也许中间回过家,把木瓢放回了家里。
“来我家住。”小儒子忽然这么一句,我和茸可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我们身上的钱还可以撑过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而且,我们也没跟小儒子说过现在过得捉襟见肘这类话啊。
而且……跟这个孩子也白天才认识,就这样叫我们去他家里住?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见外?怎么如此自来熟?家里人就没教过他跟陌生人什么距离以及正确的相处方式吗?
“为什么呢?”我问。
小儒子拉着我的衣服下摆,用很期待的眼神看我。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当然,我对每一个人都还会有最基本的提防,包括老人、孕妇、小孩这样的弱势群体。不会因为对方是弱势群体就消除或降低防范,这也是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
至于小儒子提出要我和茸可去他家住……我们未必会答应。但也很想知道原因。
难道是因为白天帮他付了木瓢的钱,他的报答?还是说是他家长提出的?
光看小儒子身上穿的腿了色的衣服,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连木瓢都用不起还需要去偷拿……
也许是因为小正太失踪,现在身边跟着一个同样年纪同样可爱的孩子,给了我们一种充当小正太角色的感觉,我们并没有排斥小儒子跟着我们。
就像……跟着我们的,就是小正太耀轩……
小儒子一路跟我们回客栈。踏进客栈大门的那一刻,小儒子眼含焦急,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让人不忍离开他。
最后我还是回过头去,很亲切地问他:“你是害怕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吗?”
小儒子摇头。
他还过去拉茸可的手,让茸可和我站在一块儿。
小儒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阿云姐,可可姐,跟我回我家住吧。”小儒子再次恳求。
茸可说:“你先告诉我们为什么呀。”
小儒子低下头,咬着嘴唇。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表达,还是不能表达详尽,似乎能说的,就是希望别人可以怎么做。
在小儒子身上,我感受到了他孩童的纯真,像一张白白净净的纸,像清澈见底的小溪。
而且,我与茸可竟同时感觉到了有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情感。这种情感竟让我们相信这个孩子,这种情感让我们感觉似乎会有很玄妙的事情等着我们。并且,这种情感叫我们不排斥跟他走。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决定退掉客栈的钥匙,收拾好简单的衣物,跟着这个孩子走。
看到房内的木桌上那个幻未时间的钟,就又想起小正太耀轩。那是他拿过的,上面还有他的指纹呢……
钟上的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又是一个该在梦乡的时刻。原来我们找小正太找了这么久,找到了这么晚。
而且,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肚子饿极了。从与小正太分开以来,我和茸可都滴水未进。
客栈门外的小儒子看到我们出来的那一刻,简直开心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唉,难道说,长得可爱,真的会一定程度降低人的防范吗……
路上我问他:“小儒子,你另一个名字叫什么?”其实我问的是他的大名,小儒子很可能只是他的小名昵称。
“我就叫小儒子。”他挺着小胸脯,很神气很自豪地边走边说。
“你就姓小吗?姓小名儒子?”我笑道。第一次听这名。
小儒子看我觉得他的话是玩笑,鼓着包子脸瞪我。还带着婴儿肥的手臂叉腰,那样子超萌超可爱。
“小儒子,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茸可参与小儒子的名字的话题。
“是……是我爷爷!”他显得很自豪。不过,神色很快就黯淡下去。
我敏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爷爷病重了,在床上躺着……”最后一个字音几乎微不可闻。
“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见过爸爸妈妈,从小就是跟爷爷生活在一起,是爷爷把我带大的……”
可怜。没有爸爸妈妈,也许就没人给他买新衣服穿,也没人给他梳妆打扮,所以脸上才脏兮兮的吧……
这么凉的天,小儒子脚上只穿了双草鞋,连袜子也没有。十个沾有脏灰的脚趾露在外面。
这么可爱一个孩子,应该像其他小孩一样被爸爸妈妈的疼爱包围,应该躺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但,却连袜子也穿不起。
幻未有繁华的大都市西未,也有生活得最贴近自然的古色古香的东未。难道说,幻未也有贫富差距吗?
“小儒子,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你家?”茸可问。
“一个时辰。”奶气的童音。
“你家都有谁呢?”
“就只有我和爷爷。”
夜风习习,吹得小儒子忽然一个哆嗦。不一会儿,清水鼻涕流了出来,小儒子吸了吸。
看见他穿着的粗布麻衣太薄了,茸可把小正太的衣服拿出来一件,让小儒子穿上。小正太跟小儒子玩得这么好,不会介意把衣服借给小儒子穿吧。
脚下的路,从蓝黑色石板路变成路面沾着灰尘的水泥路,再变成干巴巴的黄泥路。
路边杂草茂盛,野花遍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
静得鸟都不见一只。虽然是晚上。这次的行走依然是三个人,只不过,小正太换成了带路的小儒子。
若是只有我和茸可晚上走这样的地方,可能会发怵。毕竟,在这里若是呼救,也不一定会有人听到。
脑洞大开想着一些恐怖的事。不由自主地捂紧了口袋里的魂镜。
这里是个长遍野花杂草以及一些不高的树木的地方,看不到一户人家。小儒子的家难道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也许是走到了更空旷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可以做遮挡的大石头或者树木,也许是知道有君临在暗中保护我。
夜色中空空旷旷,一望无边的只有杂草野花的地方。我们走在一条像是遍地野草中被人踩出来的路上。小儒子在前面带路,我和茸可拿着随身东西跟在后面。
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一路上也不说什么话,就静静地跟着,静静地走着。
还有肚子的饥饿感在侵袭。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体力快不支了,开始有了眩晕感。
明显地感觉到能量在消耗,血糖快不足。但因为多年形成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发牢骚抱怨,所以一直忍着肚子饿到难受的感觉,一路强撑着往前走。
忽然一只手递到我面前,那手上有眼熟的饼干糖果。
是客栈服务生送来的点心,茸可竟带来了。
“吃点。”拿着糖饼的手就在我面前。
茸可真是太会考虑了……我接过来,吃下一颗糖,状态瞬间好了许多,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眩晕感得到了缓解。
一直都在担心我能不能走出这里顺利到达小儒子家。发自内心感谢茸可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
明显感觉到自己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茸可把最后一个柑子递给小儒子,小儒子接过来,跟捧着宝贝似的,看看摸摸闻闻,最后还是舍不得吃。
茸可又给了小儒子一颗糖。看样子小儒子好像从未接触过包装得这么漂亮的糖果,小心翼翼很舍不得地剥开包装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享受地眯了眯。嘴巴一鼓一鼓,细细品尝糖果的甜美。
“到家啦!”小儒子指着。
天……第一次见这么……破败简陋的房子。
围着房子的围墙非常低,只到膝盖,一跨就跨过去了。但围墙也连有一扇木门,木门也有些破,上面装了一个可以挡点雨和太阳的草棚。
那只到膝盖的围墙的作用似乎只是为了圈地,并没有任何挡住外来者的作用。也就是说,谁都可以进到小儒子家的院子里。
虽然说一跨就可以跨进去,但我们还是规规矩矩跟小儒子一起去从木门进去。
也许,这也是一种尊重吧。穷归穷,围墙就把它当作是正常高度的围墙,还是要跟着主人走正门比较好。
只有一间屋子。一间草屋。
一间非常简陋矮小的草屋。屋顶是用稻草盖的,屋子的框架用圆柱形的木头搭成。屋檐下面堆着一捆木柴。
这个低矮的草屋在夜色中竟给人一种古朴的宁静美。
小儒子不是说他有爷爷吗,他爷爷应该在这个屋子里的吧?小儒子的家就只有这一个草屋,那么,我和茸可也要一起挤在里面吗?
这才看到围墙边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屋间,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所有。只有锅,桶之类很简单的东西,并没有床,所以,那应该不是住人的房间。
难不成真的要全部挤在一个狭小的草屋里吗?甚至不明白之前为什么要答应跟小儒子一起来他家。住在宽敞舒适的客栈难道不好吗?
“爷爷,我回来啦!”小儒子推开稍显摇摇欲坠的破木门,“阿云姐,可可姐,你们快进来呀。”
我和茸可互相望了一眼,犹豫了。但是既然来了,也先……进去看看吧。
屋内同样的破陋。四周都是土坯墙壁,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从来没见过这么……寒酸的房子。一种后悔的感觉袭了上来,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但我们的感受归我们的感受。小儒子跟他的爷爷,就住这样的地方。不管在别人看来住这样一个地方多么不幸,但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能提供遮风挡雨及居住的家。
炕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一动不动。走近了看,还有生命迹象。不过能看出来,已经是弥留的状态了。
缺了腿的木桌上,只点了一盏灯。灯火摇曳,显得晦暗不明。灯光照在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身上,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
“爷爷,看,可可姐给的柑子,你快尝尝呀!”小儒子举着那枚青色的柑子,像开心地拿着老师奖励的小礼物,希望能得到家长的表扬的孩子。
可是,那位老人明显不能吃下东西了,甚至要独自坐起来,都基本没办法。
这是个将死的老人。这是个随时会离去的老人。但是小儒子似乎并不知道,他认为爷爷还会一直陪着他,只不过换作躺着需要人照顾而已。
看着弥留状态的老人,内心竟然瞬间极度严肃冷静。一个生命,即将凋零。
老人在看到我和茸可的那一瞬间,竟突然显得容光焕发,大地回春,似乎准备要恢复得跟平常一样健康了。
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是离开前的信号。
老人看我和茸可的眼神有期待,有喜悦,似乎有话要对我们说。整个人显得激动。
但他只奋力挣扎了一会儿,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得透明……似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要让人永远看不见了……
轻飘飘的感觉……
老人从看到我和茸可到离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音都没办法发出去,就要离开了。
渐渐地消失,渐渐地不见。
甚至没有一句叮嘱。
直到炕上完全看不见老人了,小儒子才慌乱起来,不敢相信爷爷已经离开,手上那枚青色的柑子掉在地上,滚进角落的阴影里。
“爷爷,爷爷!”小儒子放声哭喊,眼泪流了下来。
我和茸可静静待在原地,静静地听小儒子悲伤的恸哭。
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个唯一的亲人,永远离开了小儒子。
爷爷那看得见摸得着的身体都没有留下。就这么永远消失于无形。
这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吗?自己离开得完完全全,身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绝不占任何地方,绝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已麻木。茸可也没表达出任何情绪。
小儒子一直哭到没力气,抽噎着,知道爷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终于停止哭泣。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他转过来,平静地用泪眼看着我们:“姐姐,你们睡我的炕上,我睡爷爷的炕上。”
原来屋内另一头还有一个炕。
我和茸可就这么答应了。如此地答应了。
想来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走这么远的路,来睡草屋里的炕,也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会同意跟着小儒子来呢?没有答案。世界上也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小儒子爷爷的炕边放着个木桶,木桶的边缘挂着一条毛巾。结合小儒子之前说过的,这应该是给爷爷擦身用的。
桶里还剩小半桶水。人走水凉。也许只有这个装着水挂着毛巾的木桶,能证明刚才的炕上曾经躺着一个人。
草屋建在周围全是野草小山的环境中。此刻深夜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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